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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仙界垃圾桶
  • 一只啾啾
  • 4245字
  • 2019-04-08 21:26:10

哮天犬覺得莫名其妙,僵硬地扯扯嘴角,抬腿要走。

有人拉住她的手腕。

若是平時,她一定會撒開手,怒吼:“我草老子才不要和你矯情地和你拉狗爪子。”

可如今,她只覺得半身不遂。

哮天犬僵硬回頭,看著身后模糊的身影,有點想來個回眸一笑百媚生什么的。

但這人誰啊,她咋看不清?

那人把她往后拉:“前面人多,別走丟了。”

聽這聲音,是夢里與她成親的男子。

哮天犬臉有點熱,掙了掙,沒掙開被男子拉著的手。

他停下來回頭看她:“怎么了?”

哮天犬睜大眼,看不清,只好妥協,搖頭:“沒……沒事。”

萬千燈火自他們身邊走過,喧囂被拋擲耳后。迎面撲來香火味,近乎刺鼻。

有人輕輕誦經,哮天犬沒聽見,她全身感官都集中在眼前眼前的身上。直到她依賴的那只手撤離,手里被塞了三只筷子模樣的東西。她這時才反應過來,問:“這啥——”

她及時打住,免得她習以為常的“這啥啊?你搞么鬼”破壞氣氛。

之后她聽見誦經的聲音,頓時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夢里的她信佛,幾乎每年廟會都會來這里燒香磕頭,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家人平安。

現實中的她卻知道,求佛求神仙是沒什么用的,神仙自己難顧,何以兼顧他人。

后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上面供奉的是誰?”

她夫君答:“二郎神。”

哮天犬表情扭曲:“……”

媽的今天撞鬼嘞。

風過,墻角的蠟燭熄滅了兩只。等到哮天犬意識到時自己已經飄出了女子的身體。四周越來越清晰,耳旁的聲音卻越來越模糊,最終只剩呼呼風聲。

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愿你我白首不分離,生世相遇。”

第二次睜眼,火焰點亮了半邊夜色。梧桐樹著了火,枝葉在跳躍的火焰里燒得嗞嗞作響,氣流的沖擊下,梧桐樹張牙舞爪。

“你若不出來,我便燒死你妻兒。”有人大聲叫囂著,表情在火光的映襯下猙獰又恐怖。

外面圍著一群官兵,手持火把投往屋里。火把砸在草垛上,“啪”地被點著,火光蔓延,舔著她的裙擺。

屋里的女子很平靜,她站在窗前,一言不發,任憑熱浪燙傷她的臉。

一切都有預料,她不是什么被養在外的小妾,而是殺手的妻。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解釋。

怪不得日出夜歸,行蹤不定。其實是殺了人,暫避風頭。

她嫁的,竟是這樣一個人。

與倫常不符,世事相悖。

但他待自己如此好,叫她怎么恨。

火焰撲上來,像一股阻擋不住的海浪,淹沒了她。

哮天犬伸手去抓她,撲了空,跌進黑暗。

回頭看時,一道黑影撲進火焰。

哮天犬攔他:“我日你他媽瘋了她死了。”

他看不見她,聽不見她。

這時哮天犬卻猛然怔住。

一道火光直沖云霄,巨大的火浪在空中翻涌,熾熱的氣流洪水猛獸般襲來。

在男子回頭那一瞬間畫面陡然破碎,時間重陷于虛無。

長安城西南角的一座茶館內。

火神倒了杯茶,道:“她死了。”

“情根深種啊。”蒼術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片刻,低頭看地下車水馬龍的街市,“有人來找你了。為了自己媳婦兒,向來見不得光的殺手露面與官兵血拼,得罪的人不少啊。”

“何妨。”他神色寡淡。

“你猜我在第十一屆迎接西方使者大會上看見了誰?”

火神瞥他一眼。

“哮天犬啊。”蒼術勾唇笑笑,一臉無害,“她見到噴火表演可開心了。”

對面的人恍若未聞,低頭擺弄茶具。

天色將晚,夕日欲頹。青白色的暮靄中,身影頗有些孤寂。

蒼術看了眼天色:“時間有限,我只能友情提醒,按劇本走,時機一到,夢境自會不破而滅。”

他起身,轉身下樓。想了想,停了一瞬:“我也不太懂你們。”

