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年朦朧中聽到兩個人在說話，卻分辨不出是誰，也無法分析話里的內容具體是什么。只是盲目而被動的聽著。

“這小子，看來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干嘛還要弄暈他……”

“誰知道他那個爹有沒有留下什么東西？反正抽管血就知道了。”

“抽完血就把他放了吧。”

“舍不得?陳寶國，你別忘了當初的事兒你也有份啊，對這小子仁慈可就是對你自己殘忍。”

“我當然沒忘，但是這小子如果死了，后果不堪設想。”

“少廢話，讓開!我就抽他一管血，什么死不死。等會兒你請個醫生過來，就說是他低血糖暈倒了。”

一根冰冰涼涼針似乎刺破了陸瑾年的皮膚，或許還連帶著刺入了靜脈。陸瑾年睜不開眼睛，也感受不到疼痛，朦朧中只感覺似乎過了很久，外面才又有人開始對話。

“好了。”這次他清晰地聽出這是個男人的聲音。眼皮似乎也不再那么沉重，陸瑾年徐徐睜眼，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脖子上還掛著聽診器的陌生男人。

“嘶……”胳膊上傳來小小的刺痛感，原來是醫生采好血后把針頭從他胳膊上拔了出去。

“我這是怎么了……”陸瑾年蠕動了幾下嘴唇，發出干澀而陌生的聲音。

“瑾年啊，你可算是醒了!可嚇死叔叔了。”或許是說話的時候太激動了，陳局長肥厚的嘴唇濺出少許的唾沫。陸瑾年并不想再欣賞這幅場景，于是轉動酸澀的眼睛環顧四周。

白的發亮的墻壁，貼著白求恩的肖像。不遠處有張書桌，上面凌亂地擺放著幾本書，似乎主人隨時都會回來翻閱幾下。身下的床有些發硬，但是對脊椎是最適宜的硬度。藍白條紋的四件套像是從醫院里偷出來的一樣……這里像是某個極熟悉的人的臥室……像誰的呢……

“醒了?那行，化驗結果明天就出來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醫生說。然后似乎是趕著下班奔赴約會一樣，從行動到語速都點了快進鍵，眨個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了。

“瑾年啊，你剛才低血糖暈倒了，還記得嗎?”陳局長在一旁殷切地詢問。

“不太記得……”陸瑾年答，腦子里似乎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那今天就先別走了，已經七點多了，留下來嘗嘗張媽的手藝。”陳局長肥厚的嘴唇繼續在陸瑾年耳邊喋喋不休著，吵的他什么都記不起來。

“七點多了……陸瑾年重復道。心忽然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似得，催促著他立刻離開。

“是啊，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說吧，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樣了。”陳局長在一旁勸說著。

“我剛才說我有什么事了嗎？”陸瑾年抬手摸了摸臉，藍光眼鏡早已不知所蹤。

“好像是什么人在等你，但都這個點了，人家估計早就回去了吧。”陳局長說，把陸瑾年一直在尋找的眼鏡遞給他。那副眼鏡的左側鏡片裂了一條長長的縫，把鏡片分成上下兩個部分。看來是不可能再戴著它了。

“等我?”陸瑾年有些懵，總覺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是不是女朋友啊？暈倒了還在叫喚著等你等你的?等下好好打電話道個歉。”陳局長打趣道。

陸瑾年卻猛的一個激靈坐起來，翻身跳下了床。確認了手機鑰匙都還好好地放在口袋里，就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出去。

“陳叔叔，她肯定還在等我，我必須得走了。偶對了……您能不能借我兩百塊錢?”陸瑾年沖到一半又折回去，頗為不好意思的沖陳局長借錢。自己的手機來的時候就沒電了，打個車回去估計也要一百多。

“你借錢做什么？”陳局長疑惑道，手倒是先從上衣里掏出一疊紅色的票子。

“打車回去，今天出門急忘了帶錢。”陸瑾年撓撓頭，有些尷尬的笑笑。

“嗨!給，你把這些錢都拿著，人家小姑娘要是真還等著你，你可不能連錢都沒帶啊。”陳局長把那一疊錢塞進陸瑾年手中，“還有，我讓小王送你就行了，這邊不好打車。”

“那就謝謝陳叔叔了。不過……您怎么就知道我是去見女朋友呢？”陸瑾年頗為不好意思地被陳局長送著下樓，兩個大男人始終有些莫名的尷尬，于是沒話找話地問。

“呀……那要是男朋友也行吧！放心，你陳叔叔可比你爸開明……不過這什么時候的事兒啊？”陳局長被這一問給問得愣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問道。

“呸，我是想說您神機妙算，哪里能跑出男朋友來。”陸瑾年慌忙解釋道。

“哦哦……啊哈哈哈，那就好，你可嚇死叔叔了。”陳局長總算是長舒了口氣，要不真不知道陸華若是還活著會不會把這小子腿先打斷再說。到了門口，陳局長用掛在墻上的座機打了某個電話。不一會兒，之前那個高個子保安開著一輛路虎來到了別墅的樓下。

“小王啊，你幫我送送瑾年。”陳局長叮囑道，似乎對這個小王頗為器重。

陸瑾年沒有說話，只是探究地看著兩個人。雖然小王沒有陳局長那肥厚的嘴唇，二者的五官卻大體相似，或者說……相似的堪比父子。

終于上了路，小王也不多說話，陸瑾年也沒有和他交談的欲望。兩人相對無言地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到達了陸瑾年家的樓下。他可并不打算讓這家伙直接送自己去見姜不凡。

“謝謝。”陸瑾年道。小王也客套幾下就冷著臉驅車離開，完美詮釋了表面功夫的意思。看來自己被討厭了啊……陸瑾年倒不在意，反而是從小區的后門出去打了車，直奔上午的那家貓爪奶茶店。時間已經趨近九點，商業街卻還十分繁榮，那家奶茶店也還亮著招牌。

陸瑾年內心不住地狂喜。于是又一次以沖的方式沖進了奶茶店。姜不凡卻沒有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他不禁有些失落，甚至有點手足無措。正打算離開，身后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陸警官這個一會兒去的可真長啊。”姜不凡坐在靠窗的位置，并沒有直接看著陸瑾年，而是托腮望著窗外的風景。模樣不過十七八歲的女孩手里捧著不知道第幾杯奶茶，面前是店里面最后一塊蛋糕和一本店員好心拿來的《小王子》。看著孤獨卻不落寞，像極了一副寫實油畫。姜不凡，她還在等他。陸瑾年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坐到了姜不凡的對面。奶茶店十點才打烊，他還來得及好好地和這女孩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