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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斂翅塵網中 翻折幾度休

都城的繁華是哪里也比不上的。昀千不知該作何解。明明現今的皇帝是個不愛熱鬧的人,卻要劃分出東西兩市,前后六坊,讓偌大的都城呈現出一派熱鬧景象。等入了夜,又是一片寂寥。興許,皇帝愛的就是這樣一種隨心所欲,盡在掌握?

可繁華究竟只是皮囊。昀千清楚地知道,在這街道上,是完全可能出現一位他臉熟的敕風的。旁人只當他是個普通的少年人,懂武功的會從他站立的身形看出他優秀的身手。但沒有一個人能看得出他敕風的身份。

因此,在這京城里,處處可能存在著不由人察覺的暗涌流動。因為其在暗處,所以只消一股力量,便可成為無所不在的威脅勢力。

十年前,朝廷換代,新皇臨位。先皇忽然殞命引起的流言已經被鎮壓下去了。新皇這一派的,一邊拎出個御醫作證人,證實先皇的確是急病而死的,一邊又憑借著新朝大選排斥異己、補充后進。于是,朝中似乎穩定下來了。有大臣向新皇建議開平谷倉救濟戰亂時背井離鄉的老百姓。從前管著平谷倉這一肥差的官吏在朝廷換代的斗爭中落了馬——又一輪爭搶開始了。其間,是新皇在下新一盤棋。

敕風也不過是棋子。

當有大臣建議裁兵撤馬、休整養民時,皇帝直接批給他了,還附送了解散敕風的決定。解散敕風……的確是一招險的,是皇帝在試探朝中所有的人,告訴他們,我決定信任你們,可你們能承受我這一份赤裸裸的信任嗎?

打了這許多年仗的人,當然明白戰場上的風云詭變。皇帝說的解散是真,卻并未將所有白刃一般的敕風從王土之上抹除。唯一變化的是作為首領的葉延不得離開都城,而所有敕風都只能在都城獲得命令與指示。或許皇帝覺得,反正葉延的謀略也不須親臨現場才能指揮若定。

可皇帝沒有囚禁葉延。那石牢里囚禁著不知犯了何罪的允父,卻叫敕風之長在都城里隨意走動。雖說認識葉延面目的也就是葉延自己手下的這些人,可這樣……總是有點奇怪的。

是啊……

在葉延給昀千那枚玉佩,并叫他去保護小城中的一個平凡女子之前,奇怪之處已經多得昀千無暇分辨了。

葉延究竟受何要挾,不“敢”自由?

昀千心中懷抱著這么一個疑問。可他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問出口去。一個能解他的好奇心,卻會帶來危害的答案,他何必要知道呢?

可就在昀千站在酒壚旁的小胡同里,面向著街道張望時,對街上有一人向他招了招手。那人臉上仍舊掛著淡淡的笑容。正是這笑容,叫數年前接到第一個命令的昀千為他拼得一身淋漓——你總不可辜負了他,因為他是信了你的。

可幾年時光過去了,那種熱情已經褪盡,只剩下心灰意冷。昀千厭煩了那許多斗爭與計謀、偽裝與叛逃,他厭惡了要為自己的性命,不得不考慮下一個任務是否是算計著他自己的。

興許很久以前,葉延臉上的笑容亦不是淡淡的。葉延也曾有過真實的表情吧?只是現在都已凝凍住,靠山吃山般消耗著。

昀千走過去,跟隨在他身后,轉了幾個彎進了一間小院。

昀千私自離開懷安回到都城,葉延理應罰他。只是,他不必親自來。

昀千剛一落座,便被葉延的問話嚇得站了起來。

葉延倒著茶,不動聲色地問他:“你要進皇宮嗎?”

不是“你為什么離開懷安”,而是允庭他們還未有著落的“皇宮”……

昀千轉念一想,葉延甚至是不必問出為什么的,他只要給出懲戒,昀千是不會不服從的。

“是。”

昀千仍站著,深吸一口氣答道。

“寧侯會幫你們,這是我的籌碼。作為回報,我要的是你不去,叫允氏自己去。”

昀千恍惚地聽著,忘了回應。葉延將茶杯往桌上一敲,提醒著他,該給出一個答案來了。而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唯有答應這一條。

“寧侯怎么幫我們?”他問道。

“他會帶允氏進宮。只要你們向他提出要求,他一定會答應。”

昀千點點頭。

“下一次……你想問的時候,便問吧。”葉延抬眼看著這一張年輕的臉,在他眼中,這張臉甚至有些幼稚。在他手底下浴血的,不都是這樣年紀的孩子么?他們那一輩的只剩下個宋攸了。

一想到宋攸在動身去長亙之后便沒再現身,葉延有些擔心。宋攸那個人心思深沉,毓王的死對他打擊很大。所以他只敢告訴宋攸,毓王是死于急病,而不敢提及其他。

宋攸會自尋短見嗎?為何遲遲不歸?