外頭日落西山,烏云密布,風雨欲來的征兆。

等火神抬頭看時,偌大的茶館里只剩他一人。

孝孝六歲的時候,火神跟著仙氣找到了哮天犬。

彼時夢中他也不過是十二歲的少年,鬼鬼祟祟地趴在別人家的墻頭,自己都唾棄自己。

原想著可以借仙友一力逃脫夢境,但趴了幾天的墻頭后發現這位仙友每天除了能與一只狗打得火熱就別無長物。

而她養的狗,叫“二郎神”。

他似乎能猜到她是誰了。

孝孝幼時與男孩一般無二,高興時爬爬樹掏掏鳥窩,難受時打打狗欺壓同齡人。活得算悠閑。

午后又要去學琴棋書畫,這時她索性爬了樹做在樹梢上,任下頭下人急紅了眼。

她咬著一根狗尾巴草,想象自己是江湖行俠仗義的女俠,嘚瑟得直抖腿。直到下人搬來梯子要將她拎下去,她才猛一個機靈,扯著嗓子叫:“你們別上來,上來我就跳下去給你們看,摔傷了責任都在你們。”

說罷作勢松手:“我認真起來可是連自己都砍的哦,別逼我。”

下人害怕她真的跳,被脅迫得沒法。

這樣,躲過了一下午的課程。簡直完美。

但俗話說得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晚上又是被老爺一頓訓,被罰去跪祠堂。

雖是這樣,孝孝仍是樂此不疲。

火神不知怎么玩心大發,隨手撿了小石子,朝樹上的小孩擲了去。

小孩剛剛才喊完話,正悠閑著哼歌。下一秒肩頭被砸中,一不留神歪了歪,朝前倒去。

驚慌中,瞥到墻頭的人。

孝孝被下人接了個準,一毫未傷,倒是苦了一個下人,倒床半日不起。

孝孝自知理虧,于是對那下人親厚許多,并發誓不再爬樹。

只是午后,總要坐樹下小憩一會,順便觀察墻頭。

火神自然不會讓她發現,于是觀察點轉移到正對她閨閣的墻頭。

對于哮天犬,大概夢中太真實太深刻,難以分辨真假。于是火神眼睜睜地看著接受過天界九年義務教育的哮天犬被教導成遵循女戒的三好模范小姐。

就是每日彈琴作畫,偶爾臨時起意作詩以表閨閣之趣。

這種日子本該長一些,但她的商人爹突然得了病。自此,家庭敗落。

商人家破敗時,孝孝視力一日不必一日,半瞎一般,卻找不出緣由。與此同時,火神的殺手威名已初步建立。

至于為什么會成為殺手,是巧合,亦是命中注定。

織夢人為他安排了一切,他只能按照命走。

除了哮天犬,她的出現是個意外。

閑暇時想起當初那個坐在樹上張牙舞爪的小孩,一時興起便夜探小草屋,順便收獲了一個妄想行竊的賊。

現下沒有墻頭可爬,只能聽墻角。

唯一忠心耿耿的下人,也是當初接住她的那位,已然年邁,卻很是憂愁:“小姐,老爺尸骨未寒,那公子哥便急著退婚,想老爺生前沒少助他,如今真是讓人寒心。”

屋里傳來女聲:“無妨。他長得又不好看。”

聽墻角的火神:“……”

老人又問:“那小姐你的終身大事豈不耽擱?”

“無妨,我又不老。”

幾年光陰,小草屋仍門前冷落鞍馬稀。期間也不乏京城顯貴遣派媒人說服她去當小妾。

旁的人都認為給達官貴人當小妾已是抬舉她了,何況又是個半瞎的人。誰知她聽了,只說:“當小妾,那豈不是要宅斗,不去。”

又是幾年過去,再嫁不出真的是老了。

于是火神娶了她。

娶哮天犬一事火神是深思熟慮過的。一來他們鳳凰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夢醒了還可以去找她。二來說不定能助他早日逃離夢境。

再說,他對哮天犬非常好奇。

愛往往從好奇開始。

成親那日哮天犬很是惶恐,灌了幾口酒才鼓起勇氣說:“我們曾經見過?”

