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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共兩黨領(lǐng)袖人物與黃帝陵

1937年的清明節(jié),對陜西省黃陵縣橋山的黃帝陵來說,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經(jīng)歷十年內(nèi)戰(zhàn),共處民族危亡之秋的中國共產(chǎn)黨和中國國民黨,同時派代表來祭奠血脈祖先。中國共產(chǎn)黨方面,以中華蘇維埃政府主席毛澤東、人民抗日紅軍總司令朱德名義致祭,祭文是毛澤東撰寫的,代表是曾為國民黨早期黨員的林伯渠。中國國民黨方面,則以其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名義致祭,代表是張繼、顧祝同。祭文不知何人所寫,致祭那天,顧祝同去了茂陵,未曾到場。

兩黨的祭文,均為四言古體。國民黨的祭文32句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祭文全文為:“維中華民國二十六年民族掃墓之期,追懷先民功烈,欲使來者知所紹述,以煥發(fā)我民族之精神,馳抵陵寢,代表致祭于我開國始祖軒轅黃帝之陵前曰:粵稽遐古,世屬洪荒;天造草昧,民乏典章。維我黃帝,受命于天:開國建極,臨治黎元。始作制度,規(guī)距百工,諸侯仰化,咸與賓從。置歷紀時,造字紀事;宮室衣裳,文物大備。丑虜蚩尤,梗化作亂;愛誅不庭,華夷永判。仰維功業(yè),廣庇萬方;佑啟后昆,恢廓發(fā)揚。追承績猷,群情罔懈;保我族類,先靈攸賴。懷思春露,祀典告成;陳斯俎豆,來格來歆!”,除祭文小序“煥發(fā)我民族之精神”一語尚有些現(xiàn)實感外,其他都顯得很程式化。通篇限于追述黃帝功業(yè),未提團結(jié)抗日之事,篇末提到,“追承績猷,群情罔懈;保我族類,先靈攸賴”,似也點而未透,讓人覺得執(zhí)筆者像是在做例行公文。毛澤東寫的祭文56句毛澤東、朱德的祭文全文為:“維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四月五日,蘇維埃政府主席毛澤東、人民抗日紅軍總司令朱德敬派代表林祖涵,以鮮花時果之儀致祭于我中華民族始祖軒轅黃帝之陵。而致詞曰:赫赫始祖,吾華肇造,胄衍祀綿,岳峨河浩。聰明睿智,光被遐荒,建此偉業(yè),雄立東方。世變滄桑,中更蹉跌,越數(shù)千年,強鄰蔑德。琉臺不守,三韓為墟,遼海燕冀,漢奸何多!以地事敵,敵欲豈足,人執(zhí)笞繩,我為奴辱。懿維我祖,命世之英,涿鹿奮戰(zhàn),區(qū)宇以寧。豈其苗裔,不武如斯,泱泱大國,讓其淪胥。東等不才,劍屨俱奮,萬里崎嶇,為國效命。頻年苦斗,備歷險夷,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各黨各界,團結(jié)堅固,不論軍民,不分貧富。民族陣線,救國良方,四萬萬眾,堅決抵抗。民主共和,改革內(nèi)政,億兆一心,戰(zhàn)則必勝。還我河山,衛(wèi)我國權(quán),此物此志,永矢勿諼。經(jīng)武整軍,昭告列祖,實鑒臨之,皇天后土。尚饗。”,用8句概括黃帝的偉業(yè),其余均寫中華民族的現(xiàn)實遭遇和中國共產(chǎn)黨對時局的看法。全篇昭告明志,一切以國家和民族的現(xiàn)實命運為念,“萬里崎嶇,為國效命”的情懷更是溢于言表,同時呼吁各黨各界,求同存異,同仇敵愾,共御外侮,使赫赫始祖之偉業(yè),如鳳凰之再生。此番告祭情懷,可為歷代祭文之拔萃者,說其在國民黨祭文之上,當不為過。

毛澤東很重視這篇祭文。他在3月下旬即已寫好,并于29日寄給曾以《大公報》記者身份到陜北采訪過的范長江,希望他“可能時祈為發(fā)布”。但不知為什么,這篇祭文沒有在國統(tǒng)區(qū)的報刊上發(fā)表出來。更耐人尋味的是,查國統(tǒng)區(qū)當時有影響的報紙,《大公報》4月5日發(fā)表了國民黨中央的祭文,4月6日的《大公報》、《申報》和天津《益世報》,均報道了張繼等祭謁黃帝陵以及其他人祭掃明孝陵的消息,而對毛澤東、朱德派林伯渠致祭黃帝陵一事都只字未提。只有《益世報》很蹊蹺地來了一句:“陜甘邊區(qū)新編軍隊,亦派代表四人參加,以示尊崇整個民族祖宗之意。”那時國共兩黨正在談判,紅軍尚未納入國民革命軍序列,朱德用的還是“人民抗日紅軍總司令”的名義,何來“新編軍隊”一說。此番曲筆,尚待考證。

