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年啊，叔叔我呢有件事想對你說。”陳局長把玩著那只紅亮紅亮的烏龜，重復了一遍與剛才大同小異的話。

“請講。”陸瑾年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又恢復了那副人模狗樣的微笑。藍光眼鏡下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讓坐在對面的陳局長不禁暗嘆故人的兒子與其何等的相似。

“你父親的資料里，有沒有提到過姜家？”陳局長肥厚的嘴唇動彈幾下，占地本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日漸稀疏的頭發讓他的頭頂泛著油亮的光。像極了電視劇里的殺人彌勒。

“姜家？”陸瑾年故作疑惑道，姜家大概就是姜不凡的家族吧，父親只是少有的提了一兩句，總之是個很厲害的殺手世家。

“神隱姜家，傳說中掌握了某種神秘的力量，擁有不同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的家族。為了爭奪這種神秘的力量，不知道多少人前仆后繼地想要殲滅他們得到姜家血脈里的秘密，可是幾千年來只有一個人做到了。”陳局長說書似得說了一大串，然后又戛然而止，笑成一條縫的眼睛下面一雙黑眼仁直勾勾的盯著陸瑾年。

“我……父親?”陸瑾年順著陳局長的話猜測到。

“沒錯，果然和你父親一樣聰明。”陳局長甩動起滿是肥肉的雙手，啪啪啪幾聲鼓起掌來。“只不過，除了你父親，沒人知道那天晚上姜家到底發生了什么，而你父親也再沒能回來。我雖然一直在尋找，可是線索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給蓋了起來，不要說你父親，與當年的事件有關的任何一絲絲線索都找不到。”

“您是說，我父親的死或者是失蹤和姜家有直接的聯系?如果我能找到線索，說不定就能找到父親的下落。”陸瑾年看不出情緒的眼睛迎上對面那尊笑面彌勒，一時間兩個各自心懷鬼胎的人都有些不確信對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對，而且傳聞說姜家有個十多歲的孩子逃了出去……最近你身邊那個小朋友似乎也姓姜。”陳局長藏在笑眼背后的眼仁死死地盯著陸瑾年臉上的表情，對方卻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表情，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您說姜不凡?”陸瑾年道，小朋友么……姜不凡的資料上顯示的是十七歲，那么根據父親的資料送回來的時間，她至少有二十四五歲。沒有哪個人會把一個二十四五的人叫做小朋友，除非他對于這個人有種潛意識的定論，比如父母總是把孩子當做小朋友。要么……就是這個人還沒有掌握有關姜不凡的具體信息。

“對對對，姜不凡，我這記性不好差點給忘了。”陳局長一拍腦瓜子，仿佛真的才想起來那女孩兒叫什么似得。陸瑾年心中冷笑，怕是他們監視自己的時候想要追查姜不凡，卻被那兩個姓賈的兄弟給阻攔了，這才來從他陸瑾年嘴里套話吧。

“她才十七歲，怎么會和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有關系?”陸瑾年道。自己十三歲被迫進了孤兒院，當時其實已經過了被收容的年紀了，自己卻被迫待到十六歲才逃出來。今年陸瑾年已經二十八歲，十五年前的事情么……怎么想姜家那個遺孤都該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

“十七歲，真是個好年紀。”陳局長喃喃自語道。陸瑾年似乎是聽見了，卻只當做沒聽見。

姜不凡的樣貌確實和十七歲的照片沒有任何區別，甚至一絲絲可以稱之為變化的地方都沒有。陸瑾年突然意識到，姜不凡的速度和力量并不一定是那些人前仆后繼的原因，至少不僅僅是這一個原因。一定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而這些他并不打算詢問眼前這個人。

“陳叔叔，您到底想說什么，我真的還有事。”陸瑾年扶了下眼鏡，臉上的表情依舊讓人看不出喜怒來。

“沒事，這是你要的卷宗。”陳局長也不再糾纏，仔細消化著剛剛的對話。似乎是相信了陸瑾年的說法，又似乎是在推敲陸瑾年的說法中有幾分可以相信的部分：

“那謝謝陳叔叔了，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陸瑾年起身道別，拿起桌子旁邊擺放的卷宗。眼睛瞄了眼手表，指針已經指向了下午三點四十分。

姜不凡已經等了三個多小時了，他得趕快回去。

“對了瑾年。”陸瑾年剛要推開書房的門，陳局長就叫住了他。

“還有事嗎?”陸瑾年按耐住心中發麻的感覺，回頭問道。

“最近小心點，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陳局長臉上沒了剛才的笑容，反而是一臉實實在在的憂心忡忡。

陸瑾年不經懷疑，自己被發了殺手令的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

“知道了，謝謝陳叔叔。”陸瑾年道了謝，總算是走出了那間書房。張姨突然端著兩杯茶幽靈似的出現在了樓梯口，陸瑾年心里一驚，險些大叫出口。

“張……張姨。”陸瑾年嚇得多少有些結巴。

“少爺不喝了茶再走了嗎？”老婦人說話嘶嘶漏著氣，翻著的白眼珠里面堆滿了渾濁的黃漬，無論是哪一種都預示著這個人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了。

“哦，謝謝張姨。”陸瑾年實在有些不忍心辜負這位遲暮之年的老人，盡管她的表情有些駭人，但畢竟小時候照顧自己那么久。

茶水微微泛著點苦味兒，或許是喝的有些快了，陸瑾年并沒有嘗出這是什么茶。一飲而盡的豪放式喝法并不符合父親教的茶道，但是他現在急需要見到姜不凡，哪里顧得細細品嘗。

姜不凡現在在干嘛?是不是還待在那里等著他?

想到這個問題，陸瑾年毫不猶豫地肯定回答了自己‘她肯定在等我’。沒有理由，只是覺得如果是姜不凡就一定會等著他。

“少爺。”老婦人突然叫住了一只腳已經邁出大門的陸瑾年。

“嗯?張……”后者應聲回頭，一股眩暈感突然襲來，老婦人駭人的臉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只依稀記得那雙總是別眼白覆蓋的眼睛里突然掉下來兩顆黑眼仁冷冷的看著他。陸瑾年搖晃幾下，終于通的一聲暈倒在地。

姜不凡……陸瑾年失去意識前反復的念著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