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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風寒

01

沈昭軫再三催促才把蘭葉打發走,開始專心思索如何拖住白相爺。想來想去,腦子里一片漿糊,實在沒有好主意。坐在鏡子前一聲嘆息:“先找到人再說。”

沈昭軫坐言起行,一番細心打扮后,換了一件大方得體、繡工精美的鵝黃長衫,再披上紫綢縫制的兔毛褙子。想了一會兒,又從頭上拔下一枚簪髻的釵子,用釵尖去觸碰那隔火片上的炷香。

萬事俱備,還差官家的一陣東風。她特意叫官家支開旁人,故作靦腆,說先前駁了白相爺的面子,此次想邀他泛舟游湖摘百草,以表歉意。但又怕白相爺拒絕,女兒家的面子不好丟,所以希望官家能替她開口。

官家聽完,哈哈大笑:“既然你都開口來求我了,那我就承你的情。但是,白相爺是否承情,我可就做不了主了。”

“多謝官家!只要我能親口向白相爺致歉就好。”沈昭軫嘴上回得乖巧,心里卻想,今晚我必須看著他,看得牢牢的!

隨后,官家就命人準備了一艘游湖的小船,船內如何陳設,一律聽從沈昭軫的安排。并且差人跟既白說,太子想泛舟游湖摘百草,請白相爺一同去,也好教他認識認識各類草藥。

官家盤算著,誰讓太子去忙伏案司的事情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坑了;再怎么樣,既白也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沈昭軫選了一艘帶著小漁船的游船,如此,萬一既白真對她做些什么,她也能趕緊跑上小船逃離。聰上次八仙正點一事,她始終覺得這個人危險至極。

沈昭軫燒得厲害,怕風寒傳人,特意帶上了面紗,就坐在船頭吩咐宮女們做事,除了嘴巴,一動不動。若不是她偶爾出聲,宮女們真以為她已經睡過去了。

天將要黑了,既白還沒來。人受了風寒本就疲乏,沈昭軫眼皮快撐不住了。好有個宮女一聲尖叫,讓她清醒了許多。

是既白來了。

沈昭軫起身拍拍塵土,轉頭一步遠便是既白,于是行禮:“白相爺萬福。”

既白見此,也還了揖禮,問到:“是沈家姑娘?”

“正是。”沈昭軫裝作將要提問,就要上前一步。

船板早讓丫鬟們灑了水,就是為了假裝摔倒,這才剛剛見面,就派上用場了。

“啊——”不想,既白從容地往左邊踏了一步,沈昭軫結結實實摔了一跤,腦子也像被人砸了一樣,似乎有東西在里面晃蕩;再加上手腳無力,連爬起來也十分艱難。只要她雙手發力,腦子就更痛了。

既白見此,始終沒有去扶,反而質問:“近日未曾下雨,船面怎會濕滑,沈家姑娘不妨與我說說?”

沈昭軫此時聽不進話,一心想著要趕快爬起來,不然,今晚的任務定會失敗。想到這兒,沈昭軫一鼓作氣,忍著劇痛,硬是撐著船面站了起來。但是,還沒站穩就重重地摔了下去。

這一次既白出手了,可惜,沈昭軫已經不省人事。

“渾身發燙,手腳無力,這風寒有些時日了。”既白伸手輕輕探了她的額頭,很快定論。

于是把她抱去廂房。

為首的大宮女慌忙進來,問道:“相爺萬福!軫姑娘這是怎么了?”

既白吩咐她們滅了熏香,撤掉晚膳,開窗散味;還要用涼水給沈昭軫擦洗身子。

大宮女難辦,這熏香剛剛點上,一桌子美味佳肴都是沈昭軫欽點的。

隨后,只見他乘著小漁船走了,一時沒了主張,但沈昭軫昏迷不醒,只好先照他的吩咐行事。

涼水擦洗確實有點效果,半個時辰后,沈昭軫身上不那么燙了,人也清醒了一些。恍惚間看見宮女們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方才明明見過既白,急忙詢問宮女。

那宮女心里也急:“相爺方才劃船走了。”

“什么?”沈昭軫一聽,這還了得!直接掀了被子下床,一口氣跑出門,口口聲聲說著,“他往哪里去了?”

