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研究現狀與文獻綜述

1．國外的研究

土地法是英國普通法上最早發展起來的法律部門，在英國法律制度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是由于土地法是歷史沿革過程中逐漸積累的結果，法律的內容結構、淵源十分復雜，所以國外有關的研究主要出自英美法系國家尤其是英國學者之手。研究成果大致分為三種：（1）對特定歷史時段土地法律規范的研究。代表性的成果有：迪戈白：《不動產法律史導論》（K. E. Digby, An 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y of the Law of Real Property,1897）、梅特蘭和波洛克：《愛德華一世以前的英國法律史》（F. Pollock &F. W.Maitland, The History of English Law Before the time of EdwardⅠ,1978）、波洛克：《土地法》（F. Pollock, The Land Laws,1896）、甄克斯：《英國法律簡史》（E. Jenks, A Short History of English Law,1927）、霍茲沃斯：《英國法律史》（W.S.Holdsworth, A History of English Law, vol.III; vol.VII）和《土地法歷史導論》（An Historical Introduction to the Land Law,1927）、普拉克奈特：《簡明普通法史》（T. F. T. Plucknett, A Concise History of The Common Law,1940）、辛普森：《土地法律史》（A.W.B.Simpson, A History of the Land Law,1986）等，這些著作均是英國土地法律史研究中的經典之作，每一部著作都詳細論述了特定歷史時期英國土地法律制度的發展脈絡，但美中不足的是，這些研究均具有時間的局限性，比如迪戈白的著作僅闡述了1536年以前的土地法律發展史，梅特蘭和波洛克的著作僅以部分篇幅考察了愛德華一世以前的英國土地法律史，霍茲沃斯論述的時間則截止到1875年。即使1986年出版的辛普森的《土地法律史》，研究的對象也僅限于19世紀以前英國土地法的變革。此外，這些研究在方法上是典型的“英國式思維”，研究的重點局限于追溯英國土地法規則的歷史沿革，既沒有將英國土地法的制度與大陸法系土地法加以比較，也沒有從土地權利模式變遷的角度研究土地法，更沒有將土地權利的變革與社會制度的變遷聯系起來考察。（2）集中闡述土地法各項具體規則的教科書，代表性的有：格蘭維爾：《英格蘭王國的法律與習慣》（Ranulhp de Glanville, A Treatise on The Laws and Customs of the Kingdom of England）；布拉克頓：《論英國的法律和習慣》（Henry de Bracton, On the Laws and Customs of England）、《傅雷塔》（Fleta）、《布利頓法律匯編》（Britton）、有“普通法《尤士丁尼法學階梯》”之稱的利特爾頓《論土地保有制》（Thomas Littleton, Tenures）；愛德華·柯克：《英國法總論》（Edward Coke, Institutes of the Laws of England）第一卷；布萊克斯通：《英國法釋義》（William Blackstone, Commentaries on the Laws of England）；威廉姆斯：《不動產法的基本原則》（Joshua Williams, Principles of the Law of Real Property）；徹舍爾：《現代不動產法》（Cheshire and Burn's Modern Law of Real Property）等。這些教科書都是不同歷史時期英國土地法的權威教科書，是我們認識和考察不同時期土地法具體規則的重要依據，但美中不足的是，這些著作都沒有將土地法律規則與社會政治、經濟、倫理等因素聯系起來考慮，更沒有揭示相關法律規則在不同歷史時期發展變化的軌跡。此外，由于每一部作品都具有歷史的局限性，隨著歲月的變遷，作品中闡述的有些規則后來已經不再適用。（3）經濟史、政治史的研究，代表性的作品是拉塞爾·M．伽尼爾：《英國土地權益史》（R.M.Garnier, History of English Landed Interest, its customs laws and agriculture）和馬里歐特：《英國土地制度》（J.A.R.Marriott, The English land system）。二人的著作為我們了解英國土地法變革的制度背景提供了重要依據。

2．國內的研究

國內有關英國土地法的研究一向很薄弱，據筆者的了解，至今還沒有人從法律史的角度集中系統地闡釋英國土地法律制度的發展變化，專門研究英國土地權利結構變遷的著述更是付之闕如。20世紀80年代以前，在國內僅有的幾本英國法譯著中，僅《英美法原理》和《英國法》兩本書中涉及了英國土地法的有關問題。《英美法原理》于1914年用德文寫成，后于1924年以法文再版，作者阿瑟·庫恩按照大陸法的體例，從比較法的角度簡要介紹了英美財產法、包括土地法的基本概念和規則，在國內學術界普遍專注于大陸法系財產權制度研究的情況下，該書無疑為法學研究提供了一種不同的思路，開闊了學術研究的視野。《英國法》一書最早版于1928年，1932年出版了第三版，新中國成立前該書曾被東吳大學法學院用作教科書，在該書第24章中，作者簡要介紹了20世紀初英國土地法的有關知識。最近再版的另外一部英國法譯著《英吉利法研究》則干脆忽略了有關土地法的內容。2005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日本學者所著的《英美法》一書同樣采取了回避土地法的態度。

