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圍資本主義
- (阿根廷)勞爾普雷維什
- 4968字
- 2020-08-19 16:39:56
第三節 生產率和效益
上面我們談到了技術滲透是通過不斷提高的生產率和效益層次而進行。鑒于生產率和效益這兩個概念在我們的闡述當中十分重要,因此有必要對這兩個概念加以解釋。
生產率概念指的是,由于在實物方面的資本——實物中集中了工藝技術的革新——以及在人材培養方面投入的資本增加,生產同樣數量的產品和勞務所需要的人力越來越少。我們把這種資本稱為再生產資本,以區別于用來增加效益的非再生產資本。
增加效益也要求增加人均資本量,但這已不是為了減少必要的勞動力,而是為了創造新的產品或產品的新形式。這指的是質量更高的產品,或者是能提供比原先的產品更好的服務,或者是能滿足炫耀闊氣和社會地位的要求。因此,我們是撇開價值判斷來談論增加效益或增加高檔產品的。
這并不是說價值判斷在發展方面無關緊要,而是因為此時此刻我們所關心的是另一方面。現在我們就來談談對于我們的分析至關重要的這一方面。
我們在上面指出的這種概念的二分性,不應當使我們就以為這是兩種互相分離的技術。它們在演進過程中是緊密地聯結在一起的。一種產品在要求用更多的資本來改進其效益時,通常也要求用更多的資本來提高每個就業人員的生產率。
因此,應當懂得,這種二分性不單是表面形式。它在外圍的發展中具有重大意義。
再生產資本積累日益增多,生產率不斷提高,這不僅為積累再生產資本創造了條件,同時也為積累用于產品多樣化的非再生產資本創造了條件。顯然,同樣產品的生產增加超過某種限度就會缺乏合理性。多樣化日益發展是資本主義動力的一種要求。如果因此而要求在總體中增加非再生產資本的比例。這是因為生產率已有了充分增長而允許這樣做,是因為出現了分配上的差別。
在耐用消費品多樣化方面就可以看到我們所說的這種情況的一個鮮明的例子。耐用消費品多樣化按其效益的不同呈現出一系列不同的層次,通常要求越來越多的資本,要求勞動力具有越來越高的專業化程度。
我們都知道,在中心地區,人們對于越來越善于操縱消費者主權的大眾通訊與社會傳播媒介超乎尋常的發展而引起的對新的需要的欲望提出了批評。然而,即便排除所有這些因素,歡迎技術上更先進的東西的這種傾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這種偏好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個人收入。分配差別越大,那些因分配差別獲益的人們的這種偏好就越強烈。外圍資本主義嚴重的不協調之處恰恰就在這里,因為生產越來越先進的產品就要求為每件產品投入更多的資本。
不論是直接生產這類產品還是通過進口的辦法來獲取這類產品,都需要更多的資本。
顯然,在外圍資本主義中,這種消費多樣化的社會代價是高昂的,是以縮減再生產資本來實現的。而再生產資本恰恰需要以盡可能大的強度積累起來,以便把在不同層次的低生產率中就業或在外圍資本主義中虛假就業的勞動力用越來越高的生產率和收入水平加以吸收。
應當指出,這類消費多樣化現象不只是存在于高收入階層之中,而且在中等收入階層的上層也日益發展,并正在向下層擴散,只不過強烈程度很不一樣。
對這類來自新的技術層次、更有效益的產品的需求,會排斥對于低技術層次、要求資本較少、通常吸收勞動力更多的產品的需求。這種排斥還往往由于價格競爭而加劇。當然,這種技術層次的替代是發展的一個特點,并且從滿足個人需要的角度看往往是有益的。不過,在外圍資本主義中,這是一種早熟的替代,只能滿足那些享有分配特權的人們的需要。
此外,對低技術層次過早的排斥意味著對已投入的資本的浪費,而由低技術層次所決定的產品又往往只局限于在有關國家國內生產。
浪費資本的其他形式
消費社會還呈現出其他一些浪費積累潛力的形式。這些形式既不是由技術進步所引起,也不是出于社會等級的考慮而造成。最明顯的例子是住宅。超出某種限度(這種限度大概只能憑經驗來確定),在住宅上使用過多的非再生產資本,不光社會上層這樣做,中層的一部分也這樣做。收入特權的效果在這里表現得很明顯。這樣就浪費了一部分再生產資本的積累潛力,如同在其他模仿性消費領域所發生的情況一樣,削弱不外圍資本主義的動力。這是外圍資本主義受挫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在國家的投資中也常?;ㄙM很大一部分不必要的非再生產資本,既包括在基礎設施方面,也包括修建某些紀念性工程。注14
