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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非紅顏

月明星稀,晚風輕拂。

香寶縮在范蠡的懷中,感覺他停下了腳步,立刻蜷成鴕鳥狀。

“沒人了?!睖睾偷穆曇粼陬^頂響起。

香寶不動。

“不悶嗎?”那聲音略略帶了笑意。

咕噥了一下,香寶扁了扁嘴,抬起頭來,神情幽怨至極。

看清了她的模樣,范蠡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她原本應該位于左邊臉頰上的“胎記”被汗水化開,蹭得滿臉都是,小小的一張臉兒如花貓一般,慘不忍睹,只看到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在眨啊眨。

看著眼前這個總是溫和微笑的男子忽然間朗聲大笑的模樣,香寶小嘴微張,呈呆滯狀。

呀……他笑起來也很好看。

范蠡忍著笑抬袖擦去她臉上的污跡。

香寶繼續小嘴微張,呆呆地近距離地看著他。

嗯……還很溫柔。

看著眼前目瞪口呆的女孩,范蠡眼中的笑意一點一點散去,變成驚嘆。

香寶雙頰微紅,兩眼一閉,裝死。

耳邊一片安靜,香寶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

“那個……”閉著眼睛,香寶含含糊糊地開口。

“嗯?”

“不要告訴別人……”

“好?!?

睜開眼睛,香寶咧了咧嘴,笑:“你真好?!?

春水岸邊,那白衣少年懷中的少女眉眼彎彎,笑靨如花。

她說,你真好。

連夜風都在輕嘆。

靜謐的夜,明亮的月。晚風輕送,吹皺一池春水。

“香寶,該回了?!蹦x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打破了這靜謐。

范蠡抬頭,看到不遠處柳樹下站著的那一個清艷的女子,她也正看著他,眸中一片清冷。

香寶忙掙扎了一下,從他的懷里掙脫開來,雙腳落了地,撒腿跑向莫離的方向。

跑了兩步,香寶忽然又停了下來,回頭笑著沖范蠡揮了揮手,才又扭過頭一跳一跳地跑開。

所謂紅顏禍水,應該就是如此了。

冷不丁傳來砰的一聲,范蠡眼中的驚艷立刻變成了不可抑制的笑意。

一跳一跳的下場是……香寶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哈哈哈……”一陣欠扁的笑聲響起,笑得這么欠扁當然不會是范蠡。

香寶磨著牙,有些困難地扭過頭,看向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來的文種,那廝正握著那把礙眼的破羽扇笑得不知今夕何夕。

趁著月色,泥猴兒似的香寶跟著莫離溜回了留君醉的后院。

洗凈臉,換了衣裳,香寶乖乖坐到莫離身邊。

執筆沾上紅色的汁液,莫離扶正香寶的臉,輕輕點在她的左頰上,細細描畫。

“紅顏命薄。”畫一筆,莫離輕輕開口,“我的香寶不是,我的香寶會得到幸福?!?

“嗯。”香寶彎唇,乖乖地應道。

那一日,她問那一個白衣的少年,什么是紅顏。

他說,紅顏是漂亮的女子。

而姐姐說,紅顏命薄。

那么,只要她不是漂亮的女子,她就可以幸福。

臉上的胎記是姐姐給她的幸運符,有了這胎記,她就可以幸福。

……是這樣嗎?

紅紅的胎記在臉頰上綻放,香寶仍是笑嘻嘻的。

燭火微微一動,莫離注意到門簾邊有人影輕晃:“誰?”擱下筆,莫離站起身,猛地掀開簾子。

“莫離姐姐。”站在簾后的,是秋雪。

莫離微微抿唇:“這么晚了,秋雪姑娘還不歇下嗎?”

“剛剛在臺上見香寶被人帶走,秋雪有些擔心,便過來看看。”

“多謝關心,香寶沒事了?!?

送走秋雪,莫離回到房間的時候,香寶已經睡著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香寶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洗漱了,精神抖擻地沖出院子。太陽剛剛升起,早晨的空氣分外的舒爽,香寶在太陽底下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啊!又是嶄新的一天!”

