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爺，老奴，老奴知道那東西乃是祁貴妃送來的?！倍艐邒吖蚍诘兀袄吓?dāng)時也是無意中得知，卻不敢聲張，老奴為了活命，打算把這件事帶到棺材里，王爺，老奴有罪啊?！?

廣明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發(fā)抖，緊緊攥著。

杜嬤嬤口中的皇貴妃就是廣明的母妃。

母妃過世后廣明就出家為僧，那時候他還小，無法自保，又如何能保護得了一堆奴才？而祁貴妃就是在他還小的時候，挨個除掉了他母妃身邊的所有宮女太監(jiān)，就連在屋外做活的丫鬟都不放過。

祁貴妃的目的就是為了掩蓋她殺害母妃的真相，怕有朝一日被皇上或者他查出來。

祁貴妃！廣明就知道是她，這么多年來，廣明一直在查這件事，他明知道是祁貴妃所為卻苦無證據(jù)。

終于，今日終于從活人口中得知當(dāng)日情景。

廣明怎能不激動？

他陷入回憶中。

那晚，皇上留在祁貴妃的寢殿休息，皇貴妃正在教廣明畫畫，正好好的，皇貴妃突然腹部疼痛難忍，嘴唇顏色慘白，廣明立刻宣太醫(yī)，太醫(yī)卻查不出任何癥狀。

廣明把能喊來的太醫(yī)都喊了過來，得出的結(jié)果都是沒有任何頭緒。而宮中醫(yī)術(shù)最好的溫太醫(yī)正在給祁貴妃看病，祁貴妃腹中懷有龍?zhí)ィ母富收谂阒钯F妃。

廣明急壞了，就去祁貴妃處求父皇，求父皇去看望母妃，也求父皇允許他帶走溫太醫(yī)為母妃診治。

可是那一晚父皇始終沒有見他，連面都沒露，而溫太醫(yī)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直到母妃咽氣才趕到。

當(dāng)溫太醫(yī)趕到時，廣明問他在祁貴妃處做了什么，為何遲遲不來。

溫太醫(yī)說祁貴妃龍?zhí)ビ挟?，腹部疼痛，皇上吩咐他親手為祁貴妃熬湯藥，溫太醫(yī)親眼看著祁貴妃喝下，并等候著祁貴妃沒有任何不適之后才允許他離開?；噬戏愿浪麃頌榛寿F妃診治，他出了祁貴妃寢殿便匆匆忙忙的趕來皇貴妃處，汗還沒落呢。

廣明看了看他的額頭，并用手去試探，確實有汗珠且肌膚滾燙，如他所說，確實是跑來的。

母妃去世的消息傳出去以后，父皇才一臉不可置信的匆匆趕來看望母妃。

廣明當(dāng)時問他的第一句話是：你現(xiàn)在過來做什么？

皇上啞口無言，表情沉痛。

廣明又問他：祁貴妃腹中龍?zhí)タ砂埠茫?

當(dāng)時廣明表情已經(jīng)麻木，絲毫不像個孩子該有的，讓皇上愧疚無比。

皇上最愛皇貴妃，最寵廣明，否則換個其他皇子這樣跟他講話都要受到訓(xùn)斥，而廣明沒有受到訓(xùn)斥，廣明當(dāng)時還說，祁貴妃腹中之子是母妃用命換來的。

皇上被廣明一連番的扎心，哭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從此以后，廣明與皇上只有君臣，沒有父子，沒過幾日廣明出家之后與皇上更是形同陌路。

而當(dāng)時皇貴妃為何突然腹部疼痛，嘴唇慘白，為何又那般快的死去，皇上查了很久，后來的廣明也一直在查，查來的都是些猜測，根本沒有實質(zhì)性的。

而今天，杜嬤嬤終于給廣明答案，祁貴妃給皇貴妃下了蠱蟲，蠱蟲在皇貴妃的身子里吸食精血，而平日里沒有任何不適，直到死去的當(dāng)天才會發(fā)作，發(fā)作以后很快便會死亡。

皇貴妃發(fā)作時只是臉色慘白、腹痛，雖然看似嚴(yán)重卻不像是致命疾病，所以容易引起別人的忽視。

杜嬤嬤幾乎把她所知道的全部告訴廣明。她是在皇貴妃死之后，在當(dāng)值過程中聽到祁貴妃院子里的太監(jiān)聊天才知道的。

“宮中禁用蠱蟲，祁貴妃的蠱蟲從何而來？”廣明問。

“老奴聽他們說，祁貴妃在進宮前救了一個苗疆女，苗疆女欠了祁貴妃一個恩情，所以把那珍貴的蠱蟲送給祁貴妃。不過這也是道聽途說，因為老奴不小心聽了皇貴妃與祁貴妃的事，所以比較上心，哪里有人聊便多聽一耳朵，不知真假?！倍艐邒哒f。

