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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西周時期的司法制度

西周以前的夏、商兩代,尚處在社會文明發展的初期,國家制度相對來說仍然比較簡陋,作為國家制度重要內容之一的司法訴訟體制也顯得比較粗略。進入西周以后,中國上古文明的發展出現巨大的飛躍,各項國家制度迅速完善起來。所以孔子曾贊嘆說:“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西周建立以后,包括司法機關、訴訟制度在內的整個司法體制也進一步成熟起來。

(一)司法機關

1.周王

在西周宗法制度的體制之下,周王是天下的最高主宰。因而西周的最高審判權掌握在周天子手中。作為國家的最高統治者和統治家族中的大家長,周天子對于諸侯間的爭訟以及一些重大案件擁有不可爭辯的最后裁決權。《周禮》、《禮記》等先秦文獻中,有不少類似“及刑殺,告成于王”《周禮·秋官·掌囚》。、“大司寇以獄之成告于王,王命三公參聽之。三公以獄之成告于王,王三宥,然后制刑”《禮記·王制》。的記載,說明在西周時期,最少在王權高漲的西周前期,周王對于一些重要案件擁有最后的決定權。當然,在西周中期以后,隨著西周王室的衰微,周天子所代表的中央政府對各諸侯國和地方政權的實際控制力逐漸減弱,周天子也逐漸喪失了實際上的司法控制權。

2.中央司法官員

在周王之下,中央主要司法官員是大司寇,輔佐周王處理全國的法律、司法事務。大司寇作為中央“六卿”之一,是西周中央政府的重要官員。按照《周禮》的記載,大司寇“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國,誥四方”。同時,大司寇還具體負責“以五刑糾萬民”、“以兩造禁民訟,以兩劑禁民獄”、“以圜土聚教罷民”、“以嘉石平罷民”、“以肺石達窮民”等一系列的司法工作。

在大司寇之下,設小司寇,作為大司寇的屬官。小司寇的主要職責是“以五刑聽萬民之獄訟”,即負責具體案件,特別是王畿范圍內發生的案件。除小司寇外,西周時期中央政府還設有士師、司刑、司圜、掌囚、掌戮等眾多的司法屬吏,分別負責管理監獄、執行刑罰等具體的司法工作。

3.地方司法官員

在地方,各級封建領主在其領地內擁有相對獨立的司法管轄權,但是,按宗法制度的要求,在一些重要問題上,下級領主應該承認其宗主的裁判效力。據有關史籍記載,西周時在地方、鄉村設有鄉士、遂士等司法官員,負責處理所在地區的民事糾紛和輕微刑事案件。

按照《周禮》的記載,西周時期對于死刑等重要案件的管轄和審理大體是依照這樣的順序進行:“鄉士掌國中。各掌其鄉之民數而糾戒之。聽其獄訟,察其辭,辯其獄訟,異其死刑之罪而要之,旬而職聽于朝。司寇聽之,斷其獄,弊其訟于朝;群士司刑皆在,各麗其法,以議獄訟。獄訟成,士師受中,協曰刑殺,肆之三日。若欲免之,則王會其期。”《周禮·秋官·鄉士》。從這些記載中可以看出,在當時對于案件逐級審理的程序已經比較規范,而且對于死刑等重要案件的審理也比較慎重。

(二)主要訴訟制度

從現存的歷史資料看,西周時期對于案件的分類、控訴、審理、判決、執行等訴訟程序都有相應的規定。其中有些制度帶有比較明顯的早期社會的特色。

1.民事和刑事案件的區分

西周時期,人們在觀念上已經能夠根據案件的不同特性,將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進行區分。凡民事案件,一般稱為“訟”,刑事案件則稱為“獄”。鄭玄解釋說:“訟,謂以財貨相告者。”“獄,謂相告以罪名者。”《周禮·秋官·大司寇》鄭玄注。《呂氏春秋》的解釋更為簡潔:“爭財曰訟”, “爭罪曰獄”《呂氏春秋·決獄訟》。。《周禮》中記載:“以兩造禁民訟,入束矢于朝,然后聽之。“以兩劑禁民獄,入鈞金三日,然后致于朝,然后聽之。”這里“兩造”是指訴訟雙方當事人,“劑”則是指記述訴訟請求的訴狀。“束矢”是一百支箭,“鈞金”是青銅三十斤。從這些歷史記載來看,西周時期對于民事案件與刑事案件,已經采用不同的審理方式了。

2.告訴與審理

從西周青銅器銘文中所反映的情況看,西周的民事案件和刑事訴訟,都是以當事人或受害人自訴為主。輕微的案件可以口頭的形式向官府提出控訴,重大的案件則須提出書面文狀。其中,刑事案件的書面文狀是“劑”,民事訴訟的文狀則是“傅別”,應該是引起爭議的原始契約。在官府受理訴訟以后,雙方當事人都應該交納“束矢”(適用于民事訴訟)或“鈞金”(適用于刑事案件),作為訴訟費。否則,就會被認定是“不直自服”《周禮·秋官·大司寇》鄭玄注。,其訴訟請求也就得不到應有的保護。