身后四五個宮女惶恐不安,一個個連聲勸她:“軫姑娘,您這風寒還沒好呢,外邊兒風大,您趕緊回去罷!”

沈昭軫哪里肯聽,一心想著,拖不住既白,就拿不回簪子。上了一旁的小船,拿起船槳就要自己動手去劃。若不是宮女們拉著,小船早就動了。

“相爺早回來了,正在灶房煎藥!”一個宮女從船尾跑來,及時報信。

沈昭軫二話不說,趕緊跑去灶房。

到門口,看見既白正安安靜靜地倒藥渣,沈昭軫這才消停下來。倚著柱子,死死地盯著他。

既白一轉身,看見她光著雙腳站在濕漉漉的木板上,難得皺眉,訓斥道:“胡鬧!”

沈昭軫習慣了既白的溫文爾雅,從沒見他發脾氣,小聲嘀咕:“你兇什么!”

宮女們也是頭一次見他嚴肅,都愣愣地看著二人。

敵不過腳下陣陣涼意,腦子又犯疼了,沈昭軫不由得眉頭緊蹙,渾身發抖。

既白見狀,快步走來,將沈昭軫攔腰抱起,吩咐宮女端藥。

沈昭軫瞇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去拽他的衣襟,含糊不清地說著:“你別走……你別走……”

等既白小心把她放在床上,卻見她眼眶泛紅,一顆豆大的淚珠掛在臉上,嘴里依就含糊不清地說著“不要走”。

既白無奈,為她擦去淚珠,看著她說:“我又不走,你哭什么?”

“阿娘生病就沒人陪著,于是我再也沒見到她。”沈昭軫聲音哽咽,小臉皺成一團,難受極了。

一旁的宮女們見她這般模樣,心里也難受地很。見既白沉默著,大宮女便與她回答:“軫姑娘,我們都在這兒陪著,您會好起來的。”

半晌,沈昭軫沒有反應,大宮女剛要發問,既白就開口了:“過于激動,耗光了精力,昏過去了。”

“那怎么辦?”

既白摸了沈昭軫的脈搏,言語間有些擔憂:“喂她喝藥。”

既白坐在床頭,把她摟進懷里,大宮女用湯勺怎么也喂不進去,一送藥就全部漏下去,打濕了沈昭軫的衣領。

大宮女一邊擦一邊著急:“這藥喂不進去!”

其他宮女們看著也心急,都等著既白想辦法。

既白慢慢放平沈昭軫,說了一句“把碗給我”,隨即喝了一大口,捏住沈昭軫的下巴,輕輕撐開她的牙齒,把藥渡了進去,很快一碗藥見底。

既白又吩咐宮女們照顧沈昭軫,不許任何人打擾,明日未時再喝一碗藥。說罷,便離開廂房。

宮女們一時還震驚在方才一幕里,既白又問了一句“聽見了嗎”,宮女們才反應過來,連連稱是。

帶上門,宮女們再也抑制不住,小聲討論著既白和沈昭軫的關系。

“我看他們二人早就相識,白相爺何等人物,向來是波瀾不驚、喜怒不形于色,偏偏到軫姑娘這兒,做了多少出格的事兒!”

“說不定他們早就定下終身了,軫姑娘都病成什么樣子了,千言萬語都聽不進,非要見到相爺不可。”

“快住嘴罷!”大宮女趕快止住了她們,“這些事兒我們彼此小聲議論也就算了,切不可說給船外面的人聽。萬一軫姑娘名節毀了,官家定不會輕饒我們!”

