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菜的時間里，我才注意到這家餐廳的人氣一般，人不多，用餐環境似乎也一下子變好了。雖然我本來喜歡吃茶餐廳，但一直受不了茶餐廳嘈雜。畢竟用餐環境明顯也會影響人的胃口。今天這餐廳的氛圍看來能吃很多了。

“Candy，最近工作怎么樣？”

“還行吧，已經進入常態化忙碌的狀態。”這點倒是學習到了，無論誰問工作如何，我的答案統一是忙碌。上司知道后覺得你工作努力，朋友知道后覺得你公司不錯，爸媽知道后覺得你每天回家這么晚也是情有可原的。

“最近總部一切都還安好吧？沒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吧？”

“特別的事情嗎？”感覺馬濤特有所指，似乎知道或者想要知道些什么，但我也不想多說什么，所以只是重復了對方的問題。

“今天Lisa在公司嗎？”對方倒是直截了當。

“Lisa嗎？上午在，下午不在。你找她嗎？”突然感覺馬濤大概真的知道些什么關于王麗的“故事”。

菜來了，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馬濤，愣在那里沒有要拿起筷子的意思。

“Candy，你吃呀。別客氣，嘗嘗我點的菜吧，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馬濤熟門熟路地夾了一筷子菜到我的碗里，等待著我嘗一口之后給個回應。

我呢，還沉浸在如何開口詢問王麗的事情，根本沒在意自己吃的什么，味道又如何。馬濤大概看到我埋頭吃菜，以為我很喜歡，又緊接著夾了一筷放在我的碗里。這才反應過來，人家一直在幫我夾菜，而自己連聲普通的謝謝都沒有。不好意思地抬頭對馬濤笑了一下。這笑容有點羞澀，弄得對面的人看起來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知道Lisa發生什么事情了嗎？”我還是沒耐心等到馬濤主動先提。有時候我就是心急，等待對我來說，是件非常難熬的事情。

“嗯，稍微知道一點。是不是你們部門來了個新的領導？”

“嗯，但這個事情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倒是Lisa中午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有點突然，也沒和我們說她去哪里。”我不知道該不該跟馬濤說有看到王麗眼眶紅紅的，畢竟我不是很清楚，到底馬濤和王麗之間私下關系如何。

“她可能因為沒有拿到升職的名額，所以心情不好，提前回家了吧。”馬濤的眼神中明明是有故事的，但他可能也和我一樣，因為不清楚我和王麗之間的關系如何，所以也不好多說什么。

點的烤魚上來了，其實這之前上來的四五個菜，我都吃了很多，肚子有點飽了。但這魚是我特地要求點的，不吃實在不行啊。準備夾的時候，馬濤已經用刀叉切了一塊遞過來了。莫名想到和李明澤吃飯，都是自顧自地夾菜。認識這么久，吃了這么多頓飯了，被夾菜到碗里的次數都沒有今天這一個晚餐來得多。我也不斷回復著禮貌的“謝謝”。畢竟我和馬濤只是第幾次見面而已。

馬濤好像胃口一般，很早就放下筷子了。甚至有幾個菜，他自己一口都沒有吃。可能是平日參加的工作飯局實在太多，對食物已經沒有很大的興趣了。我好像看到對面彎起的嘴角了，停下“埋頭苦吃”，抬頭看著對方：“你在笑嗎？笑什么？”

這問題蹦出得太突然。

“啊，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個笑話。”

“看著我吃東西會想到笑話？不是嘲笑我的吧？你說給我聽聽看，讓我一起笑笑。”

“一對戀人走在滿是落葉的秋天里，女生對男生說：‘你說說看有什么詞能形容我們現在所處的浪漫環境？'男生想了想脫口而出：‘涉黃’。”

“哈哈哈哈哈哈……”我本來笑點就低，加上吃飽飯了，更是“知足常樂”。眼淚差點笑出來。

作為銷售的馬濤，腦子里能瞎掰的東西太多，所以即使那個笑容不是因為這個笑話，也隨便可以信手捏來。這絕對是工作經驗的積累。雖然不知道他的笑容是不是因為這個笑話，但也沒所謂。

一桌子的菜，大概才吃了一半的樣子。雖然浪費，但兩個人都吃不下了。因為那個笑話，兩個人的距離似乎也近了那么一小步。

“你住哪里？打車送你回去吧。”馬濤繼續他的職業紳士習慣。

“不用了，晚上我一般一個人不打車，我坐地鐵好了。”我從來不會假客氣，認識李明澤后，在他的“逼迫”下看了很多破案類的新聞故事。一邊害怕一邊看，從而明顯提高了我的安全意識。

“那我送你去地鐵站吧。”

剛走出商場，馬濤拿出了煙和打火機，示意了一下問我：“你介意嗎？我抽根煙。”

