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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資本理論的歷史演進

社會資本被認為是一種新的資本形式。參閱Nan Lin: “Building a Network Theory of Social Capital”, in Social Capital: Theory and Research,(eds.)by Nan Lin, Karen Cook, Ronald S.Burt, New York: Aldine De Gruyter,2001。比較社會資本與其他不同的資本形式,有助于明確界定社會資本的含義,深入分析社會資本的性質與構成。人們對資本形式的認識隨著資本理論的演進而不斷豐富和深化,因此,透過資本理論的歷史發展過程來比較不同資本形式,是充分理解社會資本的有效途徑,也是構建社會資本分析架構的基本前提。

如前文所述,人們對資本的認識經歷了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可以簡要地分解為以下幾個步驟或階段:

(1)18世紀古典經濟學對資本的闡述:以亞當·斯密為代表,將資本視為以貨幣形式表現出來的資金和以實物形式表現出來的生產資料,區分了固定資本和流動資本。

(2)19世紀馬克思對資本的分析:在馬克思看來,資本是資本家或資產階級獲取剩余價值的手段。也就是說,作為資本,一方面它能帶來“剩余價值”,另一方面,它可以用來投資。通過勞動力的轉換,經過生產與流通等環節,資本最終轉變為剩余價值。

(3)20世紀60年代以舒爾茨(Schultz)、貝克爾(Becker)為代表的經濟學家發明使用人力資本(human capital)概念參見西奧多·舒爾茨:《論人力資本投資》,北京經濟學院出版社1990年版。,將資本理解為通過投資獲得回報的資源。工人投資于技術和教育以提高其勞動技能,可以創造價值,提高勞動收入。企業通過對職工的培訓和人力資源開發,獲取更多價值。

(4)20世紀70年代以布爾迪厄(P.Bourdieu)為代表的社會學家提出文化資本(culture capital)概念參閱Pierre Bourdieu and Jean-Claude Passeron, Reproduction in Education, Society, Culture. Beverly Hills, CA: Sage.1977.Pierre Bourdieu, The Logic of Practice.Cambridge, MA: Polity, 1990。,認為文化資本由一系列價值(values)和符號(symbols)所構成,通過文化投資(教育投資)可以讓人們接受某種價值和符號,使之將統治階級(dominant class)的觀念內化為自己的價值。

(5)20世紀80—90年代以布爾迪厄(P.Bourdieu)、科爾曼(James Coleman)、羅伯特·帕特南(Robert Putnam)等人為代表的社會學家發展和闡發社會資本理論,提出社會成員之間關系網絡也是一種有價值可利用的資源,投資于這樣的社會網絡關系,不僅可以使社會成員個體獲益,也可以使組織、團體和國家受益。

美國杜克大學社會學教授林南在回顧資本理論發展歷程的同時,曾經對不同的資本理論形態作了簡要的概括總結(如表1-1所示)。

表1-1 有關資本的理論形態

資料來源:Nan Lin: “Building a Network Theory of Social Capital”, in Social Capital: Theory and Research,(eds.)by Nan Lin, Karen Cook, Ronald S.Burt, New York: Aldine De Gruyter,2001.p.5。

毫無疑問,資本理論的歷史演進反映了人們對資本認識的不斷深化,也表明了人們對促成經濟社會發展的要素的理解更加全面。古典經濟學家認為,土地、勞動和物質資本是實現經濟增長的三個要素。新古典經濟學家在經濟學分析之中引入了人力資本的概念,認為受過教育、經過培訓的健康工人的社會才能決定了古典生產要素的利用率。現在人們普遍認為,人力資本以及土地、勞動和物質資本一起構成了國家財富并且是經濟增長和發展的基礎。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自然資源會逐漸被消耗殆盡,物質資本的邊際生產率也在不斷下降,人力資本、技術進步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則日益凸顯。然而,最聰明、最勝任的個人的最新的技能和最具創新精神的思想也是有限的,這些人需要與他人接觸以了解、改進、幫助和推廣他們的工作,當廠商、同行和顧客都能夠為了共同的目標,以一種信任、合作與承諾的精神來把其所特有的物質資本和技能結合起來時,經濟活動就會更有效率,經濟投入也會有更多的回報。參閱Michael Woodcock, “Social Capit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Toward a Theoretical Synthesis and Policy Framework”.Theory and Society 1998,27。