嘴里叼著半個大餅,香寶風風火火地跑到大堂,準備開始忙碌的一天。

大堂里已經很熱鬧了,早上沒有客人,春喜跟著紫菲姑娘在練舞,幾個小丫頭抹窗的抹窗,掃地的掃地。香寶見沒有人注意她,便抓緊時間啃大餅。

匆匆把大餅吞了下去,抹了抹嘴巴,還是沒有人注意她。

香寶開始懺悔了,大家都在忙,只有她閑著啊!太墮落了!她的人生、她的理想絕對不允許她這樣地墮落下去!

“紫菲姑娘,要喝茶嗎?”香寶忽閃著大眼睛,殷勤地端了茶水來伺候。

紫菲姑娘淡淡瞥了她一眼,搖頭:“不敢勞煩姑娘?!?

啥?香寶撓了撓腦袋瓜子,又看向春喜:“春喜春喜,練舞累了吧,喝口茶解解乏啊?!?

春喜搖頭。

香寶頹然走開,忽爾看到正在洗衣服的阿九:“阿九阿九,我幫你洗衣服吧。”

阿九一臉惶恐。

轉了半天,還是大家都忙,就她一個閑人,詭異的氣氛連一根筋的香寶都覺察出不對味了——居然沒有人來使喚她這個超級強悍的勞動力!往常這個時候她早該忙得腳不沾地了??!

一臉郁悶地蹲在地上,香寶百思不得其解。

“阿旺,你要不要我幫你撓癢癢?”香寶討好地看著趴在地上打瞌睡的阿旺。

阿旺抬起狗眼斜睨了她一眼,眼皮又耷拉了下去。

居然……連阿旺也無視她!

香寶嘴巴抽搐著站起身,一回頭,正好看到阿福拎著一桶水從門口經過。

“阿福哥,阿福哥!”香寶忙站起身追了出去。

阿福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走得更急了。

“阿福哥!”香寶氣急敗壞地大叫著快步追上。

想不到阿福忽然停下腳步,香寶一個剎不住腳撞了上去,跌了個四腳朝天。

“香寶,你沒事吧?”阿福急急地丟下水桶來扶她。

香寶氣鼓鼓的,一臉的莫名其妙:“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連你都不理我?”

阿福扶她站起身,松開手,低頭不語。

“到底怎么了嘛?”

“他們說……”

“說什么啊?”香寶氣得跺腳。

“說范大夫看上你,要帶你離開留君醉了?!卑⒏1锪艘豢跉猓馈?

啥?

香寶愣愣的,半天沒回過神來。

“以后……以后你就當夫人去了……別給人家知道你是從歌舞坊里出來的……”阿福悶悶地囑咐。

“那個……”香寶張了張嘴,想解釋些什么。

“記得別被人欺負了去……”

“那個……”

“能夠出了這個地方也是好的,我也替你高興……”

“那個……”

“我知道,你別說了……”

“你知道什么呀!”香寶跳了起來,終于憋不住發飆了。

“呃?”阿福終于抬起頭,愣愣地看向處于發飆狀態的香寶。

“當夫人有什么好的?我是那么沒出息的人么?”香寶雄赳赳氣昂昂,拍了拍單薄的小身板。

阿福不解。

“我香寶是誰!我以后要開一家比留君醉還要大的歌舞坊!”香寶仰頭,雙手握拳,目光無比地堅定。

呃……這就是她的出息嗎?阿福頻頻抹汗。

不過……這是不是表示她不會跟那個范大夫走了?阿福憨憨地摸了摸腦袋,笑出一口白牙。

“少伯,你被人嫌棄了呢?!币粋€陰魂不散的聲音冷不丁地在她身后響起。

香寶嘴角抽搐了一下,緩緩扭頭,看到了搖著羽毛扇子的文種大人,又看到了文種大人身旁那個似笑非笑的白衣少年。

“咳……”香寶瞪向文種,“當官的都像你這么閑???”

“香寶姑娘,你姐姐呢?”文種立刻變了嘴臉,笑嘻嘻地湊上前套近乎。

“哼?!毕銓毰ゎ^。

文種已經深諳此道,毫不猶豫地掏出幾枚錢幣塞在她的小爪子里,又笑道:“香寶姑娘,你姐姐呢?”

香寶咧嘴一笑:“姐姐說給我做冬衣的料子不夠,去市集了,你現在趕去,或許還追得上哦?!?

