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嘯捏緊了拳頭。

剛到大廳那會他就從百人當中一眼挑到了墨雨。墨雨那身黑色紗衣在大廳里獨一份，再好認不過。

他正想打招呼，卻發現墨雨朝他右手邊看，臉上露出小女孩般天真無瑕的笑靨。

也正是墨雨這個再好不過的笑，把長嘯朗爽的聲音狠狠堵回了胸心，把他剛要揮舞起來的手緊緊摁住，把他整個人用鋼索死死捆緊……

動！彈！不！得！

重逢的喜悅轉瞬化為難耐的妒火。

眼見著，墨雨騰空越過了他、好似候鳥歸巢，長嘯不想回頭也不敢回頭去看，咬牙切齒坐了下來。

渾身戰栗，卻又無能為力。

“好一副郎才女貌，好一個郎情妾意！”

溫潤如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長嘯心痛，目光循著聲音刺過去。

那是一個身材消瘦、臉色偏白的病公子，他眉毛細長，眼角外撩，鼻挺唇薄……

男生女相。

看見這人，長嘯眉毛一挑，兩眼暗含一絲忌憚。

“第二追龍！”

病公子邪魅一笑，歪頭朝長嘯看來，他也不出聲，卻用嘴型比劃出兩個字：

懦夫！

長嘯兩眼冒出了怒火，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轉瞬就要斬出。

“我們來打個賭吧?！?

叮鈴一聲，病公子彈出一枚銅幣，銅幣在空中翻滾著，落到長嘯身前，被迷霧遮掩起來，但能清楚聽見它在地上咕嚕嚕旋轉。

“賭注還是一枚造化玉，加上我先前輸給你的那一枚，就能重鑄你手里那把破刀。”

長嘯閉上眼，深呼吸，再睜開，儼然已平復了內心的波瀾。

“你要賭什么？”

“我賭你會輸給他，怎么樣？”

長嘯沒問病公子嘴里說的他是哪個他，一把抓住了地上的銅幣，塞進懷里，算是應下了這個賭約。他拿雙手揉了揉臉，死命擠出一個憨厚的笑容，站起身朝墨雨走去。

病公子看見這一幕情景，笑容更盛了，他雙手慢慢悠悠把手中的紙扇攤開，眼里若有若無流動著一絲紅光，陰謀詭怪。

“師妹，你在這呢！”

朗爽的聲音打斷了墨雨和云夕的對峙，劍拔弩張的氛圍頓然一松，好似冬雪遇見了春陽化開。

大家循聲看去，一個濃眉毛大眼睛，身材粗壯魁梧、俊朗正氣的男人從人群里挺身而出，最令人矚目的還數他背著的那把刀，連刃帶柄竟然比他身還長。

刀如此厚重，但男人的步伐寬松沉穩。

只憑這點，他足以威嚇全場。

兇煞的氣息絲也毫不因為他臉上憨厚的笑容減輕半分。

“是他，上清霄長嘯！”

“嘶，那把刀……”

“你看他的手，砂鍋大的拳頭！”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長嘯已經走到墨雨跟前，熱切打著招呼：“自從復試過后我就再沒見到你人影，可想死你了?！?

他又望向花曉月，看著她緊緊挽著常笑的手，眉毛一挑，眼里露出一絲樂趣，笑道：“喲，花曉月，這是你男人？給我介紹介紹?！?

說完，他最后才盯向常笑，臉色似喜非喜，似岳似淵。

常笑遇到長嘯！

被無視的云夕聽見他這樣講話，兩眼一瞇，諷刺道：“大傻個，你誰?。俊?

眼見著長嘯把注意力放到云夕身上，怕她吃虧的常笑反應過來，輕輕掙脫了曉月的手挽，主動伸手，客氣說道：“我是常笑，笑口常開的常笑?！?

后面那句話沒說，但在場所有人心頭不約而同閃過了一句話……

“兄弟，原來是你，緣份啊！”

長嘯握住了常笑的手，也不用力，一沾即止。

“我是上清霄的北長嘯，來問天城就聽說過你，大家都喜歡把我和你比對在一起，說我是北長嘯，你是南常笑。”

問天城坐擁鸞琊南方，上清霄坐擁鸞琊北方，

嶼勻霄坐擁鸞琊東方，出云霄坐擁鸞琊西方。

北長嘯和南常笑，這個說法倒也搭對。

“見笑了?！?

“上次我帶著師妹過去三香閣找你，心存結交的意思，當時錯過了，現在補上，當浮一大白，只可惜沒酒。我們……坐吧？站著也不是一回事?！?

招呼著，長嘯把背后的刀一帶，盤坐下來，刀身穩穩當當枕在膝蓋上。

云夕趁機拉住常笑坐下，挨近他，深怕別人不懷疑他們之間有關系，花曉月倒是笑瞇瞇看了墨雨一眼，眼神輕佻，示意墨雨要不要坐到常笑身旁。

墨雨猶豫了一下，終究錯過了和常笑并肩的機會，曉月已經挨著坐下去了。

心生反悔，墨雨沒坐到師兄邊上，而是挨著曉月坐下來。

結果呈現在眾人面前一幕就是，長嘯一人面對一男三女坐著，好生古怪。

長嘯的笑容更盛了，對著云夕問道：“妹子，你是耍扇子的啊，怎么稱呼你？看見你我就想起我一個朋友，第二追龍，你聽說過吧，扇子玩得賊溜。他那個人最喜歡打賭，逢賭必輸。說來好笑，他長得跟女人似的，起初遇見他我還以為他是在女扮男裝。”

“哦，你是想說我長得像男人是吧？”

“哪能有這個意思啊，”長嘯搖搖頭笑道，“我看見你的時候偶然想到了他，前陣子他還跟我打了個賭，說南北長嘯如果打起來，北長嘯會輸?！?

話剛一說完，他錯愕了一下，打了個哈哈對常笑說道：“兄弟對不住了，我說錯話了，沒別的意思。誰勝誰負口頭上分不清楚，總得打過才知道，對不對？”

氣氛頓然因為長嘯說的這話沉重了起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師兄！”墨雨突然開口打岔道，“復試的時候常笑指點過我，我或有所悟。你我同門師兄妹，倒也好相互印證一番?！?

長嘯深望著墨雨，墨雨的眼神巋然不動。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笑容柔和了下來，隔了有一小會才說道：“理應如此，拔旗吧?！?

話音剛落，一張紅色的旗幟從天而降，狠然扎在了長嘯和墨雨正中間。

墨雨挽劍輕挑，一劍斬斷。

兩人頓時化作一團霧氣，霧氣輕飄飄往上，凝聚成一個微縮的戰場，戰場中師兄妹對立。

“打起來了！”

“上清霄長嘯和小仙子墨雨打起來了！”

眾人圍觀過來坐在地上，屏息而視，深怕錯過一場同世代最頂級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