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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廿五鋪(5)吳豆子不留一根頭發(fā)

  • 我焉知君子非魔
  • 梓桐堯
  • 2739字
  • 2019-05-22 23:30:00

自那日從廿五鋪回來,懷玥連著兩日與柴君嵐早出晚歸,日日打馬過街,直到揚州城都傳遍了這件事,說是梅園的兩位主人回來了。一個公子如玉,一個嬌俏艷麗。

江湖開始傳言,說是兩人死里逃生,患難生情,柴君嵐為了給懷玥一個交代,在眾人面前取消了婚約,從此與嚴家再無瓜葛。有的人說是柴君嵐求而不得故意生事,有的人說是懷玥懷恨在心報復嚴煙。不管怎么說,都不是什么好話。

今日他們?nèi)サ氖菗P州城西,身后仍舊跟著喬裝為玄字衛(wèi)的六個‘鬼哨子’。聽柴君嵐說,鬼哨子是安蓮姑那些走夜路的下屬的稱謂,因常在夜中吹哨引路,故而稱為‘鬼哨子’。

為首的‘鬼哨子’叫來寶,卻是個肌膚黝黑,魁梧壯實的漢子,背面看與玄雷相差無幾,正面看就吃了面相的虧。雖不至于青面獠牙,但一雙三白眼兇光乍現(xiàn),也是非常嚇人。

來寶去了趟吳村的瓜果涼肆,又縱馬回來:“九爺,肆里沒人。鄰里說吳豆子三日前便失蹤了。”

柴君嵐道:“肆里可有打斗痕跡?那些瓜果可還在?”

來寶道:“沒有打斗的痕跡,瓜果都在。”

懷玥駕馬上前,見柴君嵐看著前方進村的路若有所思:“吳豆子是你的人?”

“是,也不是。”柴君嵐說的模棱兩可,右掌拍著左手背,忽然抬頭:“你帶著弟兄們就近歇腳,我和懷姑娘去去就來。”說罷,兩人便一同縱馬前行。

這瓜果涼肆開在村口不遠,一旁是賣湯的大嫂,正對面是個茶肆。懷玥問了兩頭,結(jié)果也是一樣,再看肆里,瓜果都好整以暇地放在竹簍和籃子里。他們沿著小路進村,沿途也不見有人家,直到過了兩里,才見到矮坡下黃燦燦的油菜花,還有田地里三三兩兩的農(nóng)舍草屋。

艷陽破云,鋪天蓋地照來,霎時間遍野黃花爛漫,猶如源源不絕的生命力在汩汩而出。

懷玥有些動容,這幾日的焦躁和不安像被安撫,心情變得沒那般沉重了。她看著柴君嵐頎長的身影,至今不知柴君嵐要找的是什么人,但她可以肯定這個吳豆子享了半年的安逸就此被打破了。“吳豆子是探子嗎?”

柴君嵐搖頭:“她與你師娘齊名。”

懷玥的師父是齊延公,師娘自然是花容謝了。花容謝是十二羅剎之一,那與之齊名的自然也是十二羅剎之一。懷玥鹿眼圓瞪,錯愕道:“十二羅剎?可魔教不是在塞外嗎?”

不同于昨日,柴君嵐倒是顯得平心靜氣:“誰說十大羅剎是魔教的人?對名門正派而言,無法掌控的門派都叫魔教,不聽使喚的都叫魔頭。”

懷玥道:“那這個吳豆子……”

“畢俍。”柴君嵐從油菜花田處收回目光,:“守靈婆——畢俍。”

兩人返回村口與鬼哨子會合,這才啟程返回梅園。他們這兩日在揚州打轉(zhuǎn),少不了解家和英武堂的監(jiān)視,但出于家主和長輩都不在揚州境內(nèi),誰也不敢肆意妄動。其他世家子弟打著守護嚴府的名義住在嚴府,只有四君子分作兩隊伺機攔下柴君嵐。

大君子婁駱斌和二君子花文風從昨日便一直撲空,不是在梅園找不到柴君嵐,便是在揚州城外被別的鬼哨子攔截。鬼哨子只為拖延時間,設陷偷襲,無所不用,以致兩位君子每每趕到目的地,柴君嵐一眾均已離開。

今日回到梅園,平叔迎上來道:“燕家主方才托人送來新茶,說是春露采靈草,新芽獻地仙,望少主彼時旗開得勝。”

“高笙慣會說話。”柴君嵐欣然說道,讓平叔沏茶擺案,要在廊廡賞梅。他走了幾步,忽然又返回正廳,讓鬼哨子先回兩旁耳室休息,吩咐婆子外出采買燒鴨和饅頭,看模樣是要大擺筵席。