“你抽吧。”李明澤很少抽煙，少到只是偶爾在喜宴上抽一兩口新娘子敬的喜煙。但其實我根本不在意男人抽煙這件事情，偶爾還會覺得煙味有點好聞。不知道跟我爸這個“老煙鬼”有無關聯。小時候，基本都是我爸帶著我到處走來走去的，應該是吸了不少二手煙。

馬濤看起來也像個“老煙鬼”，猛吸了幾口感覺是忍了一晚上了。上海的秋天很迷人，空氣里的桂花味道感覺有奶香味。上海的夜更是黃燦燦地照著人很溫暖的感覺。馬濤的外套是件薄薄的黑色針織衫，里面一件長袖白色T-shirt，下身直筒款的牛仔褲加上黑色的運動鞋。一會兒走在我的左邊，因為風向吹過來，怕我吸到煙味；一會兒又走到我的右邊，怕一邊沒有分人行道的路上有非機動車蹭到。真不知道是出于職業習慣，還是別的，馬濤在我的詞典里絕對可以用“體貼入微”來形容。他應該符合我印象中的暖男標準吧。

“坐回去要很久嗎？出地鐵后還需要換車嗎？”馬濤已經安全把我送到了地鐵的入口處了。

“稍微走兩步就到了。”我抽回正評價對方的自己。

“Candy，要不要玩一下娃娃機？”

還沒怎么看娃娃長得漂不漂亮，他已經投了幣，開始操作熟練地抓娃娃了。

馬濤掏出褲子口袋里的六七個硬幣，似乎嫌重似的，想把它們都送給娃娃機。看著他自信的眼神，我忍不住想打擊他一下：“你行嗎？看著好像不行呢。”

“說沒有用的，事實可以證明。”話音剛落，一個綠色的小熊就乖乖上鉤了。我嫌棄地看了看小熊，心想怎么有熊可以長得這么難看的。而一邊的馬濤似乎還要繼續的樣子。把硬幣全部用完后，才貌似要收手的樣子。一邊嘟囔著：“我很擅長這個哦。”得意的樣子一點沒有公司白領的影子，純粹得像個頑皮的孩子。

“好啦，我知道你玩這個很擅長，一個夠了，不好拿。”娃娃其實不大，就是拿回去，萬一爸媽看到說不定會問起。一個娃娃很好解釋，因為我有時候也會下班去玩一會兒娃娃機。但多了就麻煩了，因為在這方面我還是個“菜鳥”。

“送給你啊，這個電影里一直是這樣演的。”馬濤后面的半句話什么意思呀？什么電影？怎樣演的？我糊里糊涂地匆忙接過小熊，簡單地道了謝，就走進地鐵閘機口了。也沒客套什么，連馬濤到底這次一個月的出差干嘛的，住哪個酒店，還會不會來辦公室，這些普通的問題都沒有問。這飯吃得好像不怎么官方了嘛。

“下班了嗎？剛才電話你，沒有接呢。”李明澤的消息來得正是時候。

“嗯，在回家路上了。剛才晚上和同事吃了個飯。沒注意。有事嗎？”

“沒什么，就是想問問，明天要不要去浦東看看房子？”

又是房子，我都放棄選擇權了，怎么李明澤依舊在問我的想法呢？

“我就不去了吧，浦東也不近。要不你們決定就好。”

“哦，好吧。”李明澤最近工作和生活都異常忙碌，感覺已經有幾個周末沒有見到我了吧。本來可能他想借著看房的名義，順便約個會。不過我這么一回，他也不知道怎么約這個會。原本兩周一次的固定約會突然不固定了。但打破這個規律的人是他自己，不是別人。

“到家了嗎？”馬濤的消息排隊一樣也發到了我手機里。

“嗯，到了。謝謝晚餐。”我今晚說的最多的話——謝謝。

“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晚安這個問候語，對我來說一直很特別，但偶爾的一次，我也沒太放心上。本來覺得一般般的云南菜，從這次晚餐后，明顯在我“好吃”排行榜中的位置提升了不少。

隔了一個周末，王麗很早就到公司了，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對著電腦敲打著什么。我那天也破天荒很早來了公司。聽到轉角處的王麗在敲打鍵盤，居然直接聯想到了“辭職信”。王麗不會要辭職了吧？不就是個升職的機會嘛。在公司都已經待了十多年了，還差再等等嘛。再說了，公司的待遇總體還是高于市場平均值的，他們家有兩個“建設銀行”，這一辭職，如果她老公和她差不多的情況，那不是生活水平一下子要降幾個等級了嘛……

王麗起身去茶水間，看到我尷尬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我的笑容還沒傳送到對方眼中，已經被遺棄在空氣里了。中午辦公室陸陸續續在傳小道消息，大致內容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所以我也沒什么驚訝的，只是淡淡地覺得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