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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易傳》

《周易》是周代人問吉兇的卜筮之書。現存《周易》一書中,包括兩個部分,一部分是所謂《經》,大體記載周人卜筮的卦辭、爻辭;另一部分是所謂《傳》,記載后人對《經》文的解釋,和闡發《經》的基本思想等。《易傳》共有十篇,傳統稱為“十翼”。其中,《彖傳》上、下兩篇是說明每一卦的基本思想,解釋卦辭。《象傳》上、下兩篇,一部分是說明如何按照卦的基本思想去行動(又稱為“大象”),一部分是解釋爻辭的(又稱為“小象”)。《文言》是專門論述乾、坤兩卦的基本思想的。《系辭傳》上、下兩篇是總論《經》的基本思想的。《說卦傳》是總述八卦代表的各類事物及其原理、變化等。《序卦傳》是對六十四卦排列次序的說明。《雜卦傳》是說明各卦之間的關系的。

關于《易傳》的作者和形成時代,有各種不同說法。但根據《易傳》各篇內容來考察,它既不可能出于一人之手,也不是同一時代的作品,即使同一篇,也可能經過前后許多人的講述、整理,最后才成為今天所見到的這個樣子。根據現有史料判斷,《易傳》十篇大概是戰國末至西漢初一些研究《易經》的學者的作品。1973年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文物中有一部《周易》,除《經》外,包括《傳》的《系辭傳》部分和幾篇佚文。其中《系辭》不分上下,前半部與今本上篇基本相同,后半部則與今本下篇出入較大,今本《系辭》中有些段落,則存于帛書《要》篇之中。此外,今本《說卦》首三節文字,存于帛書《系辭》后半部中。由此可見,今本《系辭》和《說卦》的基本內容大約形成于戰國末,而《彖》、《象》、《文言》、《序卦》、《雜卦》等也可能是戰國后期的作品。

上面講到,《易經》是記載向神秘主義的“天”或鬼神問吉兇的卜筮之書,它的基礎包含著一些迷信成分。《易傳》在解釋《易經》時,吸收了一些當時的自然科學知識和唯物主義思想家對自然現象的解釋等,包含有一些樸素的辯證法思想。《易傳》的作者是把這些樸素辯證法思想納入到《易經》的整個體系中去。

在《系辭傳》中,對《易經》中的神秘主義作了發揮。《系辭傳》作者認為“圣人”設立八卦,觀察卦象,使人們與神秘的“天”溝通起來。他們認為,“天垂象,見吉兇”,即“天”通過各種隱秘細微的跡象來暗示事物的變化、吉兇。“天”又專門生出一種“神物”——蓍草和龜,供給“圣人”用以探索這些隱秘細微的跡象。因此,他們說:“夫易,圣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意思是說,“易”是“圣人”用來窮盡深遠的道理,研究微妙的變化的。正因為它是深遠的道理,所以能夠溝通整個世界的意志;正因為它是微妙的變化,所以能夠成就整個世界的事務。這也就是說,《易經》的體系是“圣人”認識世界,處理事物的萬能法寶。

《系辭傳》作者在講到八卦產生過程時說:古代包犧氏(伏羲氏)統治天下時,上觀天象,下察地理,觀察鳥獸的花紋,近以自身為樣式,遠以萬物為樣式,于是創造了八卦,用它(八卦)來表達世界變化的性質,表示萬物的情況。在這段論述中,《系辭傳》作者雖然講到八卦是從觀察事物、模仿事物中創造出來的,但它把這些觀察都看做是對天地隱秘細微的道理和變化的探求。其結果是把世界變化的情況歸結為一個神秘的八卦體系。

