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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孰為因果

  • 相師堂
  • 牧行云
  • 2665字
  • 2019-04-04 06:38:03

丈長的畫舫,東西有窗,透風(fēng)敞亮,南宮軼與顧諳此時正對面端坐,喝著茶看風(fēng)景,船夫搖著櫓,倒是悠閑。逆著水,船只行走不快,顧諳愜意地倚在窗邊,看船兒不緊不慢地駛進(jìn)小天女河。一進(jìn)小天女河,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趕巧對面有人家正在辦喜事,偌大的樓船被紅綢布裝飾,船角流蘇隨風(fēng)擺動,間有笙歌陣陣,很喜慶。顧諳站起身,跑向船尾,一臉喜氣地觀看著。

“我看過一本古書,上面說有一個叫訶陵的古國,他們的婚聘沒有媒妁之言,但想娶之,只需送上黃金便可娶。然后便開始周游,五月游船,十月游山。”顧諳立在船尾,對身后的南宮軼道。

“諳諳喜歡無妁之婚?”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我又不會嫁人。”

“為何不嫁人?”南宮軼不解道。

顧諳此時心情很好,認(rèn)真解釋道:“不懂嫁娶為何意時是因為自己壽數(shù)有限不想誤人,如今看多見多覺得嫁人太拘便不想嫁了。”

“什么叫壽數(shù)有限?”南宮軼挑著顧諳第一句話問道。

顧諳一笑,道:“壽數(shù)有限就是壽數(shù)有限嘍,這有什么難解的?這世上有長壽之人,也有短壽之人,我是后者。我入門時師父曾為我卜過一卦,年三十而終。其實這事我早就知道,你應(yīng)該清楚,相師堂內(nèi)有很多異能之士,壽數(shù)之卜不算難事。”

聽著顧諳貌似輕松地說著自己的命數(shù),南宮軼心頭不由一悲,道:“你堂內(nèi)既有異能之士,總該有改命之術(shù)。”

“改命?你說的輕巧。人這一生無非由‘命運’二字組成,命者,是一個人注定的吉兇禍福,運者,即是人這一生所經(jīng)歷的階段。判吉兇禍福者,是神,神依你此生所為判你強、弱、精、枯,使你不過、不及。改命就是以凡人之力與神斗,凡人怎么會是神的對手?神定下的生死,怎么去改?除非奇跡出現(xiàn),天愿意為我續(xù)命。”

“你身邊有天女,她是神的使者。”

顧諳朝他看了一眼,不客氣道:“還在打悧兒的主意?”

南宮軼不由一笑:“不能說是打她的主意,是比較留意才是。畢竟傳說她通曉神諭,我也想見識見識。”

“你也說傳說,你南國勝師最該知道她是不是通曉神諭。悧兒是通靈,能看人生死,那又怎樣?她又改變不了大局。”

南宮軼聽著顧諳口中維護(hù)悧兒之意,道:“諳諳,我不是那等只圖蠅利的小人。”

“你所圖乃大利?”顧諳挑著字眼道。

南宮軼搖搖頭,倒也不惱顧諳的牙尖嘴利,道:“你我雖有身份等諸因掣肘,不敢交心,但當(dāng)知彼此都不是卑劣之人,諳諳你也不必挑著我話里的刺兒。”

顧諳歪著頭,好笑道:“你我才見幾次面,就敢說出交心這樣的話?軼太子你是覺得我良善可欺呢?還是覺得自己舌燦如花,剛才的話兒會迷倒我?”

“諳諳,咱們方才明明說的是改命的事兒。”南宮軼無奈道。

顧諳也是一笑,道:“改命有什么好說的。”邊說著邊指著遠(yuǎn)遠(yuǎn)的塔尖道,“從這兒能看到流聲剎的佛塔了。”

南宮軼順著她的手勢望去,小天女河源頭方向的佛舍利塔在一片云氣繚繞中若隱若現(xiàn),更添神秘。

“我曾聽勝師說起當(dāng)年恭迎佛舍利入塔時萬民朝拜的景象,勝師說當(dāng)年三天女峰掌門也齊聚于此,曾秉燭暢聊,不過幾十年間,天女峰間就勢如水火。”

“這豈不正應(yīng)了你的因果之論?你說起當(dāng)年我也說一說當(dāng)年,當(dāng)年若不是刖汀挾師殺同門自立,如今三天女峰水火之勢也許就不會形成。傳聞其師臨死之時發(fā)下毒誓:東天女峰自刖汀始亡。刖汀挾師、求仙,哪個是因?哪個是果?我倒覺著這是她們東天女峰的劫數(shù)。身為衛(wèi)道者,門派之尊,卻鼓動上者兵伐天下,如此不顧百姓者,卻一心欲成仙?天要她所用?”