文種抱了抱拳,扭頭便跑出了留君醉。

阿??戳讼銓氁谎郏嗔怂叭N房。

“范大夫?!币姺扼皇冀K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香寶老老實實地打招呼。

“開一家……嗯……比留君醉還要大的歌舞坊嗎?”范蠡笑得很和氣。

香寶怯怯地點頭。

“很好的想法啊。”范蠡笑得越發地和氣了,“要我借錢給你嗎?”

借錢?香寶兩眼放光,猛點頭。

“那也不難,可是我有什么好處呢?”范蠡微笑。

好處?香寶呆了呆,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

“等你想好告訴我?!蔽⑽⒁恍?,范大夫高深莫測地飄然離去。

留下在原地啃手指甲的香寶,還在想著給他什么好處好呢……

香寶冥思苦想,準備找阿福去討個主意,剛到阿福門口,忽然看到一個俏麗的身影先一步進了屋子。

咦……那不是甘大娘花大價錢請來的搖錢樹秋雪姑娘嗎?

香寶竊竊一笑,極不厚道地躲在門邊偷窺。

“秋雪姑娘?”阿??吹角镅┕媚锖苁求@訝,忙讓座,又倒茶,殷勤得很。

香寶躲在門邊,看得津津有味。

“這里又臟又亂的,秋雪姑娘怎么就來了?”阿福憨憨地笑,有點不好意思。

秋雪抿唇一笑:“上回見你的衣服破了,就給你做了件衣服,也不知合不合身。”

說著,她將手中的衣服遞上。

阿福忙推卻:“這可怎么好意思……”

“就當……謝你上回去接我啊?!鼻镅╂倘灰恍?。

“謝謝秋雪姑娘,可那是甘大娘吩咐的,是我分內的事。”阿福忙道。

香寶暗罵阿福那個木頭疙瘩腦袋,人家姑娘都送上門了,他居然如此不解風情!

“莫非……你嫌棄我……”秋雪垂下眼簾,楚楚可憐。

阿?;帕耸帜_:“這這這……我收下便是了,謝謝姑娘?!?

秋雪這才笑了。

香寶咂嘴,隨即腦中靈光一閃,要不……做件衣服給范蠡,討好討好他?

嘿嘿笑著,香寶躡手躡腳,悄悄離開。

說干就干,香寶立刻回到房中翻出莫離做的冬衣開始仔細地研究。

“香寶?”莫離一回來就看到香寶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床上,抱著那件還沒有做完的冬衣瞧。

“文種找到你沒?”放下手中的冬衣,香寶眨了眨眼睛,道。

“你這多嘴的丫頭,出賣姐姐,又賺了多少?”莫離笑著捏了捏她的臉。

香寶嘿嘿地笑。

當天下午,香寶便挖出了她的寶貝匣子,拿了錢跑到集市去買料子。

回想起前兩回去市集不堪回首的經歷,香寶特意把錢都揣到懷里,準備買了料子就回留君醉,一刻也不多待。

市集上熱鬧得很,香寶一步三回頭,不知不覺放下了心思,還買了些零嘴邊走邊吃,不亦樂乎。

果然不是甘大娘派出來公干就是輕松自在啊。正得意著,忽然見前面圍了一群人,香寶好奇地跑上前去看熱鬧。

原來是幾個壯實的漢子正在踢打什么東西,香寶個子矮,隔著人群跳了幾跳,也沒看清那個被踢打的是什么東西,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團癱在地上,像破布袋一樣無聲無息。

“打死這個小偷!打死他!”

“敢偷本大爺的東西!你活膩了!”

那些人高聲大罵,圍觀的人也罵,還吐口水。

香寶怔了一怔,小偷?莫不是他?