上述關于資本的認識,進一步體現在當代經濟學家解釋經濟增長的理論中。美國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巴羅(Robert J.Barro)曾經對1965年以來大約一百多個國家之間的增長差異進行統計分析,指出對增長有利的主要因素包括:高水平的教育程度,良好的健康狀況(用壽命預期衡量),低水平的人口出生率,低水平的政府福利支出,法治以及有利的貿易條件。參閱羅伯特·巴羅(Robert J.Barro):《經濟增長的決定因素:跨國經驗研究》,李劍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8—33頁。在他的分析中,人口資源、政府能力、制度環境以及貿易條件被納入研究視野,成為被考慮的重要分析要素。

199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馬蒂亞·森(Amartya Sen)在題為《以自由看待發展》(Development as Freedom)的著作中,也分析說明了經濟發展的原因,指出政治自由(公民享有的民主自由權利,包括監督批評當局、擁有政治表達與出版言論不受審查的自由、能夠選擇不同政黨的自由等可能性)、經濟條件(個人享有的將其經濟資源運用于消費、生產或交換的機會)、社會機會(在教育、保健等方面的社會安排)、透明性擔保(交易過程的公開性、信息的準確性以及信用擔保)和防護性保障(對于遭遇突發性災難的人和其他貧困及老弱病殘者提供扶持的社會安全網)等社會制度安排不僅是人們社會生活的目的,也是促成經濟增長和發展的重要手段和條件。參閱阿馬蒂亞·森(Amartya Sen):《以自由看待發展》(Development as Freedom),任賾、于真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31—33頁。

毫無疑問,對于資本的理解是一個不斷深化的過程。根據北京商務印書館最近出版的由柯武剛(Wolfgang Kasper)和史漫飛(Manfred Streit)所著《制度經濟學:社會秩序與公共政策》(Institutional Economics: Social Order and Public Policy)的研究,經濟學對于經濟增長的解釋經歷了不斷深化和完善的過程。參閱柯武剛、史漫飛:《制度經濟學:社會秩序與公共政策》,韓朝華譯,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第16—25頁。

在40年代和50年代,經濟學家強調調集資本(K)對于長期增長的重要性。他們假設,增長依賴于資本積累(儲蓄、凈投資)。50年代后期,經濟學界開始不滿于狹隘地以資本聚集來解釋經濟增長過程。此時,經濟學家們提出了國民生產函數的概念,這個概念反映著如資本(K)、勞動(L)、技術(TEC)一類投入與預期產出量之間的關系。認為勞動供給迅速增長是一種對經濟增長具有積極影響的因素,而更優良的技術會提升生產函數的水平。因此,技術創新成為之后探索經濟增長原因的研究者們集中關注的問題之一。這樣的探索使60年代的經濟學家們開始強調更好的教育和技能培訓(SK)的重要影響:即各種能增加所謂“人力資本”那類生產要素的方法。這一研究思路提供了一種深刻的認識:要保證不斷增多的存量資本在應用中具有不斷上升的資本生產率,就必須具備較好的技術知識和較好的技能。技能、技術知識和組織知識被認為是“發展軟件”,能夠保證“發展硬件”(資本和勞動)變得更有效率。與此同時,也有經濟學家關注自然資源(NR)對增長的貢獻,指出節約和合理利用可用資源是維持持續增長的條件。