算了!由他去吧!葉延心想著,煩躁地拍了幾下桌子。幾度為之擔心,只換來對方的輕蔑。他也不是個不知深淺的人,既然宋攸無需他的擔心,他只管由著他去吧。

他沒想到眼前人登時便問了話。這孩子原先叫什么,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他叫昀千,繼的是他哥哥的名字。

昀千兩眼閃爍著,泄露出他的不安,可他嘴里問出的話倒是最為關鍵的。那枚玉佩,以及……那個女子。

“那是……給你的任務。”

葉延支吾著站起身,想干脆丟下他自己走掉。總之這孩子是不敢來追他的。

這一起身的工夫,葉延念頭一轉,又拋給昀千一句最為模糊不清的話。

“以后你會知道的。那枚玉佩就放在你手里吧……不過,也不會放得太久了。”

京城中許多事靠那枚玉佩便可解決,但手里握著真正重要的秘密的人,是不會因為那玉佩而泄露秘密的。

吳聞傾不會因一塊敕風的玉佩就說出“石牢”二字……那未免太簡單了,簡直惹人懷疑。只有親自去闖過了,方可相信拿在手里的消息是真的。

葉延本意是叫昀千就寧侯一事問他。這孩子卻提起了那一檔子事。的確,把保護一個尋常女子的命令和那玉佩放在一起是有奇怪之處的。葉延不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是……他舍不得改掉計劃中的這一部分,好像是為彌補些什么似的……

他習慣了不對自己的許多念頭深想。

及時止住對自己的探求,有時候比殺掉一萬個敵人還要來得重要。

葉延再去看站在眼前的昀千,不知該不該笑。到底是個才及冠的孩子……見他那神色,已然放棄了猜測他方才一番話里的意思,只顧著為自己不必受罰了感到慶幸。

既然如此,昀千又何必冒這個險,一定要離開懷安呢?葉延摸不清楚這一點。不過,這孩子為何如此,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憑一個昀千,挽回不得什么的。更何況昀千現在亦奔波在棋盤紋楸之間,尚在控制之下。

之前昀千只當是瀟灑助人一回不計報應,說來心里還是發慌,擔心著葉延真的因失職殺他。這下總算放了心。此外,有了寧侯幫助,進皇宮一事總算有點眉目了。他臉上竟不覺露出了一點得意。

昀千等葉延走遠了,這才繞出來回到酒壚。因為按照他們的約定,敕風之間傳達消息完畢,是不能有意無意地知曉對方的去向的。

允庭正倚在門口,見昀千回來,調笑他道:“我還當明天才能看見你呢。”

昀千將葉延所說的事告訴給允庭,說畢,胸有成竹地等著允庭的回答。誰知,允庭卻嘆了口氣,道:“他為什么幫我們?是承蘶兒的情嗎?”

“什么?”

“我說蘶兒。她沖動之下回了玉樓,是為了我云齋的事情吧。”

昀千點頭,道:“那倒是沒錯。只是……葉延恐怕不像能求情通融的那般人。方才有機會問時,我脫口問起另一件事,他丟下句不清不楚的話便走了。再要問別的,沒機會了。”

允庭皺眉問他:“那你問的是什么事?”

昀千卻步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話音剛落,允庭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因其突然,昀千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既知道是不重要的事,你還問出口?”

昀千只猶豫地看著允庭,嘴上無處辯駁,手揉著吃痛的肩膀。當時他只把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問了,而他看重那問題的原因,卻是不能告訴允庭的——因為南星。

允庭支著下巴思忖道:“不過,我們的確只這一條路。寧侯府是非去不可的了。以前為了吳熙介的消息要去,現在為了見寧侯霄序更要去。這里面不管有什么陷阱,我們都非走一趟不可了。”

于是,允庭叫來大哥,三人便定了今晚母親入睡之后動身。因擔憂母親的安全,由熟悉敕風那套刺客行徑的昀千留在酒壚周圍,而允氏二人往寧侯府去。

計劃進行得很是順利。允庭沒想到霄序的寧侯府竟這么冷清。半個侯府里一個侍衛也沒有。除去門口站著的一個看守,侯府里竟無半點人氣。

他二人匆匆穿過前院,邊走邊聆聽著四下的動靜。誰知剛邁過院子回廊的臺階,便被一人攔住了。

說是攔住了,不如說是碰巧撞上了。這人獨個兒站在檐下,沉默不語。

允庭與允深互換眼神,猜測著陰影中站著的這人是誰。他們已經被發現了,只能解決了這人再去找霄序的臥房。

當這人從陰影中走出時,允深見到他一身裝束,拉了拉身旁站著的弟弟,低聲道:“這人便是寧侯了。”

允庭正猶疑著是否拔刀,霄序慢慢踱步來到階下。就他的步子來看,與其說是從容,不如說……有點驚慌。

當他的臉清楚地出現在允庭面前時,允庭手中的刀脫了手,幸好刀鞘還別在腰間,才不至于在旁人面前失了分寸。

只聽得霄序顫抖著聲音答道:“你二人,來這里做什么?”

允庭急忙望向兄長,想從兄長那里得到一點線索。憑著才華獲封侯爵的霄序、經皇帝賜婚要迎娶惠王府千金的霄序,如今就站在他眼前。可他明明見過這張臉。

“昨晚……在王府里截住我的護衛里……你在其中?”

霄序左手包著右拳放在身前,皺眉道:“你的記性……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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