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磊，姜濤和自香整理好行裝，匆匆上路。

清脆的馬蹄聲驚破清晨的寧靜，二匹駿馬如離弦之箭向前疾馳。地平線上初升的朝陽似乎還沒有睡醒，掩映在云層后面，遲遲不肯露面。灰白的天空里摻進了幾分陰沉，遠處的樹木只能看出模糊的輪廓，里面似乎隱藏著什么密秘。空曠的原野上死一樣的寂靜，只是不時地傳來幾聲云雀發出的顫音為馬蹄聲伴奏。

駿馬奔跑揚起的灰塵加重了漫天灰蒙蒙的成色。時間不長起風了，風裹著灰塵迷人眼，自香取出面紗罩上。自香讓姜濤也蒙上，姜濤開始不肯，但拗不過自香，只好也戴上。天又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二人不顧風雨，一路急馳。來到運河邊，蒙蒙細雨中，運河上有來往的貨船，卻沒有渡船的蹤影。好不容易看見一條舢板，但任憑倆人怎么講好話，那漁人也不肯渡他們過河。二人無奈只好沿運河南下，來到南皮運河渡口。倆人摘下面紗和其他渡河人一起等擺渡。這是一個大渡口，過河的人比較多。按姜濤本意是不愿來大渡口的，因姜濤心中明白，他和自香騎的馬都是從東洋鬼子手中奪回的。而現在小鬼子無孔不入，這馬一旦被小鬼子發現定會惹來麻煩，耽誤行程。

姜濤外松內緊，謹慎地環顧四周。終于來了渡船，姜濤和自香上了船才松了一口氣。運河水面在這里并不太寬，但這年的水還算比較大的，渡船都要逆水靠岸，所以船在河中要走一個大的S型。渡船在和一艘貨船相錯而過時，那船上有人對姜濤的馬指指點點，姜濤泰然處之全當沒看見。船一錯而過，一會兒船穩穩的靠了岸。姜濤和自香上岸，回頭見那貨船也在靠岸。姜濤和自香抓緊時間，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德水湖又名千頃湖，這里河汊縱橫水網密布，是冀中地區的主要泄洪地。姜濤曾經來過這里，對這里還算較為熟悉。姜濤遠遠的看見了柳莊，便加鞭加快了速度。待來到莊北，已能看見十里香飯店的店招，但姜濤感覺這里異常寂靜。雖說已過中午，但飯店門前格外冷清，不見有一人進出。店前賣水產及當地特產的小集市也沒有了，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姜濤心中狐疑便對自香，道：“你在這里等一下，我進飯店去看一看。”

“不妥，你既已懷疑，就不要進去了。不如我一鏢打碎它玻璃，看看店里有什么反應再說。”自香非常自信地言道。

“那不行，我們來求人辦事，卻不問青紅皂白就打碎人家玻璃，那成什么體統，日后豈不怡笑四方。你在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姜濤說著就要走，卻又被自香攔下，：“要去，就一起去。”自香柳眉凝起執憂之情溢于言表

“自香咱們分前后是為了相互照應，這也是常用的應變之策，就聽我的好吧。”姜濤勸罷策馬.

“不行，萬一咫尺天涯，我又豈能獨存，有什么必要分前后。”自香一抖韁繩馬已竄到前面。

突然從莊中竄出一騎，向姜濤飛奔而來，馬上之人大喊道：“店內有埋伏，快跟我走。”

這一喊，店內瞬間響起槍聲，子彈向喊話之人射來。那人騎術高超，鞍里藏身躲避射擊，一調馬頭向千頃湖跑去。姜濤、自香見狀緊隨其后跟了上去。這時店門大開，店內，店周魚慣而出的東洋鬼子騎兵追了上來。小鬼子騎兵訓練有素，吶喊著瘋狂追擊。

柳莊就在千頃湖畔，千頃湖周圍河汊水有深有淺，沼澤陸地并存，蘆葦密布小道曲折。那引路人引著姜濤、自香跑進蘆葦蕩以后就如同魚兒進了水。后面追趕的鬼子道路不熟，面對蘆葦蕩一籌莫展。小鬼子試探著想追進蘆葦蕩，一聲槍響從蘆葦蕩里飛出，小鬼子怕中埋伏不敢再往蘆葦蕩里追。

這時那引路人方停下來問道：“二位到此有何貴干。”

“我們是來找運河柳大俠。”姜濤謙謙答道。

“你們是如何識得運河大俠的。”那人又問道。

“是在濟南永綬門外二十里榆樹林相識，聯絡地點十里香飯店是運河柳大俠親口告之。”姜濤見又問又答。

“我這匹馬，還是運河柳大俠送我的呢。”自香見那人不放心便插話。

那人看了看他們三人的馬，都是一個品種，都是從濟南小鬼子騎兵隊手中繳獲的軍馬。那人看罷哈哈笑了起來，又言道：“請問二位高姓大名。”

“我姓姜名濤，這位是我師妹王自香。”姜濤耐心地回答。

“姜大俠善使的兵刃可否讓我見識一下。”那人似乎已相信，但還是又提出要求。

姜濤刷的從腰間抽出軟劍。只見云天軟劍，彎之如鉤，復直如弦，鋼柔曲直，飄忽不定，抖之鏗然有聲，寒光閃閃，銳不可當。姜濤手摘蘆葉輕輕一吹，蘆葉碰劍刃而折。那人見云天軟劍發出幽幽寒光，劍鋒銳利無比，知是寶劍。俗話說劍在人在，遂言道：“姜大俠威名早已如雷貫耳，今日相見三生有幸，我姓劉，稱我小劉便好，請二位隨我來。”