“諳諳眼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南宮軼從側(cè)面正看著她因激動而有些泛紅的臉,不知為何竟起了勸慰之意,“這世間,哪里有絕對的對錯?那刖汀如今也是一派宗師,為東盛立下汗馬功勞,受國人擁戴。哪里有人計較她當(dāng)年不義之舉?諳諳今日在此斥她行徑可恥,認(rèn)為她德行有虧。可在東盛人眼中其挾師之舉定有難言之隱,國民都愿意替她解脫,你能奈她何?那你眼中對錯又有何意義?”

顧諳望了眼佛舍利塔,神情凝然起來,半天才喃喃地不知說了句什么。

“諳諳?”南宮軼擔(dān)心自己哪句話說得觸怒到她。

顧諳回頭招呼道:“船夫,回吧!”

“這才個把時辰,怎么就急著回?”

顧諳倒是溫和解釋道:“這會兒感覺起風(fēng)了,怕著了涼,我這人雖性子生得活泛些,奈何身子卻妥妥的大家小姐的嬌弱。”說到這兒,她面上稍有羞意,繼續(xù)道,“今春接的代掌門之位,出莊子比較早,往年這時節(jié)我還賴在莊上。”

“諳諳冬天都在莊上住?”

顧諳點了點頭,似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抿成一彎淺淺的弧度,有點調(diào)皮,卻又點任性的樣子。雖說著起風(fēng)了,她卻沒有返回艙中的意思,而是接著道:“我?guī)煾刚f我是小姐的身子丫頭的命,我覺得好像是這個理兒。年年入冬都住在莊子上,誰家烹羊宰豬若不請了我,我可是要鬧一鬧的。”

南宮軼聽了一笑,道:“諳諳這性子果然活泛。”

“每年二月的春社日也是很熱鬧的。”顧諳道,“南宮軼,你說我這么個愛熱鬧愛吃喝的人,是不是不該想著打打殺殺那些事?”

南宮軼“嗯”了聲,有些不太適應(yīng)顧諳的思路,明明上一刻還笑語晏晏地對他講鬧騰的日子,他也認(rèn)為那樣的顧諳才是顧諳,可下一句話又扯到打殺上面來,南宮軼心里不由地一黯,難道她與他就只有“打殺”二字可講?還是他只能和她談“打殺”?

“諳諳說的那個莊子在哪兒?”南宮軼順著自己的思路問道。

“那個莊子------”顧諳頓了一下道,“那個莊子,江湖人都說我在那兒藏了座寶山,那里多是奇珍異寶。”

少女嘴角調(diào)皮的笑僵了僵,顧自低了頭,鞋底輕輕摩擦著船板,周遭突地靜了下來,南宮軼感覺到一陣冰冷的感覺漸漸襲近。

“我有一座藏寶閣,不知其中可能有與你之珍寶相媲的物件。”南宮軼看著起了戒心的顧諳道。顧諳卻笑道:“人道南杞太子最善察言觀色,果如是。”

“諳諳,今日游船,你從不嫁講到對錯,從性子講到打殺,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是嗎?今日說了那么多?”顧諳一揚眉毛問著,既無活泛的性子,也無冰冷的疏遠(yuǎn)。南宮軼掂著顧諳忽遠(yuǎn)忽近、忽熱忽冷的性子,道:“諳諳同我講了一大堆,可得到你想得到的信息?”

見南宮軼毫不在意地揭出她的目的,不由嫣然一笑:“原來你也很聰明啊!”

“所以呢?”

“只是不知你和半璧公子誰更勝一籌?”

“諳諳比這個做什么?”

“我想知道‘四君子’中簡兮公子的排名為何會落在他后面?”

“諳諳若想知道原因,等到了流聲剎,可以問問七空大師。”南宮軼聽她提起簡兮公子,想起他是她心儀之人,心口突地痛了一下,仿若被人打了一拳,好似被人搶了心頭好般失落。

“雖說是這個道理,但半璧公子未至,就算問個清楚,又不能當(dāng)面駁一駁。”

南宮軼眉頭一落,道:“名聲兩字最掛不住人,諳諳若喜歡,拿去就好。”

顧諳回頭,看一眼落寞的南宮軼,不解道:“不過隨口問了句為什么,你便這么不落忍?”

南宮軼一陣苦笑,竟也模糊自己究竟為了哪個不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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