鉆進人群,香寶看得清楚了些,雖然那衣服被踩在地上變成黑乎乎的一片,但依稀可辨出一抹紅色來。

果然是衛琴。

他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黑色的長發糾結著沾染了泥土,臟兮兮地覆在臉上,比叫花子還不如。

一只大腳踩在他的頭上,他也不動。

忽然想起那一日他閉著眼睛叫娘的模樣,香寶有些心疼,早知道那一日罵他時就不該說不能偷窮人的錢。

眼下可怎么辦才好。

“嗚哇……”干嚎一聲,香寶沖了出去,撲在地上抱住了那只踩在衛琴頭上的腳。

被她那么一叫,圍觀的人都呆呆地看著香寶。

“各位大叔大爺,你們饒了我弟弟吧,他腦子不好使的,就算打死也不濟事,何苦臟了各位大爺的腳……”香寶哭喊。

“他偷了我的錢怎么算?”當中一個壯碩的漢子眼瞪得比銅鈴還大。

“嗚哇……”香寶放聲大哭。

“天可憐見的,你們的爹娘呢?”圍觀的一個老人家看不過去了,上前問道。

“嗚嗚,沒了……”香寶揉了揉眼睛,不敢真哭。

“唉,算了吧算了吧,跟兩個孩子較什么勁?!庇腥碎_始勸道。

“算了算了,當自己倒霉?!睋]了揮手,幾個打人的漢子扭頭走了。

圍觀的人也散了。

香寶低頭,看向蜷縮在地上的衛琴。

“你怎么樣?”伸手撥開覆在他臉上的長發,香寶問道。

“快……走……”衛琴掙扎了一下,咬牙道。

“啊?”香寶愣了愣,“沒關系的,他們不追究了,他們已經走了。”

“丑八怪……快走!”衛琴掙扎著撞了她一下,把香寶撞進街邊的草垛里。

香寶正一頭霧水,忽然從街角走出幾個陌生的男人,一看就是壞人。壞人已經很可悲了,更可悲是他們為什么一個個都長得歪瓜裂棗,那么明顯地把個“壞”字寫在臉上。

其中一個禿頭抬腳踢了踢趴在地上的衛琴,露出一口大黃牙:“臭小子,死了沒?”

“哼,這小子命硬得很,哪兒那么容易死。”另一人咧了咧嘴,笑道。

“明明就是個小偷,裝什么清高!我告訴你,一天是小偷,你就一輩子都是小偷,你就是這個命!明天開始你再不拿錢來孝敬爺,我就剁了你的手,反正留著也沒什么用處!”

幾人笑著揚長而去。

香寶躲在草垛里發呆。

這是怎么回事?

眼見著那幾人走得沒影了,香寶才匆匆從草垛里爬了出來:“他們是誰?他們逼著你當小偷嗎?”

衛琴閉著眼睛不理她。

“你說話呀!”香寶推他,才發現這家伙竟然手腳都被綁著。

剛剛那些人說他偷東西,可他手腳都被綁著,怎么偷?

“是不是他們逼你?是不是???”

衛琴哼了哼,還是沒理她。

香寶費力地解開他身上的繩子,正想扶他起身,忽然感覺頭上多了幾道黑黑的人影,抬頭一看,剛剛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回來了,都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看。

“我說這小子這幾日怎么怪怪的,不如以往聽話了,原來是藏了姑娘?!?

衛琴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將香寶護在身后:“你們別動她,我明天就給你們孝敬錢?!?

大黃牙笑了起來:“這丫頭看起來不錯,雖然長得丑了些,到底還是個姑娘?!?

香寶聞言,悄悄往衛琴身后縮了縮。

“你們別動她,我明天給你們拿雙倍的錢來。”衛琴咬牙道。

幾人面面相覷,隨即哄堂大笑:“這小子還懂憐香惜玉啊?!?

“算了算了,這丑丫頭你愛留著就留著吧,明日再不拿錢來,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香寶暗自吁了一口氣。

剛放下懸著的心,忽然感覺臉上有涼涼的一點,香寶抬頭一看,哇呀呀,不得了,下雨了!

老天爺都跟她過不去。

下意識地抬手捂住臉上的“胎記”,香寶怕它被雨給沖得掉了色。

“可惡,居然下雨。”大黃牙回頭看了衛琴一眼,“帶著這丑丫頭跟我們回去吧,明兒個天晴了再干活?!?

衛琴知道脫不了身,只得先把她帶在身邊,伸手去拉她卻拉了個空,回頭一看,香寶正捂著左臉,雨水從她的指縫流下,帶著一縷淡淡的紅。

看著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衛琴皺眉。

“還不走,在磨蹭什么?”

衛琴拉下她的手,沾了自己的血抹在她的臉上。

一抹淡淡的腥甜在臉上蔓延,香寶怔怔地看著他。

“別發呆了,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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