姜濤和自香隨小劉又曲曲折折在蘆葦蕩中走了一段路來到水邊，小劉響亮地吹了一聲悠長動聽的口哨，便從蘆葦掩映處駛出一條小船。姜濤、自香隨小劉上了船又走了一段水路便來到一個地方。看上去這里很像是一個漁村。姜濤、自香隨小劉進入一個大院，見院子里有幾位大漢正持槍練立姿描準，每人的長槍上都懸掛了一塊石頭。初夏的天氣天還不算太熱，但他們每人都用已汗透脊背，臉上滴著豆大的汗珠。姜濤身為習武之人，最欽佩刻苦練功之人。姜濤不由得從心里肅然起敬，并且感到了一種力量。

進到屋內，見空無一人。小劉轉出門外喊道：“趙叔，柳隊長呢？”只聽門外應聲而答：“柳隊長看望王剛去了，已走時間不短了。”

“柳隊長看望傷號去了，二位稍等片刻，過一會如還不回來，我去請。”小劉邊說邊倒了兩碗大葉茶，送到姜濤和自香面前。

“怎么有人受傷了？傷的怎么樣？”姜濤關切地問。小劉見問，面顯沉重：“小鬼子襲擊十里香飯店時，店內正有我們四名弟兄，王剛是其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三人拼命掩護王剛沖出包圍，回來報信。”說道此，小劉已滿含悲憤，頓了一下，又言道：“王剛是這四人中唯一活下來的。”姜濤看出從小劉眼里流出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是比海深的仇。室內靜了下來，那是一種復仇前的靜。“血債要用血來還，不殺盡東洋鬼子，我誓不為人。”姜濤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震屋瓦，在室內嗡嗡回響。

“說的好。”聲到人到，運河柳大俠一步從門外跨了進來，一眼看見了姜濤。倆人同時跨步，兩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四目相視，那里有千言萬語。分別后的思念，血與火博殺后的問候均化成了沸騰的熱血，通過雙手傳遞。“姜大俠，我好想你呀。”

“柳大俠，我也好想你呀。”

“還沒吃飯吧？小劉，快到伙房整點吃的來。“

“柳大俠，聽小劉說咱遭到鬼子暗算了。”

“是的，咱在濟南幾次打疼了小鬼子，讓小鬼子損兵折將。我已想到了小鬼子會報復，這里離濟南又比較近。而且十里香飯店作為聯絡打鬼子義士的聯絡點，在江湖上已成了公開的密秘。我本想把十里香飯店撤掉，但動作慢了一點。我對不起死去的弟兄。”運河柳大俠說著陷入深深的自責。

“柳大俠，你每次接敵，都是沖在前退在后，身先士卒不懼生死。打仗總會有勝負，我們總結經驗便是，你不必這樣自責，我們還是要為已死難的弟兄報仇雪恨為重。”姜濤理解柳大俠此時的心情，便寬言勸慰，轉而又問道：“柳大俠，我冒昧相問，您是不是共產黨。”

柳大俠笑笑說道：“姜大俠，在你面前我不想隱瞞，我是共產黨。為了抵抗軍閥反動派的血腥屠殺，為了我們國家有一個光明的未來，我們黨也在開始建設自己的武裝。”

姜濤正要張口說話，小劉送來了遲到的午飯，大鍋貼餑餑，玉米粥、咸鴨蛋。姜濤，自香包括柳大俠都早已就餓了，幾人稍一歉讓便吃了起來。柳大俠咬了一口金黃脆軟的玉米面餑餑問道：“姜大俠，此來定有要事吧。”

“正是。”姜濤邊吃邊將鬼子害死張長海、王大山，及打擂臺的情況敘述了一遍，又言道：“這次鬼氣焰囂張，先是害死王小五，后又在秀水擂臺之上掛出了對中國人極具污辱的對聯。如不挫敗小鬼子的氣焰，則會嚴重挫傷鄉親們的心，而小鬼子則會更變本加利地瘋狂，鄉親定會受到更多的苦難。”

“小鬼子的囂張氣焰必須要打下去，在中國的土地上豈能讓小鬼子為所有欲為。”運河柳大俠的語音里透滿了堅定。

“這次小鬼子來得人多并不可怕，但他們攜帶著槍支彈藥卻真切地給我們這些赤手空拳的人帶來了麻煩。但無論有多大的困難，我也要和他們斗到底，不鏟除他們絕不罷休。”柳大俠雖和姜濤接觸并不多，但他也品得出姜濤是一位不輕言困難的人。現在姜濤如此說，那一定是遇到了極大的難處，但又立志迎難而上，決不屈服。姜濤肯切的言詞，堅強的意志也讓柳大俠頗為感動，知道在今后抗日的道路上，姜濤將是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和知音，遂言道：“姜大俠，打鬼子是我們中華男兒共同的責任，我們不怕鬼子，我們和你同去秀水，會會小鬼子。”

姜濤聽柳大俠如此說，自是倍受鼓舞，但因剛聽小劉所說的被襲一事，心情還是格外沉重，言道：“柳大俠，那十里香飯店的小鬼子怎么辦？”柳大俠站了起來，面色沉重望著窗外，姜濤不知柳大俠看到了什么，只聽柳大俠穩穩言道：“這叫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無論從那里打起，最終小鬼子一定會被我們趕走的。”柳大俠頓了一下又言道：“十里香飯店的小鬼子，我們先不理他，看他在這里能呆多久。現在我們勢弱，就先擇著打，一口一口吃掉他們。”

姜濤聽著運河柳大俠的言語，心中如同卸掉了千斤重負，一路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