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步依稀穩健,我不再給他們機會,沒有人追趕我,沒有人再想看我的笑話,我也聽不到了他們的聲音!
慢慢平復了我的心情,眼看要上主干路,嘈雜聲漸漸入耳,我知道我即將融匯到茫茫的人海當中,可又是一種莫名的敏感性排斥涌上了心頭!
汽車的轟鳴,人群的嘈雜,很擁擠的聲音,很擁擠的世界,彰顯社會繁華,可又是另一種形式的冰冷,那是表面的親近而內心的冰冷!
忙碌,而又不缺少閑情,可又是多余的閑情!
我能聽見身邊人說閑的笑語,我能看見他們彼此皮笑肉不笑的面孔,那是被生活壓迫,被社會感染的面無表情!
那是為了事業,為了生活,為了很多很多……而在內心萌生的憂愁!
在人群當中,我看到了絕望,而絕望真好……真美!我看得見它,因為它是黑色的!
絕望的誕生,是在人群當中,可又是被社會迫害而孕育!
那是因為人的不知足,對自己生活事業的不知足,而這種不知足,往往都是缺什么的時候,會覺得什么(最)好!說的是最,毫無等級的衡量!
那是社會的引誘,更好生活的引誘,以此又誕生了一個又一個的最!沒有數量的最!
我的臉上也停留著笑,我想是同他們一樣的笑,可又是同他們不一樣的笑點!
格格不入的我,就好似隨風飄蕩的一塊帶有重量的泡沫板,我很破舊,可我的顏色又在塵世間極其顯著,那種招人側目,沒人能比及的白!
我為他們的絕望忙碌感到可悲,為自己的超然物外感到可笑!
我無所謂的向前邁開腳步,那是一條寬敞而人流量不小的街道,我看不見,我只能感受,感受著腳下‘坑洼’的盲道!
敲打盲棍,我擺脫了盲道,我知道我要到達終點了,而這僅是行走的終點!
碰觸到了障礙物,我左右橫晃著盲棍,很滑且是有弧度的,我在記憶中回想,想象著它那球形的軀體,大理石的材質!
繞過阻礙,敲打盲棍,又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階梯的感覺!我想我到了,這是我要搭車的地方,一處地鐵入口!
上臺階,向右靠,一層一層,又是塑料門簾的阻隔,隨著人群,避免大家的觸碰摩擦,仍是向右靠,敲打,跺步!
盲棍不動,有了摩擦的觸感,止住盲棍,向前走,盲棍自動的向前向下移動,那是滾動的電梯!
扶著移動的扶手鏈條,慢慢向前探步,我要小心翼翼,我要踏上盲棍停在的那一節臺階的后面!
除了人群行走的聲音,除了電梯滾動的聲音,除了我自己感覺沉重的呼吸聲,我知道,我再一次成為了大家的焦點!
那是眾人回避,不想招惹的焦點,沒人會上來幫忙,他們害怕我的跌倒,他們害怕我的依賴,而我知道,更多的是……他們不想在我身上浪費多余的時間!
如今社會,講究著‘時間就是金錢’的道理,哪怕他們不能將時間存入銀行,但仍是使他們眼紅的燙手寶貴!
我想,人生就是時間的積累,不僅是他們,就是所有人,都應該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是的!所以,他們沒有錯!
可他們在把握住每一天的同時,又好似遺失了什么!遺失了什么?遺失了他們腳踏著的當下!最根本,最基礎的當下!匯聚成每一天的種種當下!
人與人之間的對比,沒有好人壞人的差別,皆是自己內心的寫照!
或許說,今天的起點并不會造就明日的種種;可今天的起點,一定是大家在昨日的失誤,良心的失誤!
下到底層,我熟悉格局,那是因為我眼瞎前的長期照顧,花錢乘車的照顧!
刷卡之后,我或許隨著大眾來到了乘車的一層,我看不到周邊,可一定會是很多人!
樓梯上,我敲打著盲棍向我的右手邊靠攏,那邊將是我要乘坐的車次!
最后一階,腳踏實地之后,我的右手邊是“滴滴”的響聲,那是電動玻璃門即將關閉的聲音,我知道,我已是不可能趕上了!
可我走過去的時候,我敲打的時候,關閉的提示音不見了,而玻璃門也沒有關閉的響動!
我知道,我撿了一個大便宜,或許是電腦程序的延遲,或許是工作人員的疏忽,而我絕對不會想到他們僅是為了等我!
那是不可能的!對于時間的推移,那是不可能的,對于關注我,那是不可能的!而我過多的確信……僅是不想成為大家的焦點!
為了證明這一點,我走的是不緊不慢,可恰恰是我剛步入車廂的那一刻,提示音再次響起,緊接著是車門關動的聲音!
我又一次笑了,又一次可悲的笑了!我真的值得你們這般照顧嗎?
我不知道,我再次沉浸在冥想當中,我悶悶不樂,我忘記了保持偽裝的微笑!
敲打盲棍,沒有人上前問候,沒有人上前攙扶,更沒有人會站著說:“我這里有座位,坐在我這里吧!”
我走著,直到盲棍再次觸碰到阻礙,我知道,我面前的是正對著的車門!
我沒有止步,轉身依靠,冰冷的觸感,卻是唯一能讓我踏心的依靠,車門的依靠!
我向角落移動,那是向著角落里的蜷縮!沒有人阻攔,更沒有遇到他人的軀體。我想我是被關注的,被躲避而關注的!
車停站,車過站,我沒有為此動搖。我在計算,在心里默默的計算,因為沒有人會熱情的向前詢問我:“兄弟,你到哪一站?”
看我穿著,看我佩戴,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猜疑我是否真實!我想會的!
因為在我們的國度,有時候是沒有辦法證明我就是我,我就是一個瞎子!這是一個很漏鄙的冷笑話,卻又是一個無人重視的無情現實!
我依靠在一根冰冷的金屬護手上,說是冰冷,卻讓我感到比人性的溫暖,舒心!
外在,我并不知道過了多少站,可我心里有算,踏實的有算!
可就算這樣,還是有人在意我這一點,雖然表面不是這一意思,他說:“兄弟,不好意思叨擾你了!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他在問我時間?他在向一個瞎子問,現在幾點了?也許他關注在我的手表上,也許他在擔心我的時間概念!可我想,這個問題并不好開口!
我沒有表現出憤怒,反而為此回過了神,我想起了微笑,想起了偽裝!
我沒有去看表,因為一個瞎子不會有這個習慣,又是習慣!
我在回憶,我在計算:在我出來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半的時間。從家到地鐵口等車,需要十二、三分鐘的時間,到這里剛好發車。
算上停車時間,再加上每一站用時需要的三分鐘,現在已經過去了八站!所以說,現在的時間應該不到兩點十分!
我報出了大概的時間,卻沒有聽到他的回答。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讓他感到了不高興!
可我又看到了他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我明白了!我感受到了!我讓他出丑了!
他離開了,他好像有座位,他好像是刻意來詢問時間的!
他或許沒有手機手表,他或許真的需要我的幫助,他或許是……內心單純的一個人!
我很高興,我很榮幸,我幫助了他!
可他走開時的話語:“玩那!真瞎假瞎啊!”
我聽出了憤怒,我聽出了埋怨!另外,我聽出了可悲!
或許兄弟,我讓你出了丑!或許兄弟,你是來捉弄我的!可是兄弟,我微笑了,我向你表示友好的微笑了!
請你不要這么的對待我!請你們,都不要這樣的對待!以至于,我如今對任何人的不信任!
以至于,我看到了絕望!絕望真好……真美!我看得見它,它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