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入傳送點的瞬間，常笑感覺時間仿佛被拉長，思維滯緩。待緩過神來，他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大廳，萬名考生錯落在大廳之中，陸陸續續有人醒來。

大概因為常笑進來得早，所以他醒得也早。

冥冥之中有一道清脆的女聲在講解擂試的具體規則。

常笑聆聽了有一會，心里大概有數。

鸞琊榜擂試考場運用了某種特殊的法器，不僅能滯緩時間，還能創造空間，并且人處在這個考場里面不會因為受傷死亡。

仙人的意思很簡單——在擂試中請務必拼盡全力，哪怕用上同歸于盡的方法也好，把自己潛能全部激發出來。

簡單宣讀完具體規則后，一股吸力把常笑帶進了一個長寬高都是五米的小密室，密室正中間是一團霧氣，和初試考場正中間的霧氣一模一樣。

慢慢地，霧氣演化成一排排的文字。

“你的編號是甲二四六。

“你在擂試第一輪的對手是甲七一。

“甲七一獲得先手權，正在選擇比試環境……

“甲七一選擇了城市，時間為夜晚，無月，首次出現雙方距離一百尺，暗巷。

“比試即將開始，直到一方受致命傷或認輸后結束，重置試煉。

“比試過程中受到的一應創傷在比試結束后抹消。

“請務必放手一搏！

“五……四……三……”

常笑心思轉的飛快，對手選擇了城市、暗巷、夜晚、無月的環境，說明對方十分擅長暗戰和巷戰，能在夜間行動自如，大有可能是職業的殺手、鏢師之流。

常笑心想，若要抹消對方的優勢，最好的辦法無疑是改變比試環境。

他已經打定主意，在倒計時結束、進入比試的瞬間，他要迅速往上躍，趁著星光勾勒出的城市輪廓，前往空闊的馬車道上。

這個決定是他在看到霧氣轉化的文字時決定的，臨時的注意或有破綻，但也只能這樣。

當霧氣倒數到一，一股熟悉的吸力傳來。

常笑發現自己被黑暗緊緊包圍，眼不能視物。

就在他適應黑暗環境的一兩秒，不遠處傳來破空的聲音，撞擊在了墻上。

是石子。

常笑判斷著，那是對手在投石問路。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常笑捕捉到了氣流的輕微變化的聲音

下意識，他挽劍輕挑。

因為射過來的物件很輕，常笑用上了柔勁，把它崩出去。

然而……

“轟！”

眼前強光刺入眼中，常笑眼中瞬間白蒙蒙一片，繼而完全失去了視物能力。

爆炸伴隨的強大氣勁把常笑推開。

不好，是起爆雷！

常笑心頭浮現一絲陰霾。他把聽力調到極致，隱約聽見利刃破空的聲音。

是飛刀，有三把！

趁著爆炸帶來的推力，常笑在半空中擰身，同時甩劍。

他躲過了射向他腰的第一把飛刀，用劍挑掉了射向他胸口的第二把飛刀，但終究沒躲過第三把。

飛刀穩穩當當刺中了他的左肩，隨著常笑落地摔在地上。

傷口輕微的麻痹感在提醒常笑：

刀上有毒。

常笑運起體內真元，把毒勁暫時鎖住。

剛剛的爆炸雖然害瞎了他的眼，但爆炸聲也為他指明了路。循著記憶里聲音較為空曠的地方，常笑輕身掠過去，中途難免磕磕碰碰，但都被他憑感覺借力使力。

宛若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城里歪七扭八亂竄。不多久，雙眼慢慢恢復并適應黑夜環境的過程中，常笑總算弄明白了傷口上的毒是什么。

抑元散，出自危樓。

一劍、三霄、九洞、七十二樓、千八百閣中的危樓。危樓做的是殺人的行當，常笑心想自己運氣是真不好，在擂試第一輪就撞上了危樓的年青人。

算算年紀，對方想必是來自危樓的銅牌殺手。

危樓的殺手擅長伏殺、暗殺、陷阱，主要武器是鋼絲、長短匕首、起爆雷、飛刀，鞋底藏刀，袖里藏箭，口含銀針，輔助裝備還有煙霧彈，他們的武器均抹有毒，種類各有不同。抑元散是危樓殺手最常用的毒藥，中毒后需分小半真元壓制毒性，毒藥會影響知覺，出現幻聽，長時間未解毒就會死。

常笑已經明了，第一局他已經敗了，對手接下來只需要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在毒藥的作用下慢慢失去反抗能力，然后輕輕松松一刀斷命。

隨著雙眼慢慢恢復視線，常笑提著自己越來越虛弱的身體，知道不能再跑了。

他看中了一座客棧，暗自說聲對不起，一腳踹開了門，躲在了墻角。

他感覺意識開始渙散了，有一種夜深特別想入睡的錯覺，渾身也開始失去氣力。

恍恍惚惚間，他突然回憶起了以往見過的一個畫面。

蛇獵食的畫面。

蛇通常在突襲獵物的瞬間注入毒液，任由獵物逃跑，獵物逃得越快，毒在體內擴散就越快。緊接著，蛇會用舌頭捕捉空氣中的氣味，一點點逼近獵物，等到它再一次和獵物碰面的時候……

獵物往往已經無力回天了。

-

段忻輕輕用匕首頂開了客棧三樓客房的窗戶閂，用匕首一夾，緩慢推開窗戶，悄無聲息。

她縮身進屋，然后循著味道，打開房門。

客棧里面很暗，幾乎不能視物。但，段忻在黑暗中并非以眼視物。

她輕彈舌頭，氣泡不斷從舌尖飛出，撞在障礙物上。

回聲傳入她耳朵，讓她清楚辯識周邊環境。

宛若一只落地蝙蝠一般，段忻搜索著客棧，最后她發現了常笑大致的位置。

她貓著身子上了橫梁，宛若一只蜘蛛一般，耐心等待。

心里卻在默數著時間。

她知道抑元散的藥效已經在常笑身上完全鋪開了，更何況他盲目在城中運氣飛躍，此時毒已經攻心攻腦，即便他再怎樣意志堅韌，此時也已經混亂失常了。

即便如此，她還在等。

為保萬無一失。

危樓的殺手，從來都不缺乏耐心。

半個時辰過去了……她的眼睛也完完全全熟悉了客棧里的黑暗，她也看見龜縮再墻角的人聲息微薄，但她還在等。

一個時辰過去了，地上的人宛若一灘死水。

她溜下柱子。

她已經沒有飛刀了，還有一把袖箭，不能動，為下一場或者下下場戰斗做準備。

如同毒蛇噬物一般，她遞出了長匕首，狠狠扎在常笑心頭。

第一場……

常笑敗，段忻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