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有游戲存檔帶給你的特殊能力，”司命掃了一眼圍觀過來的群眾，見他們拿手機朝這邊拍攝，于是用力吸盡飲料、放下，說道，“云夕不會喜歡你，墨雨和花曉月不會因為你救了她們而青睞你，我不會關注你，鸞琊榜擂試第三輪你過不去，泯然眾人矣。

“那個存檔讓平平無奇的你得獲新生，得到異性的青睞，乃至從數以萬計的考生中脫穎而出成功晉級仙試。你忍心刪除它嗎？它讓你的人生變得有滋有味、多姿多彩。”

常笑問道：“你不是建議我刪除嗎？我聽你的。”

“……”

司命暗嘆了口氣，她發現自己和常笑對話很累，缺乏戲劇性。

這個男人實在太平凡了，一點劇情都沒有。

“對了，我應該怎么找到存檔？”

“我幫你刪吧，順手的事，”司命擺擺手說道，“我原本覺得刪存檔的過程可以考驗一遍你的心境，讓你徘徊在兩難的抉擇之中，結果你根本就不在意。你還是準備仙試第二輪的事宜吧。我提前透露一下，第二輪深層夢境，你會觸碰到這個世界的集體意識，你的任務是保持意識清醒，直到仙試第三輪開始。”

“那你呢，需要我幫什么忙？”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常笑聳聳肩離開了甜品店，圍觀的人群好似被刀切開的奶油蛋糕一般、讓出了一條路。在店門口站著思索了片刻，常笑心想既然難得回來地球一趟，果然還是回故鄉轉一圈，緬懷一下死者生前的事跡比較正確。

他撥通了郭東邪女朋友的電話，大致講了一遍自己接下來的行程安排，說自己有不得不做這件事的理由、兩天后再跟她做解釋。

至于怎么解釋——那是郭東邪要考慮的問題，跟常笑又有什么關系呢？

不理會郭東邪瘋狂的咆哮聲、以及花他錢時候他割肉般心疼的吶喊，常笑搭乘飛機，不多時、住進了家鄉的一棟賓館。

深夜降臨，他打車到自己家附近常去的大排檔，買了幾打燒烤，叫上一瓶啤酒，獨自一個人坐著。他絲毫不期待能在這一個時間點、這一個地方遇見自己的親人，家里除了他以外也沒有誰會出來吃燒烤。

看著那一棟他住了整整二十多年的民樓，他遙遙敬酒一杯。

第二天清晨，常笑買了一輛腳踏車，繞這座曾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轉了一圈，在自己母校門外徘徊了許久，吃了家鄉一些特產，游歷了一遍家鄉的古建筑。

逛完一圈過后，他思來想去沒什么好地方了，決定最后給自己掃一下墓。

常笑大致能記住自己葬在哪里——死之前在他強烈要求下，家人勉強同意他響應國家號召、采用植葬的方式，把骨灰撒在一株移植的小樹苗上。當初他為了這件事和家里人吵得不可開交，所以印象還算深刻。

在花店買了一束紅玫瑰，常笑騎車到地兒的時候，發現自己那棵小樹苗現在長得有模有樣。這棵樹被刷得粉紅粉紅的，還掛了他的遺照，在周圍算得上時尚。

常笑覺得這應該是他妹妹的手筆，他爸媽雖然是90后，但很難想像他們會用這樣少女心的顏色給兒子的墳墓做妝扮……事實上他很懷疑自己死后他爸媽隔多久會來祭奠他一下，也許走過路過的時候會瞄一眼做意思吧。

把外套脫下來墊屁股下面，常笑把買來的花丟樹根，正對著遺照坐下來，思考了有一會，自言自語問道：“你是農歷哪一天死的？我記得好像是二月份，天氣還挺冷的，在醫院能看見木棉花開花。記得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等木棉花掉下來以后，拿回家煲水，說句實在話不好喝。夏天時候木棉花種子漂浮在整座城市，沐浴在晚霞中，你在放學后追趕著它，用手揮舞著把它們趕往有水的溪岸，總覺得那樣能讓它生長起來……”

沉浸回憶里自言自語了許久，常笑驀然發現有一個影子伸了過來，他側過頭去看，逆光看見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輕女人身影，恍若隔世。

也不知道這個女人已經來了多久，聽沒聽到到他說那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事。

“嘶……你叫什么名字來著，我忘了?！?

冷場了片刻，常笑出聲問道。

常笑在鸞琊生活了十八年，已經把家里人的臉面和名字忘了個干凈，乃至于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忘了，只能依稀記住家人的感覺。

“王林若伊?！?

“啊，我記起來了。王林若依，你爸叫王一夫，你媽叫林小可，你哥叫王孝。”

王林若伊瞄了一眼地上紅色玫瑰，臉色古怪了起來問道：“你認識我哥？你是他什么人？”

常笑撓了撓頭，臨時編了一個假話說道：“我？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你哥生前托我說，他上輩子當光棍，還沒體驗過被人送玫瑰的滋味，又不好意思讓家里人燒紙妹子給他。他讓我在他死后給他送幾朵玫瑰花，最好找幾個漂亮的女孩子在他墳前跳個蹦迪什么的。妹子我就懶得找了，送幾朵玫瑰聊表心意吧?！?

王林若伊噗嗤一聲笑道：“你還真別說，我哥就是這副德行，不正經。他說死后讓我用油漆把樹涂艷一點，這樣能讓人多看幾眼，聚聚人氣，將來投胎也許能投個顯貴人家，走到哪都受人矚目。是了，你叫什么名字？”

常笑摸了摸褲兜，把身份證拿出來當作名片遞過去，說道：“噥，叫這個。”

“郭東邪……你這個人怪有意思的，撩妹的方式別具一格，好尷尬啊。”

“郭東邪是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背Ｐλ妓髁似陶f道，“所以，你就當他沒撩過你。你有沒有什么話要捎我帶給你哥的？”

“?。俊蓖趿秩粢羻柕溃吧邮裁丛?？”

“前幾天我夢見他，他投胎在另一個世界，今年十八歲了，生活挺好的。他讓我過來看看你們怎么樣，我見你精神挺不錯的，家里想必一切還好。我覺得我還會夢見他，所以你可以捎我給他帶幾句話?！?

“哈哈哈，你真要夢見他，就告訴他說老爸出去旅游散心，老媽當了作家，老妹成功脫單，家里沒了他一切都很好。”

“那真是不錯啊?！?

常笑把屁股墊著的衣服拿起來，拍了拍，說道：“話一定帶到，我走了?！?

眼見著常笑離開的背影，王林若伊踟躕片刻，喊道：“哥？”

常笑身形頓了頓，頭也不回，朝后擺了擺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