在西周時期,對于告訴權也有一定的限制。比如說,父子不得相訟。因為按照宗法觀念,“父子將獄,是無上下也。”《國語·周語》。另外,在各級封建領主之間,下級對上級的控訴,也受到嚴格的禁止甚至處罰。1975年在陜西岐山董家村出土的西周晚期青銅器《匝》銘文中,詳細記載了一位下級貴族牧牛因五名奴隸而與上司“”發生爭訟的案例。此案中牧牛因“”侵占了自己的五名奴隸,向裁判官伯陽父提出控告。伯陽父卻沒有考慮案件本來的是非曲直,而是以控告上司的罪名,將牧牛處以鞭笞一千的刑罰參見胡留元等著:《長安文物與古代法制》,法律出版社1989年版,第13頁。。這一案件也說明,早在西周時期,對于一些涉及倫理關系的糾紛,即使是純粹的民事糾紛,最終還是作為違反倫常關系的刑事案件來處理,用刑罰手段來調節。

一般而言,案件的審理,在交納了“束矢”或“鈞金”三日后進行。審理案件時,雙方當事人均應到庭,所謂“兩造俱備,師聽五辭”。按照《尚書·呂刑》的記載,審判官審理案件,不可偏聽偏信,而應“聽獄之兩辭”,而且要“察辭于差”,即仔細觀察、分析雙方的訴訟理由。

3.“五聽”

通過對長期以來司法經驗的總結和提煉,西周時期形成了審理案件的“五聽”制度。所謂“五聽”,是審判案件時判斷當事人陳述真偽的五種觀察方式,具體是指:

其一,辭聽。按照鄭玄的解釋,“辭聽”是“觀其出言;不直則煩”。就是觀察當事人陳述時的語言表達,如果語無倫次,說明所言非實。

其二,色聽。“色聽”是“觀其顏色,不直則赧然”。就是觀察當事人陳述時的面色,如果面紅耳赤,就說明所述非實。

其三,氣聽。“氣聽”是“觀其氣息,不直則喘”。即觀察當事人陳述時的喘息,如果所言非實,就會氣喘吁吁。

其四,耳聽。“耳聽”是“觀其聽聆,不直則惑”。即觀察當事人的聽覺,如果所言非實,就會聽覺遲鈍。

其五,目聽。“目聽”是“觀其眸子,不直則眊(音冒)然”,既觀察當事人陳述時的目光,如果所言非實,就會兩目無光《周禮·秋官·大司寇》鄭玄注。。從“五聽”的具體內容可以看出,西周時期已經開始注意到心理學的一些問題,并能夠運用司法心理學的一些經驗,來處理案件。在距今將近三千年前的西周時代,就已經有這樣系統而細致的判案方法,也從一個側面說明西周時期的文化、特別是法律文化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

4.證據制度

除“五聽”制度以外,西周時期在審判案件時,也很重視證據的使用。《尚書·呂刑》曾說:“有旨無簡不聽”。就是說,在能證明其有作案動機,但客觀上無真實憑據的情況下,不能僅根據動機定案。據史籍記載,西周時期審判案件,不僅要有當事人的陳述或口供作為依據,而且還要有相關的物證、書證來印證。比如說,有關土地爭議的“地訟”,應“以圖證之”《周禮·地官·小司徒》。。有關債務糾紛,則“有判書以治”, “正之以傅別、約劑”《周禮·秋官·朝士》。。同時,由于宗法制度的影響,在西周時期,當事人之間的盟誓也常常被作為重要的證據使用。《周禮》曾記載:“有獄者,則使之盟詛。”《周禮·秋官·司盟》。《曶鼎》、《匜》等西周青銅器銘文中,都有關于引用盟誓來判決的記載。參見胡留元等著:《長安文物與古代法制》,法律出版社1989年版,第13頁。

5.“讀鞠”、“乞鞫”制度

據史籍記載,西周時期審理刑事、民事案件,都要將判決內容做成判決書。在西周青銅器銘文資料中,這種判決書被稱做“成劾”。在《匜》銘文中,就記載有裁判官伯陽父在對牧牛與“”之間爭訟進行裁決后所作的“成劾”。按照當時的要求,審判官在作出判決以后,還應該當眾宣讀判決,稱為“讀鞠”。在宣讀判決以后,若當事人認為判決不對或有冤屈,可以要求重新審理,稱為“乞鞠”。要求“乞鞠”也有一定的時間限制,依距離遠近而有不同。“期內之治聽,期外不聽。”《周禮·秋官·朝士》。

6.司法官的法律責任

在“以德配天”、“明德慎罰”的思想指導下,西周統治者比較強調司法的審慎、寬緩。為達到這一目標,西周統治者對于司法官審理案件的法律責任也作出了一些要求和規定。在《尚書·呂刑》中,就記載了關于司法官法律責任的“五過”制度:“五罰不服,正于五過。五過之疵,惟官、惟反、惟內、惟貨、惟來。”其中,“惟官”是指秉承上司旨意,官官相護;“惟反”是指利用職權私報仇嫌;“惟內”是指內親用事,為親徇私;“惟貨”是指貪贓受財,敲詐勒索;“惟來”是指接受請托,枉法徇私。凡是司法官員有此“五過”之一,即要受到法律的懲處,懲罰的原則是“其罪惟均”,即以所涉之案應處的刑罰罰之。

(三)西周時期的監獄

西周時期,監獄仍稱為“圜土”,又稱“囹圄”。《爾雅·釋名·釋宮室》解釋:“獄又謂圜土,言筑土表墻,其形圜也。”鄭玄解釋說:“圜土者,獄城也。”《周禮·地官·比長》。據史籍記載,西周時期的監獄因囚禁對象不同而有多種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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