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去象征的世界:詩歌、經驗與修辭
- 耿占春
- 723字
- 2019-11-25 18:32:42
第一章 修辭批評與社會批評
經驗之所以成為經驗就在于它是語言和修辭形式中的經驗。當我們改變話語方式和修辭形式時,經驗也會隨之被改寫。就此而言,經驗的表達總是與詩學活動有關,差別僅在于詩歌話語把對經驗的修辭創造視為沒有終結的過程,因此那些固定而重復的修辭方式就只是在表達“所說的”,而不是言說對經驗與意義的建構。
從詩歌話語的修辭風格與傳統來看,它一方面與政治諷喻或論爭有關,另一方面與宗教或權威文本的神秘啟示相關。神秘啟示話語具有政治神學功能,論證話語具有民主社會的政治功能。在今天看來,詩的話語如同圣言的主觀性殘余物,在沒有了神圣領域的世俗世界,神秘啟示變成了缺乏制度支撐的沒有根源的話語。啟示的信仰在于啟示者的存在,先知話語的意義在于先知或神靈的超驗性存在。當這個超驗領域消失后,先知話語就是沒有根據的話語,只剩下迷人的修辭風格,成為詩歌話語似乎可以繼承的遺產。神秘啟示如果說還保持著,那也已經進入了個人經驗的偶然性語境之中。在社會話語層面上,神靈或先知的神秘啟示已經讓位于公眾的可論證話語。從修辭學的政治功能來看,詩歌修辭失去了政治話語所具有的雄辯力量與說服力,更重要地是詩歌話語失去了創造社會所認同的集體表征的文化功能。在前現代社會,宗教修辭學是塑造集體表征的總體性話語,在今天的社會語境里,是政治經濟學的總體性話語在塑造著群體表征。從普遍的神秘啟示進入個人經驗的偶然語境的詩歌話語難以表述某種有效的群體情感,組織集體經驗,創造社會共同體的象征。也許這是現代詩歌一再地遭遇批評的原因之一。但在對詩歌的指責中不難發現人們對政治經濟學的總體修辭的失望,而人們又意識到不能訴諸于宗教和任何先知話語。詩歌在被指責的時候事實上被賦予了更高意義,更多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