在外圍資本主義中,不論是國家的活動范圍還是市場的活動范圍,都不是以儉樸為特征。
浪費資本不只是在產品生產領域存在。在高度專業化的私人服務方面也可看到,而這類服務在中心地區正日益發展。例如,在醫療服務方面,專業人員的培養階段需要一大筆資本,這既是由于科學技術的進步,要求醫療服務有越來越高的功效,也是限制更多的人取得這種職業的一種方式,以便這種職業能有更高的威望和更多的報酬。那些有資格從事這種工作的人已經讓人們看到,如果準醫療服務得到發展并簡化某些程序,就可以減少培養人才的投資。社會上層以及中層的一部分在分配上的特權,也造成了在醫療方面對中心的模仿,而社會下層卻往往得不到最起碼的醫療服務。許多其他專業服務的情況也大致如此。
關于教育問題人們也已評論甚多。模仿性地建立中心有過的種種機構(大都是因為這種模仿能為許多專業人才提供就業機會)的愿望,導致把很大一部分資本用于高等和中等教育,而忽視社會下層的需要。即便社會下層能進入初等教育,其結果往往是很不穩定的,因為微不足道的收入不足以支付整個教育階段的費用。
因此,社會結構是在兩種主要形式下發生影響。一方面,培養人才的機構和提供服務的機構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與權力結構的差別相適應的;另一方面,權力和收入的差別又極大地影響著使用這類服務的可能性。
可見,在這個體系的運轉之中,沒有任何東西會自發地導致這個問題的解決。相反,分配不均只會使問題更加嚴重。
這一切的社會代價是高昂的,因為所需要的非再生產資本日益擴大,從而減少了因吸收勞動力問題的嚴重程度所要求的再生產資本。
再生產資本與非再生產資本
現在有必要強調積累再生產資本而減少非再生產資本的效果。
在一定量的再生產資本投資中取得的生產率的提高,當然就意味著吸收較少的勞動力。但是,可以設想,把由生產率提高而產生的剩余用來制造新的資本貨(或供出口的產品以換取資本貨)。在這種形式中會產生一種就業方面的補償作用。然而,還不僅如此,因為生產率的不斷提高,剩余被投入新的再生產性資本貨,就會增加更多的就業。換言之,隨著越來越高的生產率所產生的成果被不斷地用于增加再生產資本,就業量的增加會超過因生產率提高而節省的勞動力。
非再生產資本的情況就大不相同。假設生產率首次得到提高,其成果被用于非再生產資本,也就是用來購買資料以生產技術先進的產品,比以前更好地適應需求的要求。這也會產生一種勞動者在這類產品的生產中的補償性就業,但卻不會使生產率連續提高,也不會像上述情況那樣引起資本和就業的增加。不會有累進式的積累。
現在似乎可以提出一種有意義的警告。為了簡化我們的論證,我們假設把更高的生產率帶來的全部成果都用于生產再生產的資本貨。但在現實中卻并非如此,而是只有一部分投入到這方面。因此,在就業方面的補償也不一樣。不過,這個事實既關系到再生產積累,也關系到非再生產積累,并不使我們的上述論證失效。只不過就業方面全部補償的實現需要更多的時間,用于積累的潛力比重越小,需要的時間越長。
簡而言之,非再生產資本的超前積累會加強外圍資本主義的排斥性。由于中心先進的多樣化技術在外圍越來越多的擴散,再生產技術不可能深深地滲入社會結構的最下層。于是,外圍的沖突性便加劇,因為在時間的推移過程中,更高的生產率帶來的成果已經不足以滿足在權力關系較量中出現的越來越大的再分配壓力。
在所有這些情況中,應當看到這些社會結構現象的相互關系。中心日益先進的物質和服務消費形式在外圍的擴散,是由于外圍存在著巨大的分配不均,而這種分配不均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社會結構產生的權力關系造成的。這些現象又反作用于社會結構,引起剛剛在上面提到的那些后果。
技術形式與吸收速度
在外圍,人們經??紤]技術選擇問題。技術的選擇即便意味著每個就業人員的產值較少,但允許使用更多的勞動力,并保證社會整體有更大的總產值。