1937年清明時節(jié),毛澤東、朱德派林伯渠與國民黨的代表一起前去祭掃黃帝陵,圖為毛澤東親自撰寫的《祭黃帝陵文》,摘自《毛澤東畫傳》第116頁,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

毛澤東的《祭黃帝陵文》,是在延安《新中華報》當年4月6日一篇題為《蘇維埃代表林伯渠參加民族掃墓典禮》的報道中披露的。該報是蘇維埃中央政府機關(guān)報,當時還是蠟版刻寫,發(fā)行量很少。在這篇祭文前,有幾句話點明此次祭祀活動的意義:“蘇維埃政府代表蘇區(qū)內(nèi)全體公民,為對中華民族之始祖致敬,并表示誓死為抗日救亡之前驅(qū),努力實現(xiàn)民族團結(jié)計,特于五日派遣代表前往參加。”

1939年2月7日毛澤東為延安《新中華報》題詞,摘自《毛澤東題詞手書珍集》第136頁,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

1939年4月毛澤東為延安《新中華報》題詞,摘自《毛澤東題詞手書珍集》第102頁,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

“誓死為抗日救亡之前驅(qū)”,正是毛澤東《祭黃帝陵文》的要旨所在。1937年8月22日,紅軍改編為八路軍一事公開見報。中共中央政治局同時在洛川舉行擴大會議,討論八路軍開赴對日作戰(zhàn)前線等事宜。洛川離橋山不遠,8月25日會議結(jié)束后,八路軍總指揮朱德、副總指揮彭德懷、政治部主任任弼時一行拜謁了黃帝陵。據(jù)《任弼時年譜》記載,此時軒轅廟內(nèi)的供案上,還陳列著毛澤東手書的《祭黃帝陵文》。他們一邊閱讀,一邊交談,任弼時說了一句名言:“這是我們開赴前線的《出師表》哩!”說起諸葛亮北伐中原前向蜀漢后主劉禪上書明志的前后《出師表》,人們不難想到其中的一些名句,諸如“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當獎帥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fù)漢室,還于舊都”; “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 “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等等,這些同毛澤東《祭黃帝陵文》所言之事雖異,情志卻相類。視毛澤東《祭黃帝陵文》為中國共產(chǎn)黨及其軍隊奔赴抗日前線的《出師表》,也是一個比較恰當?shù)亩ㄎ弧?/p>

毛澤東與黃帝陵的故事還沒有完。1955年,南洋華僑領(lǐng)袖陳嘉庚赴西北參觀,順謁黃帝陵,10月9日給毛澤東寫信反映:陵廟無人看管,廟宇木料多已腐壞,勢將傾塌。院中草地,多為農(nóng)民耕種,陵山附近,私墳如鱗。回憶1940年訪延安時,亦曾謁陵,“當時陵廟山樹均有專人看管,庭院整掃清潔,古樹逢枯補植,鑒今想往,不勝差異”。“竊以為黃帝陵乃我國民族歷史遺跡,解放后我人民政府對歷史文物及各處寺廟,尚且保護修飾,而黃帝陵廟竟任荒廢,或中央主管部門因偏僻未暇顧及。”11月1日,毛澤東讀到這封信,批示周恩來閱后交有關(guān)部門處理,并說:“我看陳先生的提議是有道理的。”閱讀中,毛澤東還在信中“當時陵廟山樹均有專人看管,庭院整掃清潔,古樹逢枯補植,鑒今想往,不勝差異”諸句旁畫了豎道,似對新中國成立后無專人看管清掃有所不滿。根據(jù)毛澤東的意見,周恩來明確批示:“黃陵應(yīng)明令保護和整修。”1962年,國務(wù)院把黃帝陵列為古墓葬第一號,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接著又撥款對黃帝陵廟進行了一次全面整修。

在國民黨方面,值得一提的是,辛亥革命前夕,曾有一批同盟會會員到黃帝陵前盟誓,立志“掃除專制政體,建立共和國體”,至今還保存有他們在陵前盟誓的照片。辛亥革命后,孫中山于1912年3月曾委派一個由15人組成的代表團赴黃帝陵致祭,還以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的名義,寫了篇祭文讓代表團在黃帝陵前宣讀。文曰:“中華開國五千年,神州軒轅自古傳。創(chuàng)造指南車,平定蚩尤亂。世界文明,惟有我先。”這份祭文取名《黃帝贊》,手跡已經(jīng)遺失。其中“世界文明,惟有我先”一句,體現(xiàn)出強烈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成了孫中山推崇和理解黃帝的名言。

在國民黨要人中,于右任先生的黃帝情結(jié)也頗讓人感佩。他1918年回陜祭陵,返南京即約友人搜集整理先秦以來有關(guān)黃帝事跡和傳說的記載,花十數(shù)年時間,分目編纂,詳加考證,輯成一書,取名《黃帝功德紀》,于1935年出版。1942年冬,當時任國民黨總裁兼國民政府行政院長和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蔣介石,曾題寫“黃帝陵”三字,刻成高大石碑,立在黃帝陵。前述陳嘉庚給毛澤東的信中,還說看到“蔣中正題”幾個字,建議換下來,后來有關(guān)部門接受這個建議,請郭沫若重寫了一碑。這也算是一個小插曲吧。黃帝陵如今已恢復(fù)了蔣介石的書碑。

