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司令嘿嘿直笑，“說起來，我手下這楚少將也是有趣。上次打了勝仗回來，按例論功行賞，他說這次什么都不要，只想求我給他做媒。

我開始很高興，莫非是看中了我家姑娘？能得此乘龍快婿，也是我的福氣。誰知，他說有一次在街上偶遇了顧寶坊的顧大小姐，一見傾心。

說了不怕顧老爺生氣，京城但凡有些體面的人，都知道貴府大小姐是執意不肯嫁人的。

我也勸他，可他態度堅決，說非顧家大小姐不娶，請我一定要幫他了此心愿。

當然，婚姻大事不能強人所難。我今日就想請示顧老爺，這門婚事，意下如何？”

顧老爺嘆了口氣，

“司令美意，顧某感激。但此事還需回家問問小女和夫人的意思。”

“這是當然！

口說無憑，我把那楚良夸上天，您也未必相信。不如這樣，明日，我帶他去府上拜見，讓夫人和大小姐親自過目，您覺著如何？”

顧老爺心下一驚，但又不好拒絕，只得點頭，“如此也好。只是，我和夫人見見他就好了，小女……就不必了，畢竟男女有別……”

“好好好！悉聽尊便，悉聽尊便！”

顧老爺回到家中，將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夫人。

顧太太覺得此事不妥。幾年前，婉如早已自己表明了永不嫁人的決心。

思來想去，也只能明日好好招待司令二人，再找個理由好言謝絕。

第二天，快到正午時分，顧公館門口響起汽笛聲，一輛軍用吉普車緩緩停下。

早有伙計上前迎接，領他去前廳。趙司令滿臉堆笑，大步走進門，一名青年軍官緊隨其后。

顧老爺和太太已恭候多時，見他二人進來，趕緊起身，笑臉相迎。

顧司令開始介紹，“老爺夫人好，這位就是我昨日提起的的，楚良，楚少將。”

那青年走上前恭敬行禮，顧老爺趕緊作揖回禮。

旁邊的顧太太倒是看得有些愣住了。

那青年約莫二十六七歲光景，一身軍裝，身段十分修長挺拔。雙目炯炯有神，臉上棱角分明，五官很是俊朗。

顧老爺招呼二人坐下，命下人上茶。

趙司令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同顧老爺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身旁的青年卻始終一言不發。

眼看到了午飯時間，顧太太吩咐廚房擺飯，趙司令起身道謝，“太太美意我們心領了。只是今日尚有軍務在身，就不打擾了。

今日顧老爺和太太已經見了我這下官，昨日，我也同您說了他的詳細情況。接下來，我便等二位的消息了。”

說完，他哈哈一笑，起身就要離開，身旁的青年也站了起來。

顧老爺還要挽留，見他們執意要走，只得作罷，一路送到了門口。

回來時，見夫人正坐著發呆，他明白，她和自己一樣憂心。怎樣回絕此事，卻又不能拂了趙司令的面子。

顧太太此刻卻是心亂如麻，那青年生的真是一表人才，且前途無量。若是婉如真能嫁給他，倒是一樁好姻緣。

方才，那青年面對老爺時，態度恭順，謙謙有禮，卻從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自己，她不禁感覺有些疑惑。

再一想，自己畢竟是女流之輩，又是上了年紀的太太。初次見面，他害怕失禮，不敢與自己正面對視，倒也合理。

“夫人，可想出了理由回絕這門親事？我考慮多時，似乎只能說是婉如執意不肯了。”

顧太太有些吞吞吐吐，

“老爺，我倒是想……這青年很是不錯，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成就，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倒和我們婉如有些般配。”

“這……只是婉如定是不肯啊。”

“不如這樣，老爺先去試探一下她的意思，若她執意不肯，那就如實回了那司令。

倘若她不是很反對，那我再去同她好好談談。”

顧老爺有些局促，“試探女兒心事，恐怕我不如夫人擅長啊……”

顧太太不禁苦笑，“放心，你只需如實告訴她這件事。之前我同她說賬房先生的公子，她立刻惱了，說是以后我若再提此事，她就出家，哎……所以這次，只能你代我去說。

顧老爺點點頭，“也罷，只是容我緩兩日，好好準備措辭。”

這日上午，婉如去母親房中請安，見母親似乎有心事。還未說上幾句，就推說自己頭疼，只想歇著，婉如只得離開。

她覺得百無聊賴，院子里冷冷清清，連打掃庭院的傭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不知不覺，走到了公館門口，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她停下來，大門打開，竟是婉心回來了。

她心中感到一陣溫暖和親切，趕緊迎上前，想要拉起妹妹的手，好好同她說說話。

誰知，那婉心面無表情，像是沒看到她一樣，從她身邊徑直走了過去。

仿佛一桶冷水從頭頂澆落，近一年的不解和委屈一起涌上心頭。婉如再也忍不住，沖上前一把抓住她，

“你到底是怎么了？為何這段時間對我如此冷漠？能否今日說個明白？”

婉心抬起頭，一言不發，目光中滿是厭惡和憤怒。

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下人們也都識趣，默默走到遠處，只留她二人站在那里，四目相對。

婉如首先打破了沉默，

“出嫁前夕，你曾對我說，姐姐永遠是你心底最親的人。現如今，究竟是你變了？還是我們不在一處生活，彼此疏遠了？”

婉心冷笑一聲，眼中充滿怒火，

“你不要再惺惺作態，更不必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婉如有些恍惚，自己面前的這張臉如此陌生，她究竟是誰？

婉心忽然發瘋了一般，

“你口口聲聲這輩子不嫁人，真的是因為你失了名節看破紅塵？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我夫君余情未了，還想時刻勾著他的心，讓他對你念念不忘，讓他時時刻刻想著你！

你不要做夢了，我顧婉心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和他別說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絕無可能！”

婉如驚得i面無人色，渾身發抖，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