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警官將自己冰冷的面孔、邃深的眼睛和著重莊的語氣，一齊壓向了茶幾的對面。

似乎是種協調，在這種情形下，原本就不算大的臨時審訊室，現在也變得越來越狹窄。

直到此時，坐在對面沙發上的人才感覺到不妙。

他驟然發覺房間里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起來，即便自己盡可能大口地呼吸，也無法拯救胸腔內的肺被人緊緊圧按的窒息感。

……

“夏金山生前和其他那兩個人有什么恩怨嗎？”

“夏……夏總好像一直不怎么看得慣李聞，說他辦事能力不足。最近又傳出來李聞私底下偷偷在搜集公司在運營上的‘臟交易’的證據，讓夏總對他更加厭惡了。”何曉雙手合十搭在桌上，低著頭說道。

“因……因為想不出好的廣告創意，孫……孫衛經常被夏……夏總批評辱罵，說自己怎么花錢雇了這么個‘廢物’之……之類的。今天他在三樓抽煙，應該還是因為廣告創意上的事吧。”同樣低著頭的李聞，雙手插在上衣口袋中，小聲回答。

“恩怨？哎，沒有的事。我們是普通的公司上下級關系，就算有恩怨那也只停留在公司里，隔不了夜，帶不進生活的。”孫衛搖了搖頭，看上去似乎很放松，“倒是有無意聽見自己的手下說何秘書和夏總有跨過上下級的微妙關系，具體是什么我不太清楚。”

同樣的問題，不同時間，問在不同人身上，獲得了不同的態度，不同的信息反饋。

……

“聽說你是尸體的第一發現人？”林警官繼續一本正經地問話。

“是……是，因為夏總在下午有和我說過晚會致辭結束后，去臨時辦公室拿一份文件，所以我才會在七點十分的時候在那里看到……全身是血的夏總。”

何曉咽哽地說道，臉色白慘，大概是被那腥血的場面嚇得不輕。

“后來呢？”林警官不動聲色。

“我……我的尖叫馬上引來了當時正在打掃廁所衛生的清潔工，他扶起了因為腿軟癱坐在地上的我，然后報了警。”

“也就是說案發后你沒有進入過案發現場對吧？”

“嗯。”

……

“雖然他們都不承認自己和死者有著太深的矛盾，但是在旁人的口中可以很清楚他們的隱瞞。”

結束了對嫌疑人的一部分問題的審訊后，澤警官如此總結道。

“也不算隱瞞吧，人總是會下意識挑選對自己有利的信息公布，只是想盡可能弱化自己的嫌疑而已，畢竟誰都不想因為太顯眼而遭受不必要的審訊，”林警官說，“要我說，案件的最大的疑點還是在時間線上。”

“是的，剛剛回來的去調查一二樓廁所監控的小徐，證實了李聞是六點四十七出現在一樓晚會廳旁的廁所的，而何曉與孫衛則是六點五十一。然后是七點零九分，何曉走出晚會廳，”唐警官搭話道，“二樓的監控顯示清潔工是在六點二十八開始打掃衛生的，然后在七點十六的時候跑出監控范圍的。”

“也就是說發現夏金山尸體的時間就在七點十六咯？”

“不錯，而且花了好長時間破解夏金山電腦密碼的警員回來也確定了夏金山在實時檢查線上報告的時間就在六點二十到三十。”

“可是，這個報告應該是個人在電腦前都可以做的吧？”

“關于這個問題，我問過那三人，他們都達成一致，夏金山對私密物品保管及其苛嚴。這點，在他辦公室里還專門把自己的辦公桌圍了一圈花玻璃墻也可以看得出來。”

“可以，那現在我理一下時間線，”澤警官說，“以目前我們得到的所有時間節點來看，今晚所有人的行程應該是這樣的。六點宣講會結束夏金山和何曉回辦公室后，六點十五孫衛就在樓梯口‘把守’，六點二十死者開始做報告直到三十。四十七的時候李聞出現在一樓廁所，五十的時候是何曉和孫衛。七點晚會開始，七點零九何曉離開晚會，七點十六發現死者。”

“嗯，只是推測死亡時間在六點二十五到七點。刨開孫衛一直‘監視’三樓的六點二十五到六點五十，那么死者的真實死亡時間應該在六點五十到七點。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死者因為一些原因到了二樓的臨時辦公室，不幸遭人殺害。”張升叔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話，“問題就在于這十分鐘內所有人的行蹤都是明確的，不可能抽開身去實施犯罪……難不成是外人做的案？”

“嘁，我還以為你有什么高見呢。”林警官立刻便表示出了不屑。

雖然林子瑞的慢傲態度讓人十分不適，但是他的口氣是建立在一定基礎上的。

外人作案，要先克服四個難題。

一是保安的排查，要知道張升叔和我進入公司還是花了好長的時間的；

二是臨時辦公室的位置和它的房門鑰匙，這點幾乎就只有內部人員可以辦得到；

三是得知道夏金山的行程，也就是他在那十分鐘必須前往臨時辦公室的原因；

四是逃脫現場，首先確保殺死夏金山的時候他不會叫喊，其次是在無準備的情況下不在現場留下痕跡，最后就是躲開之后可能遇見的一雙雙眼睛。

這幾點，注定了外人作案的不可能。

“那……那有可能是自殺嗎？”張升叔小心翼翼地說道，就像一個初中生猶猶豫豫地用排除法做選擇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