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提到這個話題，程頤靜默了一會兒，嚴肅道：“千曼，我查出公司的資金鏈斷在哪里了。”

正這時，牛肉面好了，倪千曼把香菜挑出來，把面條攪和勻，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說說吧。”

程頤打開筆記本，調出文件遞到倪千曼面前，道：“我查了公司的賬，上個月給MG集團新樓盤提供建材的項目，我們的結算金額少寫了一個零。”

MG集團是搞房地產的，今年年初，MG集團投標了A市南灣的一塊地，要開發新樓盤，而五月，MG開始火速購買建筑材料。

南灣這塊地以33億中標，剛需的建筑材料是一筆天文數字，倪千曼的公司規模太小，沒有能力給這么大的工程供給建筑材料，所以一早就失去了和其他大規模建材公司的競爭機會。

可運氣來了是擋不住的。

最終給MG供給建筑材料的是一家名為華正建材有限公司的大型企業，但華正內部出現了重大失誤，第一批送去南灣的石材、金屬、玻璃、工程塑料、復合材料等本來定的是各十噸，但送到了之后，每種材料各少了足足兩噸。

華正這種大公司，出現如此低級錯誤原本是概率極低的事情，但既然已經出現了，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補齊MG集團需要的建材，然而此時的華正，因為同時給好幾個大型項目供給材料，庫存已經嚴重不足，無法在短時間內給MG供貨。

所以華正選擇從別的建材公司調貨。

而且，他們是主動找上倪千曼的。

倪氏有自己的工廠，價格比同行便宜三個百分點，質量卻好了不止一星半點，這樣的小型合作，倪氏自然是首選，倪千曼對華正會找上自己一點也不意外。

這樣的大工程，一般是先供貨，等工程結束之后公司財務再統一結賬，俗稱——賒賬。

但這次不是并不是直接供貨給MG，而是供貨給華正建材，華正轉手一次，再交貨給MG，所以賬目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貨款在一個月前早已結清。

可問題是，上個月財務結賬的時，所有的財務報表，均沒有出現賬務問題。

也就是說，至少從一個月前，公司的賬面就被人做過手腳。

而倪氏的財務主管，目前是林菀在任職。

程頤接著道：“當時我審核過結賬金額，確實是沒有問題的。”

倪千曼是倪氏的掌舵人，倪氏的任何重大決策都由她裁定，而程頤負責管理公司大小事務，往下執行倪千曼所下達的大小命令，所有的項目文件由他過目簽字，他拿不太準的，再去和倪千曼商議。

那次華正該結算給倪氏的貨款去零留整，是一千五百萬，但實際的結算金額，只有一百五十萬，可當時林菀給他看的項目書上，交易金額確實是一千五百萬，他仔細核驗了好幾遍，確認沒有任何問題。

他親自去財務查的賬，確定是在這一筆交易上，倪氏的款項開始出現問題。

資金鏈出現了一千多萬的缺口，流動資金被拆東墻補西墻，直到三天前，再也沒有墻可以拆，公司的賬戶上只剩下八百塊，資金鏈徹底出現斷層，資金流動不起來，公司所有需要用錢的項目統統擱淺等待撥款。

程頤沒有直說，是林菀做賬的時候做了手腳，但這就是事實。

就算是一時失誤少寫了一個零，月底結賬的時候也不可能發現不了，而且從上一個月的假賬來看，林菀根本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本以為倪千曼會大發雷霆，可她自始至終都認真的吃面，偶爾給自己加兩勺辣椒，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程頤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明白了，“你早就知道了。”

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倪千曼沒多說，只是淡淡的從鼻腔里‘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