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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所出現的各種曲調是由哪種藝術渠道而來的,也就是說是由民歌還是薩滿祭祀神歌中而來呢?

從上文傳說中的曲調與民間曲調相比較的過程中,已經顯示出《尼山薩滿》中既有民歌也有神歌。從神歌方面來看,傳說中的“欽格爾濟英格爾濟”調,是薩滿跳神時用來祭祀“奧都媽媽”所唱的曲調,所以,又叫“奧都媽媽”調。“奧都媽媽”是滿族薩滿教中一位能征善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英雄女神。傳說中的“德揚庫”是“祭神調”,正像我們前面所引用的,即員外祈禱神靈保佑兒子平安無事而吟唱了此調。傳說中“埃庫勒也庫勒”調,是薩滿祭祀中的“請神調”或是“求神調”等。因此,我們說傳說中的曲調與滿族薩滿神歌有著密切的關系。更何況《尼山薩滿》傳說是以薩滿教祭祀為主要內容的民間文學作品,與薩滿祭祀儀式、神靈和神歌的曲調等有著必然的、不可分離的聯系。但是這些曲調,在我們今天所搜集到的滿族家傳薩滿神本子中尚未發現。其原因:第一,滿族的薩滿教有著自己的發展規律,僅從民間來看,薩滿基本上處于氏族薩滿的階段。第二,用滿文記錄或是漢字注音的滿文手抄神本子中,曲調的傳統流傳方式,一般是面授口教,口耳相傳,只記錄神詞內容。所以我們今天所搜集到的神歌,除個別姓氏或個別曲調外,一般都不記錄曲調名稱,因此,滿族家傳神本子中的曲調與傳說曲調,無從進行比較研究。更何況薩滿神本子中的神歌曲調,從人類原始社會發展到今天,其變化是復雜多樣的,絕大部分有可能已被歷史淘汰了。

從民歌方面來看,據傅英仁等老人回憶,《尼山薩滿》中的許多曲調都是民歌中的曲調。如傳說中的“欽格爾濟英格爾濟”調,在民歌中叫“送行調”;“克庫調”是獵人進山打獵時所吟唱的民歌調,叫“進山調”;傳說中的“海拉木比舒拉木比”調,民歌中叫“大悲調”;等等。

總之,傳說中出現的曲調既是歷史上薩滿文化中請神祭神的神歌曲調,又是廣泛流傳于滿族民間的民歌曲調。說唱文學與民間歌曲本是同源同流,是不可分割的民間藝術形式。這種民間藝術形式,從滿族傳說《尼山薩滿》中來看,不少內容和形式都是源于薩滿教祭神頌神的神歌曲調。

民間藝術與薩滿教的關系,我們還可以從未在傳說中反映的“那爾胡”調中進一步得到證明。這種“那爾胡”調很有規律,多用在各姓氏的薩滿跳神的“背燈祭”中。如吉林省郎姓、趙姓、關姓的“背燈”,“領牲”及“北炕”神詞中有“那蘭輝”“那力那力庫”及“納爾胡”。黑龍江省的舒姓和關姓的“背燈”祭祀中有“那爾胡”和“那哩庫”等。雖然達一曲調名稱在神本子中漢語拼寫不同,但都是“那爾胡”的變音。它是滿族最古老、流傳最廣泛的民歌曲調之一,即“那爾胡”調,常用在“十二月花名”等民歌中。這一被神歌和民歌共同使用的曲調,有力證明了二者之間的密切關系。

薩滿教文化從人類社會的遠古時代發展到人類的文明社會,其內容和形式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有的甚至是面目全非,失掉了原始性。薩滿跳神和祭祀活動在文明社會時期有著雙重的作用。第一,信仰薩滿教的民族,當為他們的祖先神,尤其是為對氏族(或部落)有偉大貢獻,使他們永世緬懷的祖先神跳神或祭祀時,那是畢恭畢敬,嚴格遵守一切禁忌。如滿族家神中的西炕祭祀、鄂倫春和鄂溫克等民族獵獲到熊的祭祀儀式等,都是嚴肅認真,按傳統方式進行祭祀,這是薩滿教的神圣性。第二,由于薩滿文化隨人類歷史的發展變化,又有另一方面的作用,即娛樂性。薩滿教中主要活動就是跳神。綜觀薩滿跳神,其表現形式有兩種,即模擬和表演,滿族跳神有模擬蛇爬行、鷹飛翔、黑熊搬東西等動作。表演性跳神有:原始軍隊的操練,跑火池和耍雙刀等。其他民族如赫哲族的“跳鹿神”、鄂溫克等民族的“奧米納楞”、錫伯族的“上刀梯”、達斡爾族的“穿紅鞋”等都是表演性的。舉行這些活動時,圍觀者不計其數,人們在薩滿超群的模擬動作和表演中,盡情歡樂,獲得藝術的享受。這是薩滿跳神的娛樂功能。

因此,我們說薩滿跳神,一方面是為了祭神敬神;另一方面是為了娛人,就是信仰薩滿教的民族常說的“敬神娛人”。薩滿教的這種“娛樂性”,決定了它與民間藝術的密切關系。所以,神歌曲調被民間說唱文學和民歌采用是很自然的。如赫哲族的說唱文學“伊瑪堪”中的曲調在其歷史的發展中,“也漸次吸收進某些其他因素。據了解,有的伊瑪堪曲調除基本上屬于‘赫力勒調’外,也混雜著‘薩滿調’”[5]

再者,民間藝術與薩滿文化的關系,還可以從民間藝人兼職身份中得到進一步證明。如滿族故事家傅英仁年幼時學習過薩滿和神歌曲調,所以后來成為能歌善舞的民間藝人。有關鄂倫春族著名說唱文學“摩蘇昆”演唱的調查報告更進一步證明了這一點,其中有的是一個家庭中既有歌手又有薩滿,有的是一人兼任。[6]這些活生生的事例,充分證明了民間藝術與薩滿文化關系的密切。

綜上所述,滿族傳說《尼山薩滿》中“德揚庫”等詞句,既是滿族的民歌曲調,又是薩滿神歌中的曲調,說明原始神圣的薩滿祭祀,在人類文明社會時期,已由神歌向民歌和說唱文學發展,由神圣性轉向了世俗性。這種民間藝術與宗教文化互相滲透,互相區分的現象,正是民族文化重要特征之一。

原載《民族文學研究》1989年第5期


[1] 《滿族文學研究》1982年第2期。

[2] 凌純聲:《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1934年,南京版。

[3] 《黑龍江民間文學》第6期,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黑龍江分會,1983年,哈爾濱。

[4] 金啟孮:《滿族的歷史與生活》,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5] 馬名超:《赫哲族伊瑪堪調查報告》,《黑龍江民間文學》1981年第2期。

[6] 《新鄂鄉鄂倫春族“摩蘇昆”、“堅珠恩”調查報告》,《黑龍江民間文學》第17期,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黑龍江分會,1986年,哈爾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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