【方玲琳】

在樓道里就聞到燉牛肉的香味。晨晨說好香啊，孫鵬問他是不是餓了，小鬼揉揉自己的肚子乖巧的點頭。

男朋友摸了晨晨的頭一臉笑意，我則跟在他們的身后上樓；原來你溫柔的樣子這么好看啊，一點兒沒有以前的沮喪。

上次跟在你身后上樓還是高一。籃球決賽那天我沒去看比賽，本想直接回家，摸索了全身的口袋沒有手機，只好回班拿。上樓時我才發現你在我前面，你走路很輕，跟你的失落很搭配，因為打群架劃傷的左手中指還纏著創可貼。看樣子像新粘上去的。當然你不會蠢到洗手也不取下來。

拐角處你注意到了我，強擠出的笑臉真的很窘迫，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從我的表情里看到嫌棄的神情。大概不會，因為你的眼神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后續打招呼的動作像是別硬擠出來的牙膏一樣連貫，一點兒也不堅固。

我問你怎么沒去看比賽，你轉過頭對著樓底說沒意思。真的沒意思嗎？很顯然你沒想想到我會繼續追問，因為在你的記憶中我們還不是很熟，我是你陪李瑗馨上輔導班時順便相識的同學，我們倆唯一的相同點是剛從輿論漩渦中脫身而已。

“嗯，確實不意思，明年的決賽你應該要看，因為明年的決賽我肯定會在場上。”

我一愣，我以為我們都已經成熟了，所以你不會說出這么幼稚的話。接著我又笑了，因為你信誓旦旦的語氣很討喜，雖然沒有看到你的臉，不過我大概能猜到你說這話的時候一定是揚著嘴角說的。

沒想到過去了這么多年，我才等到當初你別過頭的笑臉，終于又相逢了哈。

蔣茂推了我一把，問我是不是發花癡不會上樓了。

就你話多。

打開家門之后沙發上坐著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男人。孫鵬看著我，眼神中問我該怎么稱呼他。晨晨拉著我的手，也在望著我。

猜出了他是誰，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他，或者該怎么介紹他；這位沙發上的陌生人應該是我媽看上的男人，說不定會跟我媽度過往后余生，你們隨便叫他吧，因為我也第一次見，我他媽也不知道該叫他啥！

張女士正好出現了，她接過晨晨手中的袋子，罵我怎么那么懶只會使喚弟弟；接著她看到孫鵬手里的提的禮品，不滿意的皺眉，來就來還買什么東西；蔣茂在門外沒看到里面的情況，笑嘻嘻的喊阿姨好，整個樓道都有他的回聲。張女士說下次來可千萬別買東西了。

我想問，這個男人來的時候買東西了嗎？

可還是沒張嘴。我不想因為這句話讓所有人尷尬，尤其是我媽，因為她唯獨沒看我，我明白她害怕從我臉上看到憤怒、失望等一系列不好的反饋。我害怕這個午飯會因為我變得糟糕，因為張女士的牛肉真的做的很好吃，食物不該承受不必要的情緒，否則會被討厭的。

我轉身拉著孫鵬外出走，晨晨沒有追出來，如果他那樣做了，我會哭出來。委屈的情感在成年人面前不會表現出來，但是小孩子真摯的眼神會激起我心中的浪花。

樓道里回響著我的回音，“忘記買香菇了，你們先進去吧。”我聽到蔣茂開玩笑就讓小倆口膩歪去吧，阿姨你家有茶喝嗎？

一路上孫鵬牽著我的手上下搖擺，他不喜歡吃香菇，尤其是炒出來的，因為他爸做香菇的手藝很爛，給他造成了陰影。

他一直在絮叨，就著香菇引出了很多話題。他說他奶奶的葬禮上他吃了姑姑做的炒蘑菇，比他老爹做的好吃，但是就咽不下去，然后哭了。家里人還以為是太思念奶奶了，其實是他真的受不了香菇的味道，氣哭了。

我被逗笑了，他也笑了，想不通為什么本來是悲傷的事兒，講出來卻變了味道。

“剛才那個男人是我媽找的老伴。”

“你媽這么年輕，難道不該說是遇見了愛情了嗎？”

“可是，那個男人年紀好像不小了，因為這點我才受不了，明明我媽能找到更好的，為什么一定要讓自己陷入到將就過日子的人生中去了呢。”

“你覺得這是壞事？”孫鵬點了一根煙，“對他們來說，生活早就大過了愛情。”

“我們不該討論這個的，因為我們自己都還只是自私的孩子呢。”

“不，自私的是你，不是我。”孫鵬猛嘬了一口，“我已經不自私了，我的愛全都是你的，不會偷偷保留。”

我嘴角的笑意快藏不住了，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在笑，不過沒看我，他看著前方，眼睛里有太陽。

“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會說情話。”

“我也沒想到，以前不怎么說的，孩子說出來的情話聽起來很傻，還矯情；但是我已經是大人了，大人說情話當然是理所應當的。”

說完他看向我，一臉的溫柔，我踮起腳尖吻了他，然后我皺了眉，下次接吻前別抽煙了，我抱怨道。

“誰知道你要吻我啊。”孫鵬莞爾，“煙味很大嗎。”

“下次吻前我抽煙，你別抽就知道了。”

我倆都笑了，本來是想去菜市場溜達一圈裝裝樣子，可是不知不覺已經圍繞占地面積很大的小區走了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