然而,除了某些具體情況以外,人們卻沒有以應有的仔細態度來探討這件事。顯然,中心對這樣的技術選擇不感興趣,因為他們進行革新的努力,除了追求新的效益形式之外,是越來越注重于達到減少使用勞動力的目的。注15
不管主觀愿望如何,市場力量的自發作用不會使得企業去尋求和采用那些選擇,而是采用能減少就業、提高生產率的技術形式。
那么,在經濟整體之中,假如勞動力是按3%的比例增長,那么企業在利潤刺激的指導下,將會采用——比如說——能提高生產率4%而就業僅增加1%的技術形式,而不會去采用能吸收全部3%的勞動力但生產率僅提高2%的技術形式。不論在哪種情況下,總產值的增長可能都是5%。
人們可能從這一點推斷出,由于總產值的增加是一樣的,對社會整體來說,企業是采用高生產率、低就業的技術形式,還是高就業、低生產率的技術形式,都無關緊要。不過,情形并非如此,因為前面已經說明,由生產率提高而增加的剩余,有一部分要用于積累,使之在一定的時候能吸收原先節省下來的勞動力。積累潛力利用得愈是徹底,這種吸收的強度就愈大。
新古典派學說的信徒們經常斷言,如果尊重市場規律,資本的價格和勞動力的價格——請原諒我們使用這個述語——都會自行調整,以支持從集體合理性的觀點來看是最合適的選擇。在另一章研究理論的時候我們再來談這個問題,而那些在中心制造出來的理論企圖對外圍的發展徒勞無益地做出解釋。
通過上面對缺乏技術選擇所作的闡述,不可能確定這種集體不合理性會在采用新的技術層次方面有多大影響。但可以肯定,這種不合理性對過早地排斥原有的技術層次發生著影響。
于是,常常發生的情況是,只要稍加改造,本來還可以延長一段較長時間壽命的物化資本,卻通過使用企業中積累的資金被能夠減少勞動力并能夠取得效益更大的產品與服務的其他資本形式所取代。
在這里,企業的合理性與集體的合理性相沖突,因為集體的合理性要求延長物化資本的使用壽命,并把折舊基金用于能增加就業的新投資。
正如我們在其他場合已說過的,也可以看到生產低效益產品的技術層次被生產更高效益產品的技術層次所排斥。在這里,消費者的態度具有極大的重要性。實際上,隨著人均收入的增加,需求便優先地轉向高檔產品,而損害生產低效益產品的技術層次。分配不均越是嚴重,這種情況也就愈加嚴重。
這樣一來,原來在低技術層次中就業的勞動力,就會被減少或取消,并隨之而喪失其收入和儲蓄能力,而又沒有造成吸收勞動力的其他形式。不管人們的主觀愿望如何,在低效益產品生產領域已經投入資本的同時,又投資來生產高檔產品。
如果用在這類技術層次中的物化資本大部分來自其他同類生產級別的企業,后果會更加嚴重。
因此,我堅持認為,這是一種不合理現象。由于這種現象,新的技術層次過早地消滅了原來的技術層次,從而損害了就業和總產值。原來的技術層次遲早要被取消,但要在一種合理的程序中進行,這就是隨著資本的積累,已有可能吸收因此而被排斥出來的勞動力,這主要取決于收入分配。
如果略加考慮就會明白,需求向高檔產品和高級服務發展的趨勢超出了經濟的內部界限。實際上,這是我們在后面將要討論的外部瓶頸狀態中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進口需求的高收入彈性與出口增長速度相對緩慢并存,主要是由需求構成的變化、中心的技術演變和外圍發展的歷史性延誤造成的。那些新的技術層次不斷增加,由此而產生出高檔的產品,外圍對高檔產品的需求則迅速發展。這就說明了替代這類產品或進口用于生產這類產品的原料與中間產品的必要性。然而,中心新的多樣化形式又接著出現,促使外圍增加進口。
從這個觀點來看,替代性的保護只要保持在某種限度之內,其效果顯然是積極的,因為這不但可以抵消瓶頸狀態,還允許吸收出口活動中所不需要的勞動力。替代還有增加內部需求的作用,即在已有的資本積累的條件下,它可以使發展速度比單純依賴出口速度提高的情況下更高。我們將在其他章節再來研究這個問題以及增加出口的問題。
在外圍,浪費資本的其他形式比比皆是,也是人們再熟悉不過的,對于這些似乎無須贅述。我這里主要是指對利用資本過分的保護帶來的反效果;不采用一日三班而只工作一個或兩個班次所造成的對機器利用不充分;工業化所面臨的由市場嚴密分割而造成的市場狹窄性;勞動力缺乏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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