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我同意這門親事
- 鸞琊榜
- TS0225
- 2742字
- 2019-03-11 01:21:45
手趣坊。
有錢人吃茶看戲的時候往盤里丟幾銀碎錢,打個小賭、搏個小彩,無論輸贏,錢都會打賞給臺上的舞女、戲子,就叫手趣。
但民間的手趣,動輒賠上身家性命,必定要紅著眼拼個輸贏。
手趣坊起了個貴氣的名字,但做的是民間的生計,在問天城扎根了十來年,沒人動得了他,它背后的靠山可是四王爺!
今兒坊里迎來了兩位公子,進來就撒錢,一把一把丟出來都是成千上萬兩,贏多輸少,看樣子是來體驗生活的富貴人家。手趣坊可經不起這樣折騰。
掌柜的和手底下人打了眼招呼,不一會底下人在二樓給他傳遞了暗號。
掌柜擠出笑容,拱手迎上去。
“兩位公子,我們東家有請。樓底下是些小盤口,兩位公子隨便砸一砸就崩盤了,還請上樓,玩個盡興。”
“好呀。”
木山居,那是淑秋先生書房的名字。淑秋先生出身自紫玉樓,那邊的人多愛把書房起名為“什么什么居”。
木山居里,正對門的那面墻是書柜,可能有上百個抽屜。書柜前是一張長桌,上面整齊擺放著淑秋先生平日要處理的事務。進門左手邊空著,掛著一副字帖,上面寫著“初遇只道是尋常,回首安知……”后面四個字被暗褐色的血污,認不出是什么字。進門的右手邊則供奉著靈牌,上書紫氣東來。
知道常笑的劍在復試中“丟”了以后,淑秋先生把他喚進書房。她抽開書桌底下的柜子,雙手捧出一把劍。這把劍的劍鞘和劍柄都是木質,色澤內蘊,應當是每天都有人盤玩。
常笑接過劍的時候,能清楚聞到芳香裊裊,味道和淑秋先生的身上的芬芳同出一轍。
“劍名分光流影,長三尺四寸一分。它是我一位故人贈予我的木劍,我把劍刃換成紫金冶煉的軟劍,正適合你用。”
常笑拿在手中,只覺它輕似鴻毛,特別適合施展快劍,配合他一身卓絕的輕功,如虎添翼。
“淑秋姐姐,這劍太珍貴了……”
“拿去,它就是你的。”
穿新鞋子尚且需要適應幾天,何況是劍?
因此,在常笑拿到分光流影以后,云夕一有時間就打著幫常笑熟悉武器的名義,拉著常笑練武,一把九五十八方的快扇讓她舞得密不透風,攻勢凌厲,讓人喘不過氣來。
更可怕是她眼里含著幽光,仿佛要把常笑生吞活剝似的。
看她這模樣,常笑再有能耐也發揮不出來,被壓著打。演武比試之余,云夕虎視眈眈,恨不能吃飯睡覺都和常笑在一起,把常笑纏得渾身冷汗淋漓。
她也不問常笑復試那兩個月究竟發生了什么,緘默就是最好的逼問,壓迫感十足。
面對這個蠻橫不講理的少女,打又不能打,逃又逃不掉,偏偏一門心思全掛他身上,常笑哭笑不得。要是她生氣了不理他還好,能勸,偏偏她生氣了反而死纏爛打嘴上又不說,這就很難辦了。
他思來想去也沒想到破局的方法,只能熬,熬到什么時候少女的氣消了。
但女人心海底針,常笑越熬,云夕的扇子就越快,最后連風度章法都不要了直往常笑腦袋上招呼,就差沒把“生氣”兩個字掛臉上。
讓云夕真正消停下來的,是一個震驚問題城的大消息。
問天城的手趣坊被人滅了,幕后大東家四王爺都留不住它。
手趣坊的主事,四王爺的小舅子,被人活生生用一根撼天虎的巨牙戳死在閣樓里,懟著嘴進,直刺進頂梁柱,尸身就晾在那,周身劍氣環伺,誰人膽敢靠近一步就要被氣劍刮骨。
原來,那根牙被制作成法器,價值連城,至少能盤下四個手趣坊,這樣壕氣沖天的殺人方式,真是令人發指。
至于這個四王爺的小舅子死因。
撈了偏門,過了界。
手趣坊拿鸞琊榜復試開盤,盤口賭的是死多少個人。為了能讓人死得多一點,復試開考前有人往問天城正中央的廣場撒了藥,這藥味人是聞不到的,但在兇獸和妖孽鼻子里,味道太重,也太容易引起它們血性。
藥不一定是手趣坊下的,殺手也不一定是它派的,但這事因它而起,它就得受著。
鸞琊845年夏,鸞琊榜復試,死千余人,重傷四千七百人,破了天荒。
這筆賬被翻出來以后,事情鬧大了!