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英國法逐漸被納入學術研究的視野，英國土地法的研究得到了應有的關注，并取得了一些可喜的研究成果。1998年，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出版了牛津大學比較法學教授F. H．勞森、B．拉登的《財產法》（施天濤等譯）一書，作者以1925年英國《財產法》改革的基本政策思路為指導，從總體上對當代英國土地法和動產法的概念、規則、原理進行綜合分析闡述，對復雜深奧的英國財產法作了簡明扼要的解釋，使得晦澀難懂的英國財產法制度變得相對容易理解。該書是研究英國土地法基本理論的入門之作，盡管英國土地法和動產法的統一至今仍沒有完全實現，勞森的做法并不符合英國當代財產法的實際情況，并因此受到一些學者的批評，但該書宏大的研究視野、對土地法基本理論的準確把握、對當代英國財產法律制度的中肯評價，使該書成為英國土地法研究領域中不可多得的佳作。2005年12月，學林出版社出版了南京大學歷史系沈漢教授的《英國土地制度史》一書，該書共16章，作者從土地經營制度的歷史沿革這一視角入手，分別闡述了中世紀土地經營方式、圈地運動、近代鄉村經濟組織、近代地產經營方式、經營規模等問題，系統勾勒了中世紀中期到19世紀末英國農業經濟組織和結構模式的發展變化線索，探討了中世紀以后英國土地經濟發展道路和英國資本主義起源的關系。在國內學術界對英國土地法律史研究十分薄弱的形勢下，該書無疑為研究19世紀以前英國土地法提供了難得的背景知識。2007年2月，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了高富平、吳一鳴的《英美不動產法：兼與大陸法比較》，這是國內第一部系統研究英美不動產法的著作。全書共分4編，作者以比較法的視野，對“英美不動產法的形成”、“英美地產權制度”、“不動產買賣和登記”、“對他人土地的權利”四個主題進行了條分縷析，在國內學術界對英美財產法的研究嚴重不足的背景下，該書的價值和意義是不言而喻的。尤其難得的是，作者采用功能比較的方法將英美不動產法與大陸法相關制度加以比較后明確指出，撇開表面規則的差異，英美財產法與大陸法物權法有著驚人的相同或相似。但是，由于作者過分注重功能比較方法，因此難免一方面堅持“兩大法系在財產（物權）法上的共同點遠大于差異”，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認，英美不動產法“有著獨特的概念體系和規則體系，導致大陸法物權法的知識積累在進入這一領域的過程中毫無用武之地，在很多時候，甚至連猜測都因缺乏基礎而成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此外，作者盡管也認為英美財產法與英國社會歷史和普通法的發展史聯系在一起，指出“研究英美財產法在很大程度上相當于研究普通法的歷史”，但是，為什么英國與歐洲大陸有著共同的文化傳統，從12世紀開始卻走上了與歐洲大陸不同的不動產法建構之路？采用歷史經驗主義方法建構起來的英美不動產法，在歷史進程中又表現出了怎樣的發展趨勢？這種有著獨特概念和規則體系的英美不動產法，在現實生活中是如何運作的？有哪些因素對其發展和運作產生了影響？所有這些問題作者均語焉不詳，而對那些長期不了解英美不動產法的人來說，這些問題的答案又顯得格外重要。

除此之外，近年來國內學者出版的一些有關英國法的著作也在不同程度上涉及了土地法的內容。其中代表性的著作有《英國法律發達史》（何勤華主編，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普通法的歷史解讀》（李紅海著，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等。《英國法律發達史》一書按照大陸法的部門體系，在“民商法”一章中，以“財產法”為標題，簡要介紹了當代英國土地法的基礎知識。《普通法的歷史解讀》在第三章第三、四節中分別從“公”、“私”的角度對英國中世紀早期的土地保有制進行了分析，在國內較早地對早期英國土地權利的特點進行了介紹。

近年來，在我國制定《物權法》的過程中，國內民法學界開始關注普通法系的財產權制度，圍繞著這一主題出現了一系列的碩士、博士論文。其中中國社會科學院冉昊的博士論文《英美財產法基本構造分析——從身份到契約，從契約到關系》，首次從比較法的角度梳理了英美財產法的基本概念，“從框架結構、突出特征及作為其基礎的規范類型和適用辦法4個方面，提出了英美財產法基本構造的一種認識模式”，是目前少有的有關英美財產法基本理論的佳作，此后，作者又發表了《財產含義辨析：從英美私法的角度》（載《金陵法律評論》2005年春季卷）等一系列文章，進一步闡發了其論文中的觀點。中國人民大學余輝的博士論文《英國信托制的流變》以霍茲沃斯的《英國法律史》為主要依據，集中系統地闡釋了英國的信托財產制度。首都師范大學陳志堅的碩士論文《英國普通法中的不動產繼承制度：1066—1540》、西南政法大學禹玉蘭的碩士論文《信托制度的歷史演變及其現代應用》都對英國土地法具體制度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有益探索。

本書就是在上述研究的基礎上，主要參考英文資料，采用歷史的、分析的方法，以法律關系的變遷為研究視角，以英國土地保有制度為背景，通過考察不同歷史時期英國土地權利形態、內涵的變化，揭示英國土地法演變的基本趨勢和土地權利發展的歷史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