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之上，我在冥想，我在回憶……回憶著黑暗最開始的尋覓！

那是兩個多月以前的故事，一個疼痛臨門警鐘的故事：仍是這間房，仍是獨自生活的我，仍是借酒昏度的生活！

不幸的一天發生在這里，不祥的刺痛襲入我的后腦勃頸處，那是眼花耳鳴的癥狀，時而又伴隨著頭暈和嘔吐，直到最后，更甚是有短暫性失明的現象！

我很冷靜也很沉悶，可心中仍是隱隱不安，迫使之下，聯系了遠在老家的父母！

再說這不安，卻又是說不出的坦然，就好似很期待一般！

作為孩子，身體不適，最為焦急的莫過于父母，被他們百般央求下，我走進了布滿濃烈消毒水味道的醫院，以至于我留在了那里！

住院部，高級的獨間護理病房，

白，是雪一樣的白，可我看不見；白，是明朗干凈的白，可我看不見！

我知道，這就是醫院的象征性色彩，可在我印象當中的白，我下意識察覺到的白，卻是讓我畏懼的慘白！

對面的電視機，嘈雜恍動，而半躺在床頭的我，卻視而不見。因為……我瞎了！

轉看窗外，仍是毫無雜色的黑。或許說有陽光，或許是一個大晴天？我不確定！因為我只知道，現在剛過上午九點鐘！

自住院，每天早上，我的主治醫師都會整理好當天的日程安排，然后在上午九點的時候來住院部查看我的近況！

而他……剛剛離開！

他對我很好，時常會安慰我，并在金錢的誘惑下，告訴我說：“現在的醫療設備很發達，只要你積極配合手術，早日就能重現光明！”

我相信他的話，同樣也相信他是在關心我。因為我知道，這是金錢的作用！

再聽電視機里面傳出的聲音，是讓人感到很輕松的歡聲笑語。應該是綜藝節目吧？或許說……畫面很精彩！或許吧！可在我聽來，又是那般刺耳！

現在好像是月末了，我記得我是在月初的時候走進這間牢籠的！

那是疼痛臨門之后，模糊造訪的警鐘………

坐在一張圓椅上，盯著眼前有些模糊，貌似還帶有‘權威’頭銜的腦科醫師，我莫名的有些緊張膽怯。可能是天生的怕見醫生吧！

他好像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歲數也就三十出頭！應該是！因為我那時只是感覺微微有些模糊而已！

起初是漠不關心，好像還帶有些許的囂張.可他為什么要囂張呢？

可能是見慣了我這種處境的，也可能是在等待著能夠讓他打起精神的藥劑！

對啊！是這樣的！醫生不同樣也是病人嗎？

醫生給病人開藥醫治實質病癥，病人則給醫生金錢醫治虛偽貪婪！

這是形勢上的交易，無可厚非！可背地里還有現實的等價交換，象征著：想要你的命，開個價吧！

我還清晰的記得那位醫師拿著病歷光片，面無表情的對我說：“你即將失明！沒有任何的前提因素，沒有任何補救療程！而且……這只是病理前期的癥狀！”

哦！我要失明了！

他的語氣，是堅定中的決絕，而我并沒有多大感觸，更沒有為此驚慌！反倒是欣慰，想要微微冷笑的欣慰！

這樣，是不是就看不見你這位人渣了？這樣，是不是就看不見父母為我流露的傷感神情了？這樣，是不是就能讓我一個人好好靜靜了？

我不喜歡你們！你這虛偽的面皮讓我感到厭惡作嘔，我父母的愁容悲淚讓我感到無地自容！

我不喜歡你們！不喜歡整個社會、整個世界！我只想一個人呆在某個角落，我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陪伴！

晴天霹靂沒有降臨在我的身上，反倒擊中了我的父母。我聽得見！很驚慌，很急切，外加極其無力的聲調：“醫生，我兒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腦瘤！”

對于這個回答，我個人是很無所謂的，這是什么？這對于我來說，就是解脫啊！

可我的父母不一樣，這給他們帶來的并不是晴天霹靂，而是等同于世界末日一般！

不外乎錢，趕緊安排住院，調理之后，盡快安排手術！

這是我父母的要求，同樣也是這位醫生迫切需要的藥劑！說他為此心動了，而這心動中萌生出了邪念、妄念！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病之源泉！

