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易公子這都上去有大半時辰了，怎的樓上還是靜悄悄的。莫不然我們上去看看？”

柳瀲無奈，一賬冊敲在她頭上：“快到午飯點了，留心留心客人，易公子的事情他自己會打理。”

“掌柜的，洪姑娘會不會不愿同你去啊。”

“別揍她，這事兒我也想知道。”白娃娃一閃身從廚房出來，手里還提著一把沒來得及放下的菜刀。

“她能不走么。”柳瀲將揚起的手收回來揉揉額角，“那可是下了圣詔的。況且這姑娘的性格一直熬在房里也不是個辦法。”

“我說，你這么在房里悶著，要憋壞的。”

易子羨進來的時候洪瑾淳還在床上拉著被子不起來。若不是自家老爹臨過來之前一直叮囑自己要耐性耐性，他怕不是要馬上帶著他下樓去見見太陽。

“洪老爺子要倒臺那和你也沒關系，是他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情。你爹爹不是就要回來了么。”

“你娘親也在擔心你，奈何她那兒時候洪老夫人，你也要為她分憂才是。”

“瑾淳，下來的是圣意，到時候便不是柳掌柜來請你，那是皇家親衛來請你了。”

易子羨覺得自己真是一輩子都沒這么喋喋不休。可洪瑾淳除了翻了個身以外啥反應也沒有。

“行吧，我還有些事情，你想清楚了自己下來。”

紫蘇正探頭探腦，撞見易子羨下來卻不見洪瑾淳趕忙就不做聲了。柳瀲起身向易子羨遞上一個詢問的眼神，易公子正因為吃了閉門羹面色鐵青，微微搖搖頭。

“白娃娃，先前讓你燉的烏骨雞老柚子湯燉好了么。”

“掌柜的……那是什么玩意兒啊，苦得很。”白娃娃轉身回廚房里端出來一碗盅帶著淡淡清香的雞湯，面上的表情卻寫滿了嫌棄。

“蜜餞果脯這些呢？”

“這兒這兒，裝了一盒子呢。”

柳瀲掀開盒子蓋子看了看，一盒子玲瑯滿目桃脯杏干李干腌漬楊梅都有。易子羨雖然一向對這種姑娘家的玩意兒不感冒，但是瞅了一眼竟看得忍不住在一旁直吞口水。

“洪姑娘？”敲了門沒人回應，柳瀲摸出來鑰匙開了進去。

“姑娘？”柳瀲到底是仔細些。屋里暗得很，喻香樓的窗簾子都是兩層打底，為的就是睡過整點兒的客人在拉開簾子的時候能不傷了眼睛。

微光射進來，洪瑾淳沒有躲，反而是翻了個身側向著光源。

屋里干凈整潔，桌上的擺設多了幾個小件。洪瑾淳已經住了有些日子，多少有些她自己的味道。

“姑娘，渴么，喝點兒東西罷？”

洪瑾淳原本是打算一直悶在被子里的，但是那一碗盅的香味清新得讓她不止去想。正好柳瀲問了她——

人卻是比想法快一步起來，已經渴得不行的身體似乎一瞬間被輸送進了活力。

“慢些喝，慢些。”

柳瀲不敢把碗給她，倒不是怕她灑了，而是怕她喝得太急嗆著。

“苦……”

幾乎喝了個干凈，洪瑾淳才反應過來那烏雞湯的苦味，柳瀲趕忙從一旁的盒子里挑了個個頭最大的金絲蜜棗，塞進洪瑾淳嘴里。

洪瑾淳覺得周身似乎都打開了。她看著自己就好像漂浮在什么四周都沒有岸的急流中間，被來回沖擊不斷拉扯，水底下又似乎有什么要涌出來。

“嗚……嗚嗚……”

柳瀲拍了拍她的手背，她突然就像是抓到了一塊浮木。

“柳……掌柜！”

洪瑾淳反抓住柳瀲的手，那力氣大的就像是絕望的人抓到了最后一點希望。

柳瀲任由她抓著，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有節奏拍著洪瑾淳的后背。

“沒事兒了，都過去了。”

最開始極力忍住的嗚咽到漸漸大聲的哭泣，洪瑾淳最后抹了把眼淚向柳瀲綻開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

“掌柜的，金絲蜜棗還有么。”

“有的有的，這盒子都是，到時候吃完了讓紫蘇給你裝。”柳瀲瞧她回過神來，微微松下一口氣，“洪姑娘，下去吃些東西罷，這些頂不上飽。”

“我收拾收拾，掌柜的莫擔心，一會兒就下來。”

“誒好嘞。”

柳瀲出來幫洪瑾淳把門微微掩上。

“多謝掌柜的。”

剛轉了個身，背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易子羨向柳瀲大大行了個禮。

“公子這是做什么。”嚇了一跳，柳瀲忙不迭把人扶起來，“洪姑娘能稍微好受點兒，那是大家都高興的事情，你莫要這般見外。”

“瑾淳如今正是最難的時候，還勞煩掌柜的照料。”

“自然，份內之事。公子不若還是下樓等洪姑娘罷。”柳瀲微微一笑，“洪姑娘是個好的，你也莫要錯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