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炸雞(3)
- 百味物語
- 月照梨花雪
- 2065字
- 2020-04-27 17:53:06
六
沒有力氣的日子尚且在持續。
這幾日都厭厭地,一個人在床邊發苶。
昨天趕了個大工,半夜都在和人講價錢。對方一再地壓價,氣得我和人理論了半天,這年頭PPT做的好還負責一手文案的可是稀缺乙方了。
那頭終于同意,只是要的急。
聽對方語氣是個年輕小透明,也不好為難她。
都不容易。
半夜寫完,餓了。
于是任性地叫了奶茶和炸雞。
這個時間尚有騎手,只是跑腿費高得驚人。
體力不支。望著沉鈍的夜一時想到,單身有什么不好。
悚然心驚。
他會在干什么?和我一樣的忙碌嗎?是和同事加班,還是去和朋友喝酒,他會不會上歡場去……
不能再想,我仰頭飲完一杯冷水。
胃又疼起來,扯著心一起,撥了一串十一位數字。
原來我記得如此之牢呢。
門鈴響起來,非常突然。
做什么?有歹人?
完蛋,沒有監控沒有安保……沒有男人。
叮叮叮。三聲響完。來人居然開起了門。
一時緊張,抬頭一看是他的臉。手里拎著的是我的夜宵。
七
他指責我不該胃疼還吃這些。
他指責我總是喜歡把錢花在無用的東西上。
第二天是消失。
我的胃不情不愿地疼起來。
我按照和胃的約定在床上躺著不動。
說是要娶我,卻連個人影子都不見。失意的人最是脆弱。
叮。一聲響,是我匯款到賬。還是錢好,連這一聲散發著熱切的,真實的,生命燃燒的熊熊氣味。
說到底,我愛花錢,只是為了找那一份兜兜轉轉不愿意回到我身邊的安全感罷了。
何以指責我奢侈。
指尖捻著“極光”。上好的珠子,顆顆飽滿渾圓,亮得驚人。
我們的故事本就開始于一場報復消費的風花雪月。
胃疼一下。開始抽搐。我的表情也跟著難看起來。
空調沒有開。空氣里昨夜的剩炸雞和奶茶殘渣發酵沸騰,一股腐壞的氣味讓人不適。
我只是消費,卻還要費心費力保鮮。
我開始想他。我擔心他嫌我人老珠黃。
疼得脫力的時候,還是自己強坐起來服了藥,溫水下肚,像是有手在撫。
——“男人就像山手線……”
山手線嗎?我固執地只等著這一輛。
在我半夢半醒間,他回到我身邊。我以為是疼久了出現幻覺。
他在燉雞湯給我喝。我直言我喝不下。
“怎么可以呢?”他的手撫上頭頂,“一會還要吃藥的。”
言笑晏晏的溫柔男人。
我在他懷里靠了一刻。沒有聞到不屬于這個房間的其他味道。
很好。我又信了他的老實持重。
只是這溫柔一刻還不夠彌補我,還不夠……我想要更多更多。
“你該去醫院查查……做個胃鏡。”他說。
“我不想,我很怕那玩意。”我出言拒絕。
他的刻薄勁又抖了上來。“怕什么呢,我看你什么都怕,其實膽子大的嚇人。”
“那你會陪我去嗎?”我攪動著湯碗,他搖搖頭。
“養只狗尚且還能陪著去看病……”我心情欠佳,他也不遑多讓。“狗不可以自己看病,你不可以嗎?”
又來了。呆板,單薄,空洞,干燥的一場爭吵又開始醞釀。
之前的粉紅泡泡全部化成了飛灰。
始作俑者的表情懶懶的,一口飯含在嘴里,將吞未吞。
“我要你陪我去。”我說。
“我不去。”他拒絕。“沒有精力,沒有時間,我這個月已經月光。”
“你覺得我是想要你的錢?”
“你有那么多存款去看病就好啰。”他的眼神冷下來。
瘋子。這個男人是瘋子。惡心,無比惡心。
我“騰”地一下站起來,推開房門奔了出去。我沒有帶傘,于是急切地需要太陽太曬化心里的硬刺。
外面人群的歡鬧聲淹沒了我。我于寂寞和痛苦中開始得到一絲安慰。
胃又開始疼起來,是第二次吃藥的時間。
走一步,疼。又走一步,疼疼疼。
我不知不覺到了一家兒童快餐廳。進了卡座就急切地托服務生給我一杯熱牛奶。
服務生大概被我惡狠狠的眼神嚇到,急急忙忙奔了出去。
也難怪,周圍都是爸爸媽媽和小朋友,家庭聚餐和樂融融的氣氛里坐著一個穿著碎花吊帶睡衣蹬著高跟鞋的怨婦,不害怕才怪。
要了食物,卻吃不下去。正對面的單身媽媽形容憔悴,孩子還在放聲大哭。
幸好沒懷孕。我心下感嘆。
黑椒汁在胃里攪動,幾欲作嘔。
為什么我仍不是個好女朋友。為什么他不能做個好男朋友給我看?
不敢詰問,無法詰問,也不能問。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明槍暗箭啦。八十個回合都在試探,剩下二十個都在奮力做愛。
我想吐。
是真的想吐。許是天氣太熱,許是胃在抽搐。
有服務生過來看我,問我情況如何。我真是在這家餐廳添了太多麻煩了。
他們的餐廳除了招待女人和小孩,還多一個既是病人,又是心里住著小孩的麻煩女人。
“xx——”
我抬頭。是他呢。他居然追出來了。居然也還能找到我。
不想見他。我站起來推開門就要走。不想見他不想見他……現在的我像個一點就著的炸彈。
走出門去,太陽精準地灼燒我的腿。
沿著這條路往公交站臺走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我只是不想回家不想看見他。
太陽底下的我濕漉漉的。
說白了,我在與他置氣,氣置的豪邁,傷也傷的是自己。
胃疼了半晌。我有些茫然的無奈。
面前又是這個男人的臉。
他為我在地上放下一雙拖鞋。
“是我不好。我這些天太累了。”他的眼神也濕漉漉的。與他當時在店外堵我的姿態,相差甚遠。
不想吵了,突然。
“是你不好。”我說。
他乖乖地點頭。“病人別亂跑了,乖乖回家……或是去醫院。我陪你去。”
晚來的道歉呢。我像個餓了太久的人,囫圇吞棗地咽了它。只為安慰自己,飛快又精準地將自己麻醉。
“哪有人在大街上穿拖鞋的?”我笑罵他。很配合地露出愉悅的神態。
“那我抱你回去?”他瞇眼笑了。
如今的如今,兜兜轉轉,我們又看似成為一對普通的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