然而,所有上述分析都還不能真正解釋為什么有些社會比其他社會積累了更多的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為什么人們會儲蓄、投資、開發自然資源、學習技能。或為什么會不這么做?70年代,一些經濟學家觀察收入水平的上升在經濟活動的結構成分中導致的系統變化:當收入(工資)水平很低的時候,具有增長優勢的是勞動密集型產業;而當收入水平上升時,則是資本密集度和技術密集度較高的產業具有增長優勢。國民產品的結構突出了一個事實,在總的宏觀經濟增長現象背后,事實上存在著各種有機演化的微觀經濟結構。價格高度靈活和要素高度流動的經濟一般比僵化的經濟增長得更快。因此,結構變遷(ΔSTR)被視為增長過程的重要組成部分。與此同時,企業家(E)在經濟進步中的作用和競爭的重要性也得到了經濟學家(如約瑟夫·熊彼特和以哈耶克為代表的奧地利學派)的關注。企業家被認為是動員生產要素、冒險對知識進行創新性應用、并去嘗試結構變革的主體。

從70年代中期起,旨在解釋經濟增長的研究還受到經濟史研究的巨大推動。這些研究表明,技術知識和組織知識的巨大進步需要依賴有利于資本積累和市場交易的制度(公民自由、財產權利、法律對契約的有效保護和受約束的政府);企業家要造就持續的經濟增長,依賴于經濟自由、公民自由和政治自由,歸根結底,依賴于支撐相互信任的制度框架。經濟史的比較研究更進一步說明,擁有卓越技術的古代中國文明未能成就工業革命,原因在于缺乏一定的社會、政治和法律前提,即缺乏一定的制度。正是制度發展的不足,使技術進步成果的積累和潛在的巨大市場不起作用。制度創新能減少交換活動的交易(及生產)成本,從而實現日益復雜的交換活動。North, D.C., “The Evolution of Efficient Markets”, in J.J.James and M.Thomas(eds.), Capitalism in Context, Chicago and London: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4,258.制度鞏固著復雜的、跨越國家和大陸的人際交往關系網。因此,制度被看成是解釋經濟增長率上持續差異的根本要素。參閱Olson, M., “Big Bills Left on the Sidewalk: Why Some Nations are Rich, and Others Poor”, Journal ofEconomic Perspectives,1996, vol.10,3—24。

柯武剛和史漫飛用一個圖表概括了迄今為止經濟學家解釋經濟增長而形成的理論和要素(見圖1-1)。

圖1-1 經濟增長的一般理論

資料來源:柯武剛、史漫飛:《制度經濟學:社會秩序與公共政策》,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第24頁。

既然制度對經濟績效如此重要,那為什么其他國家不能學習和采納在經濟績效較好的國家中運用的最佳制度呢?這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新制度經濟學家進一步提出的問題。根據諾斯(North)的解釋,制度是一種社會博弈規則,是人們所創造的用以限制人們互相交往的行為的框架參閱North, D., Institutions, 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 Cambridge, U. K.and N.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 pp.3—4。。“博弈規則”分為兩類:正式規則(憲法、產權制度和合同)和非正式規則(規范和習俗)。即使能從國外借鑒良好的正式規則,如果本土的(indigenous)非正式規則因為惰性而一時難以變化,新借鑒來的正式規則和舊有的非正式規則勢必產生沖突,其結果是借鑒來的制度可能既無法實施又難以奏效。

如此看來,本土化的非正式的規則及其變遷就顯得非常重要。對于一個社會或一個國家來說,已有的非正式規則的存在構成了經濟發展制度性約束的條件,也成為新制度(借鑒的或創新的)運轉的基礎和前提。在比較制度分析的視角下,那些被認為能夠支持新制度運轉和促進經濟發展的非正式規則——社會習俗和社會規范等——就具有了可以產生增值效應的資源的性質。這些非正式規則往往與特定的社會結構和社會網絡關系相聯系,被認為內嵌于社會關系之中,因此,最初被社會學家指認為“社會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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