這樣,在黃陵軒轅廟里,便有四座石碑格外引人注目。西側(cè)二座,前邊是毛澤東《祭黃帝陵文》,后邊是鄧小平在20世紀80年代題寫的“炎黃子孫”四個大字。東側(cè)二座,前邊是孫中山的《黃帝贊》,后邊是蔣介石的“黃帝陵”三個大字。如此安排,確也讓人感慨多多。中華兒女之間,不分黨派政見,不管居住何地,無論是身處戰(zhàn)亂,還是躬逢和平,他們都擁有一個不能割斷的精神紐帶——被稱為人文始祖的炎、黃二帝。

中華兒女自稱“炎黃子孫”。有史可考的祭祀黃帝的活動,最早為戰(zhàn)國初年的秦靈公。漢初建軒轅廟,唐朝正式把祭祀納入國祭。對炎帝的祭祀,則始于唐朝,宋初在湖南茶陵縣修陵建廟(陵廟所在地后劃歸酃縣,今改名炎陵縣),并形成朝廷御祭定例。在民族大融合時期,炎、黃二帝起著“協(xié)和百族,揖睦四鄰”的整合作用。在國家遭遇外侮或處于低谷的關(guān)頭,他們又是凝聚民族力量渡過難關(guān)的精神動力。在和平發(fā)展時期,人們尋根祭陵,也是要發(fā)揚光大人文始祖開拓進取、自強不息的精神。

大陸實行改革開放政策后,更為注重炎、黃二陵的修繕和保護。20世紀80年代開始修復(fù)炎陵,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在1985年題寫了“炎帝神農(nóng)氏之墓”的墓碑。1987年6月19日,炎陵修復(fù)工程指揮部派人請陳云題詞,把炎帝陵資料送交于若木時,于若木說:“陳云同志年紀大了,又有病,他一般不肯再題詞了。我等他精神好點的時候把材料送給他看,爭取為炎帝陵題詞。”結(jié)果,第二天,陳云就題了“炎黃子孫,不忘始祖”幾個字,并說:別的詞不再題了,炎帝陵的詞是要題的。到90年代,中央領(lǐng)導(dǎo)同志又指示對黃帝陵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整修,面積擴大了許多。1993年4月,江澤民為黃帝陵題詞:“中華文明,源遠流長”。同年9月,又為炎帝陵題寫“炎帝陵”陵款,并寫了橫、直兩幅。

與此同時,包括臺灣在內(nèi)的海外同胞,祭祀炎、黃二陵,更是不絕如縷。人們記憶猶新的,自然是臺灣的中國國民黨和從國民黨分裂出來的親民黨、新黨三黨領(lǐng)導(dǎo)人,在2005年春夏先后率團參訪大陸,其意也是尋民族之根,搭兩岸之橋。中共陜西省委書記送給國民黨主席連戰(zhàn)的禮物中,便有一件精美的青銅制品“軒轅圣土簋”,簋中所盛之土,即采自黃帝陵。親民黨主席宋楚瑜在黃帝陵前宣讀的祭文中,則有“兄弟扶持成大業(yè),廿一世紀振八荒;炎黃子孫不忘本,兩岸和平一家親”諸句。

顯然,炎黃在今天已成為增強海內(nèi)外中華兒女的凝聚力,為實現(xiàn)民族復(fù)興團結(jié)奮斗的一個象征。題寫過“炎黃子孫”的鄧小平,便是從這個角度來闡發(fā)和運用這四個字的。1983年10月21日,鄧小平會見蔣經(jīng)國早年在莫斯科中山大學(xué)的同班同學(xué)高理文時,專門詢問了蔣經(jīng)國的近況,并說:你看我們有希望聯(lián)合起來嗎?我?guī)沤o臺灣的老人,我說我們老一輩來解決這個問題,至少我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是炎黃子孫,這個觀念比年輕人更明白,這是我們共同的語言。1988年6月25日,鄧小平會見臺灣客人時說: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是所有炎黃子孫的共同愿望,反對任何導(dǎo)致臺灣獨立的言論和行動。雙方應(yīng)明確建設(shè)現(xiàn)代化,發(fā)展經(jīng)濟改善人民生活,振興中華是人民的愿望。一個是政治統(tǒng)一,一個是發(fā)展經(jīng)濟,使中華民族立于世界之林。1990年6月11日,鄧小平會見香港的包玉剛時說:大陸和臺灣要解決統(tǒng)一問題,這樣全民族就都發(fā)展起來了。許多人不懂得這是炎黃子孫難得遇到的機遇。

如果說,毛澤東的《祭黃帝陵文》,是民族危亡時刻炎黃子孫抗擊外侮的《出師表》,那么,鄧小平歷次所談所念,則可視為炎黃子孫的“統(tǒng)一歌”和“復(fù)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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