“姐姐說的是。”她們平日里照顧官家起居,茲事體大,自會小心。

第二日宮女們都被召回官家身邊去了,只留下管事的大宮女。

她記得未時需喂藥,于是提前兩個時辰出去熬藥。

末時,大宮女推開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既白坐在床邊,一手抱著沈昭軫,一手給她擦汗,示意大宮女放輕動作。

大宮女愣住片刻,輕輕走近。

準備離開時,既白又發話了:“準備銀骨炭,屋里四角都要安置;等屋里燒暖和了,伺候軫姑娘沐浴,隔半個時辰就要加水,切不可再讓她著涼。”

“諾。”

大宮女一路上心里忐忑,總想著,白相爺為人端正,應該沒有對軫姑娘做出逾越之事。

銀骨炭很快找來了,大宮女再回來時,沈昭軫也醒了,正把被子甩到既白那邊。

沈昭軫似乎也不害羞,一點兒沒有小女人的樣子,對白相爺一頓批評教育:“堂堂相爺,怎能不知男女有別,成何體統!”

既白輕笑一聲,拉下被子,側身附耳道:“可知昨日這藥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藥還能怎么喝?”沈昭軫白眼,一把推開他,心想一夜已過,黑衣男交待的事情算是辦成了,得快點遠離既白,馬上起床。

硬著頭皮把大宮女手里的藥一飲而盡:“雙姐姐,現在可否帶我去見官家謝恩?有勞你。”

大宮女見沈昭軫一副輕描淡寫地模樣,心想應該昨晚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放心多了:“自然可以,官家也在為您憂心。只不過,相爺說了,您的病還沒好,還需沐浴,現在已經準備好了,您看……”

沈昭軫只想趕緊逃離這里,怎么可能留在這里沐浴!

她轉身裝作乖巧懂事地說:“勞煩相爺費心,昨夜諸多叨擾,今日萬萬不敢再耽誤相爺了。況且奴家一夜未歸,連官家都為我憂心,府上雙親必然擔憂不已。回府之后,奴家一定聽從相爺吩咐,沐浴絕不懈怠,多謝相——”

“要走就走,不必多言。”既白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聽她言語間多是疏離,語氣也冷淡了許多。

沈昭軫大喜:“再謝相爺,奴家告辭。”

頭也不回地跟著大宮女走了。

沈昭軫越走越遠,既白的目光也越來越暗:“或許她不該出現。”

房梁上一個黑影輕哼一聲:“我看你倒是在意得很。”

02

沈昭軫剛到府上,沈家大娘子坐在內堂,手持家法,眉頭緊蹙,一個下人都不見。

這架勢把她嚇得不輕,上次傳家法還是她跟著大哥跑去軍營被沈宏追回來。

沈昭軫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撲通一聲趕緊下跪,小心翼翼地說:“母親我錯了。”

但是心里納悶:一夜未歸不是家常便飯嗎?今日到底為何?

她看向沈宏求助,沈宏立即別過臉去,估計他也無能為力。

“別看你爹!”大娘子一聲獅吼,嚇得沈宏和沈昭軫一個激靈,“交代清楚,錯在哪里!”

沈昭軫大腦一片空白,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聞言,大娘子氣急,沖到她的面前就是一棍。

沈昭軫吃痛,萬分委屈道:“母親,母親,我真的不知道……”

大娘子更生氣了:“你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嗎?今日天還沒亮消息傳得到處都是,都傳到朝廷去了,連官家都知道了,你父親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沈昭軫屁股火辣辣地疼,腦子里卻想不起來昨晚的自己高燒不退,能做什么事情。

“我從小就告訴你女兒家的名聲最重要,你倒好,還未出閣就跟陌生男子同床?二姐兒,你是我大理寺卿府的千金,不是勾欄里的小姐!”

沈宏于心不忍:“娘子言重了。”

“這還言重?是不是官家把你喊過去,親口對你說的,你的女兒癡心一片,即使病重也精心裝扮,只為了求見白相爺一眼!妃子宮俾都說她故意設計,想要投懷送抱。他們倆人剛一見面就情難自抑,開始卿卿我我,今天早上更是衣衫不整,還摟摟抱抱……多少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沈昭軫,是我冤枉你嗎?你知不知道外面罵得更難聽!”