大肆喧囂著實不是柴君嵐的習慣。他便是挑剔,也不至于鋪張浪費,這么一反常態(tài),實在耐人尋味。懷玥在旁看著他又要賞梅,又要采買的,覺得莫名其妙。待柴君嵐回屋里,她才到后堂找平叔問個究竟。

平叔把女使支開,讓她去把書房里的炭火換新,自己開始置備看茶的器皿。他擺好茶具,嘆了一聲:“懷姑娘也看出他心情不佳,那一會兒就多陪他說說話吧。你們今日到底去了何處,昨日在半坡找到尸體也不見他反常。”

懷玥如實道:“也就去了一趟吳村,找一個叫吳豆子的人。”

“吳豆子……”平叔喃喃說道,一邊將開水倒入茶壺中。“他怎么了?”

懷玥搖頭:“不知,人不在,瓜果卻好好的。”

“那便是了。吳豆子嘛,要走就清巢再走,絕不給你留下一根頭發(fā)。要是留下來,那就說明他走得緊迫。”平叔端著茶具與她一同去了書房廊廡處,見女使將火盆子放在廊廡角落,又忙忙碌碌地將案幾和坐墊拿到廊廡處擺好。

書房一角是游廊盡頭,房外廊檐下并無靠欄,席地而坐,即可觀賞院中景色。

懷玥正想問平叔有什么忌諱,卻見柴君嵐正好從屋里出來,換了簡白深衣,披著當初在淮安借過她用的黑裘斗篷。春曉白日,滿園梅香,他那件斗篷和面具顯得格格不入,說不出的怪異。

她真想不明白,今日出門還是和風煦日的公子,怎么一個吳豆子就讓梅園變天了?不過柴君嵐的脾氣比翻書還快,這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只是這突如其來的喝茶賞梅到底是個什么道理?這到底是君子賞花的格式還是流程,又或是禮儀?在她眼里,就是矯情。

柴君嵐在置放火盆一角抄手而坐,目光卻在茶具上,遲遲未有動作。

懷玥心中喟嘆,回房取了哥哥給的小捧爐,從火盆中順了幾塊小炭火進去,將捧爐塞進他手里:“拿著,九爺要是著涼了,明日誰替我出頭?”

柴君嵐手里多了個暖烘烘的東西,稍微一暖,只低著頭看手里的捧爐。他臉上的面具還在,此時不知是傷感,是高興,還是錯愕。

茶香馥郁,暗香清雅。這一套茶具擺在那里,便有長談長坐之意,可東家惜字如金,壞了興致。

懷玥一只手搭在膝上,并沒學魔君坐得端端正正,見他像個木頭杵在那里吹風,也不知是等梅花賞他,還是他賞梅花。她給兩人都斟滿了茶,第一杯牛飲而盡,第二杯才輕啜一口,便又放回案幾上。

柴君嵐這人固然守著什么君子之道,做事總是有種縛手縛腳的感覺,但也不至于這樣。他今日又是采辦,又是賞梅,倒與這幾日打馬過街的架勢有些相像。懷玥想了一下,問道:“九爺,我們這是……演給誰看?”

平叔正好端來一碟透糖,聽她一問,險些將透糖灑在案幾上了。

柴君嵐卻道:“為何覺得我在演戲?”

“難道不是?”懷玥不覺得自己猜錯,反而肯定事實偏向心中所想。“從海棠苑到揚州,再到吳村,總有人比九爺早了一步。九爺想去大廟找住持,他又偏偏死了。”

柴君嵐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你可知大廟的住持是誰?”

懷玥搖頭,真想不出來。

“十羅剎,血佛陀。”柴君嵐幾乎不帶情感地說出這個名字,卻說得十分鄭重。

“啊?”懷玥震驚得半跪起來,一手撐著桌面,見平叔使了眼神,便又坐好。

先是花容謝被引入百草谷,后是青眼鬼跟蹤青龍君到了臨朐,再是血佛陀命喪大廟……如今,守靈婆畢俍也已失蹤。這些看似毫無聯(lián)系的事情卻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有條不紊。

“上回說青眼鬼在地府有兩個兄弟,加上……三個,一共是六個。現(xiàn)在看來,最有危險的應該是守靈婆才對。”懷玥想了想,“要不,我入城打聽一下?”

平叔輕咳兩聲,神色有些隱晦:“不好打聽。”

柴君嵐一擺手,又給懷玥倒了杯茶:“懷姑娘切莫將自己牽扯進來。今夜養(yǎng)足精神,好應付明天的不速之客。來人可不止懷奇英一人。”

懷玥應了一聲,吃下一塊透糖,只覺味同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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