于是乎，我留在了這里，躺在了這里。

而不同的是，這一個月，我被那位病重的醫生說準了！我真的瞎了，真的什么也看不見了！

不過無所謂，這反倒讓我感覺很輕松！

盡量不讓電視里的聲音打擾到我，我只想一直靜下去！可奈何門口處，屋外的雜聲仍傳進了我的耳朵！

“醫生，到底什么時候可以進行手術？”

“這是要取決患者的配合！我們單方面的工作，隨時都可以進行的！”

“是不是錢不夠？我們有，要多少都可以！”

說著，還有那稀疏的翻包聲！還是那按部就班的老套路？又是給錢嗎？一千，兩千，或者是更多！

“并不是這個意思！”

說是推辭，可我還是能想象的到：兩人拉拉扯扯，最后是醫生半推半就的將錢塞進了口袋！這已經不下十次了，能不能在干脆一些！

這里是住院部的護理專區，本就人少，更不用在乎有旁人撞見。說是輕車熟路的推搡形式，可又是那么的多此一舉！

接下來就該是醫生的叮囑了，

我模仿著他的口型，竟又完全吻合：“接下來你們就該多加勸阻引導，讓他好好配合術前的護理療程！這樣才能盡快的實施手術！”

感覺的出來，我是一個失敗的模仿者，我模仿了他的口吻，卻模仿不了他的內心，那是巴不得我天天沉寂的幸災樂禍！

我不知道，我現在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我不知道，這接受我的世界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我不知道，我所接觸的事物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但最起碼，我知道，我病得……不是最重的！

開門的聲音，腳步的聲音，我感覺的到，三個人，我的至親！

我知道他們接下來會說什么，我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勸我配合治療，可我不想再聽了，所以只好當先開口：“媽！我想回家！”

下意識的喊媽，或許是每一個人的天性，或許也是少數人的習慣！

但我知道，只要是我爸媽在一起，我最先喊的，肯定是媽！

不是說我與父親存在著隔閡，相反，我父親永遠都是我崇拜且向往的偶像！

這里面或許說依附著與生俱來的天性，但這也僅是我個人的觀點，

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是先從同母親的緊密關系，一點點發展到同父親的緊密關系！所以說，母親是我們的根本，父親則是肅立在通往世界之路的標榜！

同樣，這個標榜，也是受這個‘根本’把持的！

“回家？”聽得出來，這時應該有媽媽心痛且驚訝的神情，還有強忍著淚水的動作，可之后又好似釋然：“好！我們回家！”

這反倒讓我很意外，或許說，媽媽認為我想過一個如往常一樣的生日。在……下月初的六號！

而后就是收拾物品，媽媽幫我穿衣，隨之茫然地同他們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坐在后排座椅，我知道媽媽在我的身旁。因為……抓著我手臂的那只手，一直沒有放下，這就是媽媽！

“媽，我‘看’得見！我知道，開車的是我老爸！”

“對！你爸開車，你就放心得坐著吧！”還是一如既往的粗放，或許此刻也僅是強顏！

“雖然我姐沒有出聲，但是我知道，她還坐在副駕駛的專屬寶座上！”

“你這小子……”姐姐的聲音，姐姐真的在，可聲音卻是那般哽咽，好似經過極力的控制之后，方才說道：“別想搶我的寶座！”

這些天，她一直都陪在我的身邊，雖然一直沒有開口，但是我聽得見她的哭聲，感受得到她的抽噎！

一路無話，僅有汽車行駛的微弱聲音。

爸爸在開車，上了街道，上了環路，駛向了高速公路，駛向了我那遠在偏僻城市的小縣城！駛向了……我的“家”！

惆悵的思念，或許是期待，我在車里感受到了家的味道！可又怎么這等悲情？因為我即使看不見，但也能感知到至親的淚！

我不知道感受，更不了解至親的淚！說親情的真實？說家的美好？說家中的親情，是真實中的美好？

我不知道，那是因為我從未關心過！而說沉淪在社會，誰又會去關心這個？再看現在眼瞎的我，又更不敢去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