能問的都問了，杜嬤嬤所知道的那點東西也都被榨干，杜嬤嬤之所以肯說這么多，是想尋求廣明的庇護。

不然她去找誰庇護呢？皇后嗎？她出了宮，連皇后的面都見不到，再說，皇后的宮女嬤嬤何其多，憑什么為了她去跟祁貴妃對著干？

說完這些，廣明久久沒動，也沒有言語，眼睛里也是深了又深。

屋子里張老爺、關(guān)氏和關(guān)靈連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好久好久，廣明才把所有的事都壓下去，聲音冷冽的問：“皇后要你去監(jiān)視母妃，所為何事，又做了什么吩咐？”

“回王爺?shù)脑?，皇后娘娘讓老奴去皇貴妃處并沒有什么吩咐，只是讓老奴發(fā)現(xiàn)有異去皇后處稟報，或者皇后娘娘想知道什么，就來問老奴。”杜嬤嬤說。

“皇后可有做過傷害母妃之事？”廣明問。

“皇后娘娘從未叫老奴做過傷害皇貴妃之事。”杜嬤嬤說。

“你要知道，如今能保你和你全家的人只有本王，難道你以為，皇后娘娘會顧念往昔？”廣明的語調(diào)很慢，里面有強烈的壓迫感。

“據(jù)老奴所知，皇后娘娘沒有做過傷害皇貴妃之事，皇貴妃為人善良，不善權(quán)術(shù)，故而與皇后娘娘交好，也企圖受皇后娘娘庇護，二位娘娘互相依靠。”杜嬤嬤說。

廣明看著她，情緒莫辯。

“皇貴妃之所以遭祁貴妃毒手，是因為皇上最愛的人是皇貴妃，對王爺您也是百般疼愛，皇貴妃……皇貴妃早就成了后宮中嫉妒的對象?；屎笠恍墓芾砗髮m，且不得皇上寵愛，在祁貴妃眼里，威脅最大的是您與皇貴妃，其次才是皇后?！倍艐邒哒f。

“皇貴妃發(fā)病那日，正是皇上在朝堂上需要祁貴妃的父親和兄長支持之際，老奴猜測，祁貴妃是算準(zhǔn)了皇上那日會去祁貴妃處看望龍子?！倍艐邒咭姀V明始終不說話，便把曾經(jīng)皇后的分析說給廣明聽。

“嗯。”廣明背過身去，“張家和關(guān)家本王會盡力關(guān)照，如果有事可去永福寺找本王?！?

廣明在自稱本王時，那氣勢與說貧僧或小僧時大不相同。張老爺、杜嬤嬤、關(guān)氏和關(guān)靈齊齊跪謝廣明。

“不必相送?！睆V明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正準(zhǔn)備用精神力探查許牛牛所在，不成想許牛牛一直在門外聽墻根。

“走吧?！睆V明說了一句。

許牛牛乖巧的跟在后面。

廣明從管家手里接過白絕的韁繩。

“去街上買輛馬車，我們坐在馬車?yán)锍猿院群?，讓白絕拉馬車，好不好？”許牛牛表情輕松，像個沒事人一樣問。

她明明什么都聽到了，卻表現(xiàn)的和平常一樣，廣明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小破孩挺能裝，也挺能忍。

“好?！边@種小事廣明自然是依著她。再者說，廣明知道許牛牛的心思，如果他們共乘一騎，也許有人會議論光頭、僧袍的廣明。

許牛牛的好意廣明領(lǐng)情。

他們買了輛馬車套在白絕身上，還雇了個車夫趕車，許牛牛和廣明坐在車廂里。

“我也得自己賺錢，不能老是花你的錢，是吧？”許牛牛不好意思的說。

她可真是身無分文，想買啥都是伸手跟廣明要錢，這樣實在太不獨立了。

廣明笑了笑：“錢多，夠你花?！?

許牛牛也笑了笑，然后他們倆就是一陣沉默，剛剛杜嬤嬤所說的事，讓人心里不好受，就算笑也是強顏歡笑罷了。

許牛牛自小家庭和睦、相親相愛，所以簡直無法想象廣明失去母妃，又發(fā)現(xiàn)母妃被人毒害、始終不知道真相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這一趟來的值，也太過沉重。

許牛牛挪到廣明身邊，然后跪坐起來。

廣明看了眼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正要開口詢問時，許牛牛就抱住了他的頭，一手摟著他的肩膀，一手摟著他的腦袋，像哄小孩子那樣輕輕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