手趣坊被滅沒過兩天,四王爺沒來得及報復,當朝女帝單人只劍進了四王爺府,再出來的時候,一把火把王爺府燒了,里面靜悄悄,連嬰啼聲都無。
女帝又闖了幾家門,割了幾顆頭顱,懸掛宮門。
再之后,禁衛軍進城。
趕在擂試開考之前,問天城人聲盡蕪,壓抑肅穆到極致。
籠籠統統,浮尸三千人,人被抓起來直接填進護城河,活生生泡水凍死,尸氣薰天。再撈起來,焚了,在手趣坊供了一座青銅棺材,骨灰盡數倒里邊,靈牌上刻上四個大字:
全家富貴。
“在手趣坊殺人的,是曉月和墨雨,聽人說她們身上沾了藥味,被撼天虎伏擊,差點丟了性命。”云夕偷偷撇了一眼常笑,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問道,“那天出考場,我看見墨雨穿……帶著你的劍。”
“嗯吶。”
“那可是救命之恩,你就沒什么想法?六小仙人,多響亮的名氣,一個背靠著上清霄,另一個背靠著嶼勻霄。”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該得到的,我已經得到了。”常笑用指弓刮了一下云夕的鼻子說道,“我還能有什么想法,恩?”
云夕側過臉,憋著笑,一小會才問道:“浮屠是什么?”
“塔,七級浮屠就是七層高的塔,用來紀念人生前攢下的功德。”
“功德又是什么?塔又是什么?”
“做對的事,好的事,有利于他人、有利于集體、有利于國家的事,就是功德。塔就是一根戴尖帽子的長柱子,下邊寬,越往上越窄。人站在塔頂上可以看得很遠,塔頂的光亮也可以照見很遠的地方。寓意有功德伴身的人可以看見未來、可以預警、可以為迷途的人指引方向。”
“那你救了兩條命,足足有十四層那么高。”
云夕比劃了一個很高很高的高度。
常笑拍了拍她腦袋說道:“七層就很高很高了。這句話是說救人比死后造功德塔更重要,身前的命,比生后的名更重要。”
常笑的話音剛一落下,樹上就傳來鼓掌的聲音。
“好一句身前的命比生后的名更重要。”
樹上,一個身高四尺二寸的少女躍下來,盯著常笑看,眼睛里滿是欣賞的意味。她背著一把比她還高的細刀,看起來模樣甚是滑稽可愛。
“你就是常笑?我問你件事。”
“姑娘但問無妨。”
“你救墨雨命的時候,撼天虎為何沒追你?”
“我來自問天城外的小山村,年幼時被藥農收養,家學緣故對藥理有興趣,在驅蟲害、匿體味、采野藥、救急癥方面也有一些心得。復試時候,我總會在身上撒一些兇獸的體味,用來混淆兇獸和妖孽的嗅覺,也確實派上了大用場。”
“那你又為何收斂考生遺體遺物?”
“看見了,總不能置之不理,對吧?”常笑皺了皺眉頭,補充說道,“于心不忍。”
“好好好,好一個不忍心,我欣賞你。那我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不對不對!”云夕蠻橫插嘴進來,說道,“為什么總是你在問,你是不是欺負常笑好說話?我倒是想問問,你是誰?”
云夕拉了拉常笑袖口,示意他不要說話。
“我?是墨雨的姑姑,名字就不說了,怕嚇到你。”少女瞇著眼,看著云夕一臉護犢的模樣,恍然大悟笑道,“我家閨女最近茶不思飯不想,心里憋的慌跑到手趣坊殺人,三分因為遷怒,七分怕是中了你的情毒。我是個粗人,說話比較直,我閨女和你在復試考場,孤男寡女相處了大半個月,已經嫁不出去了。
“我看你很順眼,同意這門親事。”
說完,她一踮腳,人影就消失不見。
云夕伸手對著常笑一巴掌打過去,兩眼含淚,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