《系辭傳》作者明確地討論了一般原則(“道”)和具體事物(“器”)之間的關系問題。他們認為,“道”是沒有具體形體的,所以叫“形而上”;具體事物是有形體的,所以叫“形而下”。在他們看來,“形而上者謂之道”的“道”就是“易”的八卦體系,“形而下者謂之器”的“器”是由“道”派生出來的。緊接上述講包犧氏創造八卦的那段話之后,《系辭傳》作者就明確把那個神秘的八卦體系,作為人認識世界、創造各種器具的出發點和模式。例如,他說,人們用繩編結成各種網來打獵捕魚,是按照“離”卦的原則(“離”是附著的意思);制造耒耜(農具)是按照“益”卦的原則(“益”是豐富的意思);建筑房屋是按照“大壯”卦的原則(“大壯”是宏偉壯大的意思)等等。他們把《易經》看成是包羅萬象,總括了天地之間一切事物及其規律的永恒絕對真理。他們說:“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包括)天地之道”(《系辭上》),就是說“易”與天地一樣是萬物的準則,所以它能包括整個天地的規律。又說:“夫易開物成務,冒(盡)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同上)即“易”的作用就是開創各種器物,成就各種事物,包括盡天下的所有道理,如此而已。

《易傳》作者區別所謂“天尊地卑”,說八卦中乾、坤的高、低地位確立了,社會上的“貴”、“賤”地位也就隨之確定不移了。《易傳》作者還認為,只有“圣人”才能探測天地萬物的秘密,才能“觀象設卦”,“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業”,“斷天下之疑”,才能創造出各種器物“以為天下利”。“圣人”通過“易”來與神秘的世界溝通,同時也通過“象”來表達自己的意思。《系辭上》借孔子之口說:“圣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系辭焉以盡其言,變而通之以盡利,鼓之舞之以盡神。”就是說,圣人通過畫卦象來體現他的意思,通過設卦爻來體現人們的所作所為,通過對卦和爻的說明來表達他的思想,通過卦爻的變化使各種事物充分發揮它們的作用,用生動活潑的言語來體現神妙的作用。

《易傳》的哲學體系,對以后歷代哲學思想影響極大。其中講到的“道”、“器”關系問題,也是以后哲學爭論的一個中心問題。

《易傳》作者在論述“道”、“器”關系的同時,還著重論述了“易”的“變”和“通”的思想。他們說:“一闔(合)一辟(開)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系辭上》)所以在《易傳》的體系中也包含了一些樸素的辯證法思想。

《易傳》作者認為,“易”的一個基本觀念就是“變”,“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系辭上》),“易”就是說不斷發生,不斷日新的道理。《系辭下》還說:“易之……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位),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這是說“易”卦所講的規律、原則(“道”)是經常變遷的,不固定的,它體現在整個卦的六爻位置(“六虛”)的變化之中,上下沒有固定地位,剛柔互相變易,所以不能有一種不變的標準,惟一的是適應變化。至于卦中的各爻,更是各種變化的具體體現。所以《系辭上》說,“爻者,言乎變者也”。

《易傳》作者充分肯定變革的作用。他們在《革》卦《彖傳》中說:“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革”是變化的意思,這是說,天地發生變革,才有一年四季的形成;商朝成湯革夏桀的命,周朝武王革殷紂的命(這里“命”是指“天命”,夏商都自稱為是接受“天命”而當統治者的,湯和武取桀、紂而代之是體現了“天”改變其“命令”的意思。“湯武革命”的“革命”一詞的原義與現在講的“革命”一詞含義是不同的)也都是合乎天和人的要求的,所以說,變革時期的作用是十分偉大的。

《易傳》認為,一切事物的形成和變化都是由陰陽、剛柔、動靜這些對立面的消長、交感、相摩、相蕩所引起的。他們認為,“易”的整個體系就是一層層地分化為兩個對立面的。《系辭上》說:“易有太極(包括對立兩面的統一體),是生兩儀(天地或陰陽),兩儀生四象(四時),四象生八卦。”所以說,“天地缊(交合),萬物化醇(純),男女構精,萬物化生”(《系辭下》);“二氣(陰陽二氣)感應以相與(彼此交接), ……天地感而萬物化生”(《咸·彖傳》);“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泰·彖傳》)。這些都是說明萬物的產生、變化都是由于兩個對立面的交配、交合、交接的結果。于是《系辭上》總結說,“一陰一陽之謂道”,“剛柔相推而生變化”。這里把“道”,即最根本的規律,概括為一陰一陽兩種對立因素的互相作用,這是我國古代的“兩點論”,十分可貴的樸素辯證法思想。