是問號。

火神仔細回憶了一會他在九重天時為數不多的露面時間,肯定道:“沒有。”

然后他閑了幾天帶他這剛過門和他不太熟的妻子四處逛了逛。

游湖,賞花,衣食無憂,榮華富貴。凡那些達官貴人能給的都給。

幾天下來混得熟了,他妻子才摸摸他的臉,說:“我覺得你比我之前訂婚的人好看些。”

他:“你這么說我真的很開心啊。”

殺手不缺錢,一把把送給她,她都埋在罐子下頭。問起時,一臉理所當然:“我們家窮啊,萬一有什么變故好應急。”

這時火神不知道擺出什么表情。

他妻子一直可惜的是,成親兩年都未有子嗣。火神則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有子嗣,畢竟他不想只有夢中可以看見自己孩子。

直到他妻子喪生火海,他宛如行尸走肉,才明白他妻子光鮮亮麗背后的凄楚寂寥。

每一個看不見的盡頭的夜,獨熬數年。每一寸看不清的路面,怎么走過來。

奈何她又如此堅強,苦痛不說,每日只說他開心的話。

他終是仰天長嘆,輕聲道:“我終是負了你。”

一陣云氣攪動,蒼術在他身后現形,沒有往常的調侃,只低眉沉思,一言不發。

火神回了頭:“神君想必甚閑。”

蒼術搖頭:“只是心中有惑,無處疏解,只能到處跑,顯得我很忙。”

“何惑?”

“見了個相貌平平的女子,一見如故,心中很是歡喜。”

“神君自幼便被天帝去了七情六欲,早無情根可生,何來一見如故,何來歡喜。想必是錯覺。”

蒼術想了想:“有道理。本來我有一瞬間想娶她的,但我是個顏控。”他似是不想再論此事,便轉移話題道,“你妻子死去那一瞬,夢境尚有波瀾。”

他一字一頓:“長曦神君想你嘗盡人生八苦。”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苦海無涯。

……

人人皆傳,哮天犬為情所傷。

不過在之后的迎接西方使者大會上,人人都覺得自己會這么認為完全是……智障。

在第十一屆迎接西方使者大會上,太陽神的噴火表演讓哮天犬眼睛一亮。用司命星君的話來說,如同餓狼捕食眼放綠光。

哮天犬問司命:“這人叫什么?”

司命答:“阿波羅。”

哮天犬:“哈,菠……蘿。”

這名字……

哮天犬說:“我要追他。”

于是我和司命星君協助她花了三天三夜絞盡腦汁寫出了一封情書。

在大會最后一天,哮天犬向太陽神告了白。

期間哮天犬指了指自己的臉:“你還記不記得我?”

看得我一臉懵逼。

愿望是美好的,只是,語言不通的后果很悲慘。

幾日后哮天犬去南天門接渡劫歸來的二郎神,看二郎神熟成竹竿滿臉胡渣的模樣,差點淚流滿面:“讓往事都隨風散了吧!”

等我摔了一個跟頭把情書摔出來的時候,離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把摔出來的零零碎碎塞回口袋里,正要去撿那封情書。沒等我挪過去,一雙手已率先撿起來。

那人一身黑衣,衣角紋著暗紅色的云紋。

他低頭看了看信上歪歪扭扭的“致菠蘿”三個字,笑了笑,將信遞給我:“走路小心些。”

我連忙點頭,心想這世上還是有愛的。

他轉身要走,我叫住他,說:“我好像從未見過你。敢問你是?”

他回答:“火神。”

哦,那個睡一覺睡幾百年的鳳凰,能在九重天遇見真是稀罕事。

于是我又問:“你打哪去?”

他想了想:“我找我媳婦,她叫孝孝。”

原來是哮天犬。

這事奇怪得很,明明與我一分關系都沒有,卻偏偏將我牽扯其中。

司命聽了,便說:“萬物自有其理。”

我問她:“那是誰織的夢?

她答:“長曦神君。”

我打了個哈欠,恍然想起琉璃主與戰神似乎提起過長曦神君,不由得思考一番。

事出有因,因果輪回,溯果尋因。

戰神的死非意外,火神困于夢境非偶然。皆指向長曦神君與魔君商陔一事。

我想起司命還有個寶物,便道:“將你的碧水鏡借我一用。”

她一臉惶恐,捂著胸口:“你要拿去干什么?別的可以送你,這個不行。天界日子如流水,漫長枯燥,唯碧水鏡可解憂。”

我實在是看不慣她那表情:“又不是搶你的,借我研究研究。我這不剛好有借魂香嗎?看看兩者結合能否窺探上神生平。”

她才松口氣,拿出碧水鏡仔細擦拭:“若是無效,也不必奇怪。碧水鏡可窺探一切,唯一位上神不可,再就是那些少兒不宜的畫面。”

她曲腿靠上樹,輕輕搖著扇子,嘆息道:“當初紫微大帝怕我見色忘義,設置了訪問權限。可惜了,這活生生的春宮圖。”

我嘴角一抽:“那他真是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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