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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筆記著作

王士禛一生寫下大量的筆記著作,如《居易錄》、《池北偶談》、《香祖筆記》、《古夫于亭雜錄》、《分甘余話》等。《四庫全書總目》將它們一律歸入“子部雜家類”。這些筆記記敘內容極其廣泛,舉凡古人著述、文辭佳句、詩歌品評、詩學觀念、典章制度、地名考辨、文人逸事、字詞辨析、古書藏逸、社會風俗、地方物產以及治病驗方等均有涉及。因此,詩學內容只是這些筆記所記內容的極小部分,故這些筆記不能稱作純粹意義上的詩學著作。然而,這極小部分的詩學內容卻也值得后人解析。今錄入有關詩學方面的內容如下:

1.《池北偶談》二十六卷。此書是王士禛為官時所撰,由多年的積累而成。但據《漁洋山人自撰年譜》所示,該書成書時間為康熙二十八年(1689),此時作者五十六歲。又據該書康熙辛巳年(1701)文萃堂刊本可知,作者的自序寫于康熙辛未年(1691)。該著分為四目,共二十六卷,即“談故”目四卷;“談獻”目六卷;“談藝”目九卷;“談異”目七卷,由一千二百九十余條筆記構成。該書刊刻的版本有康熙己巳年(1689)閩中刊本、康熙庚辰年(1700)臨汀郡署本、康熙辛巳年(1701)文萃堂刊本、《四庫全書》本、民國年間的《清代筆記叢刊》本和《筆記小說大觀》本等。當今流行的本子是中華書局1982年《清代史料筆記叢刊》本(以下簡稱叢刊本)。此書由靳斯仁點校,以康熙辛巳年(1701)文萃堂刊本為底本,并據他本校勘而成。

今以叢刊本為據,略敘其中的詩學內容。《池北偶談》的四目中,“談故”目主要記敘的是典章制度、衣冠勝事;“談獻”目主要記敘的是明清的明臣、奇人、列女的事跡;“談異”目主要記敘的是神怪傳聞故事。這三目所敘的內容基本與詩學無關。而“談藝”目卻頗有詩學價值。它的主要內容是評論詩文、品評詩畫及采擷佳句,因此,《四庫全書總目》稱:“談藝九卷,皆論詩文,領異標新,實所獨擅。”[20]“談藝”目共錄四百三十六條筆記,大約占全書篇幅的三分之一,其中的詩學內容更為人所重。如卷十一第475“施宋”條論析了施潤章、宋琬的五言詩歌之特征;卷十二第522“用事”條認為作詩用事以不露痕跡為高;卷十三第613“魏晉宋詩”條明示其選詩標準與嚴羽的標準一致;卷十四第661“詩使本朝事”條認為,作詩用古以不失古雅為上,不必拘泥于六朝故事;卷十五第686“竹枝”條評說何謂竹枝歌詞的本色之語;卷十六第743“學杜”條歷數宋、明以來著名詩人學習杜詩的特點;卷十七第798“借禪喻詩”條明確表明贊同嚴羽《滄浪詩話》以禪喻詩的詩學主張;卷十八第819“神韻”條考論神韻的出處及詩學含義;卷十九第853“宋人絕句”條認為宋人的某些絕句可追蹤唐人之作,以此見出漁洋不廢宋詩又皈依唐詩的傾向。總之,諸如此類的詩學內容可視為研究王士禛詩學思想難得的文獻。

2.《居易錄》三十四卷。此書是王士禛康熙己巳(1689)官左副都御史至康熙辛巳(1701)官刑部尚書之間,十三年之中所見所聞的記錄結晶。王士禛自序云:“在公之暇,結習未忘,有所見聞,時復筆記。歲月既積,得數百條,厘為三十四卷。憶顧況語‘長安米貴,居大不易’,因取以名其書。”據《漁洋山人自撰年譜》記載,該書成書時間為康熙四十年(1701),此時作者六十八歲。該書刊刻的版本主要有:康熙五十年(1711)刊本、《四庫全書》本、學海類編本、叢書集成初編本(內容有刪節(jié))等。現今通行本是齊魯書社2007年版的《王士禛全集》本。《居易錄》的內容雖以聚談實錄為主,但不乏詩學見解,正如《四庫全書總目》所言:“中多論詩之語,標舉名俊,自其所長。”如卷二之中王士禛對江湖詩人進行了評點,認為只有姜夔、周弼、鄧林三家可觀;卷五之中認為杜甫的詩句偷取了何遜的詩句;卷十之中評論了錢謙益的詩學思想;卷二十一之中評論了盛唐五言詩與六朝詩風的關系,評論了杜甫七言古詩“集大成”的歷史地位。此等論詩之語頗有見識。

3.《香祖筆記》十二卷。據王士禛好友宋犖所寫的序言可知,此書主要為康熙四十二年、四十三年所作,而于康熙四十四年刻行。時王士禛或在京官刑部尚書,或剛剛罷官。全書篇幅雖不多,但內容很廣泛,宋犖序中的概括大體為是:“或辯駁議論得失,或闡發(fā)名物源流,或直書時事,或旁及怪異,率皆精簡而不浮。”[21]其中漁洋的詩論、詩評之語也有所體現,并占了全書相當的比重,正如湛之在《香祖筆記·點校說明》所說:“標舉佳句名篇,品詩得失,是這部筆記的特色之一。”[22]如卷二中評明代陳子龍的七言律詩沉雄瑰麗,近代作者,未見其比;卷三中論姜夔《白石詩說》中的某些見識高妙,雖未及嚴滄浪之地步,但也足以發(fā)現詩境的奧秘;卷五中評《詩經》里的四言名句頗有興寄;卷六中認為詩畫境界一體,觀名畫之妙而悟詩家三昧,所謂意在筆墨之外;卷六中認為唐人七言古詩以王維、高適、李頎為正宗,而李白、杜甫為大家,此不失為是獨出心裁之識;卷七中曾以越女與勾踐論劍、司馬相如論賦為喻,論詩家妙諦正在于“只可會意難以言傳”之中;卷八中曾舉司空圖《二十四品》中的“含蓄”品、“纖秾”品為例,形容詩境之妙。并直接運用“詩境”一概念說明問題之關鍵;卷十中曾論詩歌的雅俗之別。諸如此類的詩論、詩評話語言約而意豐。正因為如此,該書也成為王士禛詩學文獻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