“官人你就等著罷,你家女兒獻身給他,你看看他會不會來提親,我告訴你,絕無可能!”大娘子越說越激動,聲音止不住顫抖,兩行眼淚奪眶而出。

“沈昭軫,你從來都不聽我的話,我讓你繡花練字你不肯,讓你嫁個好人家你不肯,讓你遠離白相爺你也不肯,我說什么你都要跟我對著干!就因為我不是你親娘嗎?”

見大娘子傷心,沈昭軫也哭了起來,連忙跑去抱住大娘子:“不是的,不是的,我最聽你的話了。我真的沒做過那些事情,昨晚明明是宮女照顧我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母親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官家才借我三五個宮女,明明是秘密行事,怎么會被其他人知道……”

“秘密行事?”大娘子詫異,趕緊問到,“怎么說?”

沈昭軫紅著眼眶,把她被黑衣男要挾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我跟官家約定,只有除了幫我布置的幾個宮女,不會有人知道此事,我也不清楚為什么會變成人盡皆知……”

大娘子一見她哭就心軟,把她抱進懷里:“方才是我話說重了,既然你這樣說,母親肯定相信你。我就是害怕,害怕我們家二姐兒再也找不到好人家,再也過不上太平日子。那既白心機頗深,跟他扯上關系,恐怕日后不得安生。”

沈昭軫先前只以為既白并非善類,這次真真實實見識到了他的手段,聽著大娘子的話此時提心吊膽,完全沒了主意。

沈宏給兩人遞上帕子,拍拍沈昭軫的背,他從不覺得既白有什么可怕:“你把二姐兒嚇著了!怎么會是白相爺捏造的禍事?肯定是那幾個宮女,要么就是其他的官家小姐吃味兒編造出的故事。還有那個黑衣男子,二姐兒你該早點告知我,大理寺卿府也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我馬上加派人手。”

大娘子不同意他的說法:“宮女都是官家手底下做事的,這點規矩都不懂?也沒幾位官家小姐跟著圍獵,況且人家個個受過好的教養,哪有那么多橫生是非的姑娘!”

“你看你,就認準了白相爺不是好人,”沈宏認為大娘子是無理取鬧,“是誰成天跟我說哪家姑娘性情乖張,哪家姑娘頗有心機手段,哪家姑娘跟主母姨娘斗法,這會兒倒是幫她們說話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們二姐兒今后要如何?我們家可就這一個姑娘。”大娘子說著說著又哽咽了。

“母親,只要你們不嫌棄,我一輩子不嫁人也行。只是孩兒實在對不起你和爹爹,讓沈家丟臉了。”

沈宏向來看不上流言蜚語,讓兩個女人放寬心:“你又沒做過那些事,爹爹不覺得丟臉。謠言止于智者,官家此前已經答應你擔任伏案司幕友一職,第一樁案子難度不小,你若是能辦好,定能引得全京城的喝彩,到時候有誰還記得這些小事。”

聽到可以查案,沈昭軫回過神來:“爹爹說得在理。”

沈宏欣慰地看著她:“卷宗都已經整理好了,就在書房,你準備一下,盡快啟程去甘州,也好順便調整一下心情。”

“好,我這就去準備。”終于有事可忙了,不用想著既白那件糟心事。

沈昭軫一走,大娘子就一把推開沈宏:“甘州那是多遠的地方,你也放心她一個人去?”

“太子也在,肯定跟著不少暗衛,都是高手,比在府里還安全,娘子你就放心吧。”

“太子也去?那既白呢,他可是太子的師傅,這就更不放心了!”

“官家只是請白相爺給太子教習,并非事事都要跟隨太子。官家封他宰相,自然是要重用他,哪有剛剛拜相就被派出京城的?”

聽完,大娘子終于放下心:“那就好,我也去收拾收拾,給二姐兒路上帶著。”

“嗨呀,她去甘州你又不去,你跟著忙什么,都說了太子也去,吃的用的怎么會苛待她!”沈宏看著大娘子遠去背影萬分“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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