《易傳》作者還具體講到日、月的推移,形成白天、黑夜;寒暑的推移,構成一年四季。《系辭下》說:“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從這里也可以看到,《易傳》作者已認識到,日月、寒暑這些相反的兩個方面,既互相對立,又互相依賴,然后才能構成“一天”、“一年”這樣的事物。在《睽》卦的《彖傳》中,更明確地說明了這種既對立又依賴的關系。“睽”是背離、相反的意思,《睽》卦,上面是表示火,下面是表示澤,是兩個互相背離、相反的東西。《彖傳》作者對這種現象解釋說:“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萬物睽而其事類也。睽之時用大矣哉!”這是說,天地雖然相反,但他們的事功是相同的;男女雖然相反,但他們的志趣是相通的;萬物雖然相反,但他們的功用都是相類似的。所以說“睽”(相反)的作用是很大的。

《易傳》作者在一定程度上也看到了對立兩方互相轉化的關系。例如,《序卦傳》對在《泰》卦之后為什么接著就是《否》卦作解釋說:“泰者,通也。物不可以終通,故受之以否。”意思是說,“泰”是通達的意思,事物不可能永遠都是通達的,到一定限度就要變為不通達了,所以《泰》卦后面要繼之以《否》(阻塞)卦。又如,《剝》卦和《復》卦的關系也是如此。“剝”是剝落的意思,“復”是反本的意思。《序卦傳》說:“剝者,剝也,物不可以終盡剝,窮上反下,故受之以復。”這是說,事物不可能都剝落凈盡,到一定程度就要“上反下”,走向反面,回到它的本原。所以在《剝》卦之后要繼之以《復》卦。《序卦傳》作者,對六十四卦中兩兩相對的卦象,大致都作了類似的說明。尤為突出的是在對最后兩卦《既濟》和《未濟》的解釋中,透露了他們認為事物發展不可窮盡的辯證思想。“既濟”是已完成的意思,“未濟”是尚未完成的意思。《序卦傳》作者認為,六十四卦的最后一卦所以是“未濟”,那是因為“物不可窮也,故受之以未濟終焉”。這是說,事物發展變化是不可能有完成、窮盡的時候。

《易傳》作者還認為,事物變化都是從微小的變化開始,逐漸積累起來形成巨大的變化。他們說:“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系辭下》)微小的變化是吉兇的先兆,所以必須重視微小的變化。他們說:“君子見幾(微小的變化)而作,不俟終日。”(同上)這是說,一個君子見到一點點微小的變化,就要立即行動起來,不等一天都過去了再去行動。

據此,《易傳》作者提醒統治者要注意對立兩方的轉化關系。他們借孔丘之口說,“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這是說,所以有危險,那是因為只安于已得的地位;所以有丟失,那是因為只注意保住已得的東西;所以有混亂,那是因為只看到已取得的治理。因此,他們說,作一個統治者,應該“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系辭下》),時時注意對立雙方的轉化。

《易傳》中所講的變化、發展大部分是抽象的,有的甚至是牽強附會的,只有一部分是有樸素辯證法思想的意義。而且由于受到它解釋神秘主義八卦體系的局限,就是這一部分辯證法思想,也不能貫徹到底,以至被其體系所扼殺。例如,他說:“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何)能與于此?”(《系辭上》)這是說,“易”的“卦”本身是不會思維,也無所作為的,它是“寂然不動”的,但是受了“感”應之后就能對于天地間的萬事萬物無所不通。他認為這是一種十分神秘的“至神”的作用。

例如,他們又說:“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系辭下》)意思是說,易的道理是到了盡頭就要變化,變化了就通暢,通暢了就能夠長久保存。這樣,他們就對原來講的“易”“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作了自我否定。結果,他們要求適應時勢,應付環境的變化。如《艮·彖傳》說:“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而天地的根本規律,則是恒久不變的。這就是《恒·彖傳》中講的“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由此可見,他們雖然著重變化,但最終的希望還是要達到“久”,也就是不變。

此外,《易傳》對發展、變化的看法,還歸結為“終則有始”(《恒·彖傳》)“無往不復”(《復·彖傳》)這樣一種循環論。他們贊嘆《復》卦“無往不復”的思想說:“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贊嘆《恒》卦“恒久”、“終則有始”的思想說:“觀其所恒,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這就把循環往復當作發展、變化的根本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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