該書有康熙四十四年序刊本、《四庫全書》本、《漁洋山人著述叢書》本、《清代筆記叢刊》本、《筆記小說大觀》本等多種本子。當今流行的本子是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明清筆記叢書》本。此書由湛之點校,以康熙四十四年序刊本為底本,并用《清代筆記叢刊》本等補正而成。

4.《古夫于亭雜錄》六卷。此書是王士禛晚年罷官里居后所撰,由三百四十余條筆記構成,作于康熙四十四年至四十七年(1705—1708)之間。該書有五卷本和六卷本兩種版本,但內容差別不大。五卷本是王士禛定稿之前的本子,全書寫成后隨即流傳于友朋之間,并有刻板梓行,有海鹽俞兆晟所寫的序言但無王士禛的自序。六卷本是王士禛刪定的本子,前有他的自序。后來又有康熙年間范邃的廣陵刊本,亦為六卷。但文淵閣《四庫全書》抄錄的本子卻是五卷本。當今流行的本子是中華書局1988年《清代史料筆記叢刊》本(簡稱叢刊本)。此書由趙伯陶點校,以六卷本為底本,以五卷本為校本,并參校廣陵本而成。

今以叢刊本為據,言說其中所涉及的詩學內容。顯然,《古夫于亭雜錄》是一部雜記類的筆記,不能視其為詩學著作,但是,三百四十余則筆記中有二十余條的詩學內容卻獨具慧眼之識,可稱作這部筆記精華之所在。如卷一第36條“畫鐘馗”一則寓詩理于畫理之中,指明神似的重要性;卷一第67條“左傳賦詩”一則言明《詩經·野有蔓草》不必盡以淫詩來理解;卷二第74條“雅人深致”一則指摘謝安所謂的“雅人深致”不能喻其指;卷二第75條“晉人佳句”一則論嵇康、謝朓、何遜的佳句妙在象外,讀者當以神會而悟入;卷三第155條“煉字煉句”一則認為詩歌煉字煉句之法與篇法并重,學者不可不知;卷三第157條“點金成鐵”一則反對將古人興來、神來、天然入妙、不可湊泊的詩句妄加點竄,點金成鐵而荒誕;卷四第250條“山水之作”一則認為古來山水之作名篇很多,但莫若曹操“水何澹澹,山島竦峙”兩句為佳;卷五第255條“詩品舛謬”一則指出鐘嶸《詩品》的偏頗之處,如將陶潛列入中品、曹操列入下品是位置顛倒之舉;卷五第259條“溫庭筠詩”一則認為,溫詩《商山早行》中的“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并非佳句,不如其“古戍落黃葉”詩有氣格;卷六第314條“勿襲形模”一則指明學古人詩歌不要追求形似,必須尋找文外之獨絕處;卷六第325條“七言歌行”一則認為杜甫的七言歌行似《史記》,李白、蘇軾的歌行似《莊子》,而黃庭堅的歌行似《維摩詰經》。這些詩論、詩藝之語揭示了“神韻說”的內涵,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王士禛的詩學觀,見識甚高。《四庫全書總目》有“品題諸詩,亦當愜當”的評價,是頗為公允的。

5.《分甘余話》四卷。根據作者的自序,此書是漁洋晚年罷官家居時所撰,寫于康熙己丑年(1709),因而較其他筆記為晚出之作。該著四卷,據中華書局1989年版《分甘余話·前言》考證,康熙四十八年(1709)自序刊本是本書的最早刻本,七略書堂刊本和民國間的石印本均由此出。[23]當今流行的本子是中華書局1989年版的《清代史料筆記叢刊》本(以下簡稱叢刊本)。此書由張世林點校,以初刻本為底本校正訛誤而成。

今以叢刊本為依據,略敘其中的詩學內容。《分甘余話》是一部記見聞雜感、談學問藝術、述往事舊情的筆記,由二百七十余條筆記構成,《四庫全書總目》評之為“不同摭拾,披沙揀金,尚往往見寶也”。[24]其中品評詩歌創(chuàng)作和闡釋詩歌理論是這部筆記的一個重要內容,概有四十余條之多。如卷一第27條“施潤章詩高妙不減潘閬”一則認為,施潤章的詠物詩之妙就在于澄淡之處;卷二第102條“馮班詆img嚴羽”一則力挺嚴羽“妙悟”、“興趣”之說,而指摘馮班不識詩味;卷三第179條“唐詩格韻”一則認為,氣、格含義不同,盛唐詩歌之所以超群就在于格韻高妙;卷四第229條“詩評”一則論道:那些色相俱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的詩歌才能稱得上是逸品,唯李白、孟浩然的詩歌為代表。由這些詩論的內容可見,他的詩學主張依然沒有背離“神韻”說的理論背景,故該書中漁洋對那些作詩追求自然之味而有興趣的詩人,無論其有無名聲,都大力推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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