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廖殘生的出刀速度，想在戰場上活下去并不難。可要想在逃亡的路不至于餓死，那可就沒那么容易。

至于他逃亡的目標，倒是早就做好的打算。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無盡的距離，遙遙望向南方。

在那個方向，東晉治下的京口、廣陵一帶，就是他的目標。

在那里，將會有一支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建立起來，南征北討，建立赫赫功業，最終覆滅中華大地上疆域最遼闊的兩個國家，改天換日，萬古威名遠揚。

這支軍隊，叫做北府兵；而它建立的時間，就在今年。

東晉名臣第一，人中之龍謝安石，正在掌管東晉朝政，讓他的侄子謝玄鎮守廣陵，挑選良將訓練精兵，將會在今年開始建立北府兵，逐漸成長為最為勇猛善戰的部隊。

中國歷史上的十大強兵、八大強軍，必有北府兵席位。而在這百年之內，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撼動北府兵的地位。

始皇的秦軍，北討匈奴的漢軍，李世民的玄甲鐵騎，撼山易的岳家軍，千軍萬馬避白袍，百戰浴血戚家軍，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強兵，威名萬古流傳。

而北府兵能與這些天下強兵并列，其強悍兇猛，可想而知。

如果北府兵注定要在今年建立，自己做好準備潛逃前往投軍，既能發揮自己殺人如割草的專長，又為自己的前途設下最為完美的起點。

他并不是那種博聞強識的穿越者，雖然對歷史了解得多些，但對理工科一竅不通，造火炮火槍火車火箭的技巧都是毫無所知，要想讓他猥瑣種田以科技改變世界，待下世。

只有秦軍給了他機會，讓他能在殺人盈野的戰場上刻苦練習殺人絕技，現在已經藝成漸近出師，正好可以投到北府兵，一刀一槍殺出個輝煌前程。

若是歷史循著原本的軌跡不變，六年后苻堅率八十萬秦軍進攻東晉，正是八萬北府兵一舉擊潰十倍秦軍，震驚天下。

前秦浩大疆域，國力強橫，運勢如日中天，敗后一蹶不振，國家就此崩潰，眾多部族軍隊反叛自立，互相混戰，最終導致前秦滅亡。

幾十年后，東晉也將走向末日。而滅亡它的，正是它一手建立的北府軍，而北府軍的首腦，正是宋朝的開國皇帝劉裕，殺盡了司馬一族的南朝宋高祖。

現在，劉裕還不過是一個貧賤賣草鞋、賭博欠錢不還的少年混混，加入北府軍的時間肯定要比自己晚。自己若能提前加入北府軍，掌得大權，到時候揮軍北上，收復長安，建立劉裕那般俘殺南燕、后秦皇帝的偉業，也未可知。

但那不過是最完美的構想，離自己極為遙遠。如果大事不成，只要能成為一代名將，或是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北府軍將領，能過上封妻蔭子的好日子，也就知足了。

至少現在來說，他還不過是異族氐人驅使下的一名炮灰兵，地位低賤，距離夢想尚有萬里之遙，當前首要的目標先是好好休息，努力在戰爭中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廖殘生起床去打水，準備回營埋鍋造飯，吃完飯好有力氣再去打仗。

站在水潭邊，廖殘生低下頭，看著水中的倒影發愣。

映入眼中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比從前的自己年輕了好多歲，看上去倒像是十七八歲時自己的容貌。

只是身體的健壯要遠超少年時的自己，而且眉毛濃得不像話，記憶中自己什么時候有過這么濃的眉毛？

濃眉大眼，看上去像是一個猛將，雙眼閃亮，燦若朗星，又隱約帶著幾分兇暴之意。

想想從前的自己，身體并不強壯，甚至還有些體質偏弱，現在卻成了一個猛將胚子，每天靠提刀殺人過活，造化弄人，果真是命運無法捉摸。

自己終究是變了……廖殘生暗暗嘆息。

變得年輕，變得健壯，容貌也有著改變，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是不是自己本人。

好漢十七八，他現在也像普通的少年那樣暴躁好斗，到了戰場上，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意，刀下的亡魂都不知道有了多少。

打了水回去，吃完了早飯，突然接到了一個好消息：他升職了！

具體的就是，他頂替昨天戰死的什長的職位，升為了什長，從一個大頭兵一躍成為了帶著九個部下的軍官，可惜還是前鋒營的炮灰，處在死亡線上的地位沒有太多變化。

廖殘生亦喜亦憂，雖然看起來前途一片光明，有希望越升越高，直到升到將軍的高位，不過那就意味著需要帶兵去進攻東晉，在戰場上殘殺更多的漢人，以漢人的鮮血來染紅自己的前程。

更何況，這樣的前程又有什么用，等到幾年后前秦崩潰，一個小軍官還是只能在時代的洪流中掙扎，說不定哪天就被亂兵圍殺了。

“還是得逃才行……”廖殘生思忖著，決定多做儲備，等到儲備的干糧、銀錢足夠的時候，再找機會逃出軍隊，到南方去投奔東晉漢人政權，成為北府兵建立時的元老，以求前程。

不過那些都要以后再去考慮，現在要面對的，是跟隨軍隊去進攻羯人部族，把他們趕盡殺絕，以鏟除對大秦的這一隱患。

很快，他就將親眼看到一個民族的滅亡。

用過早飯后，秦軍列隊，向前進發。

殘存的羯人軍隊，依山列陣，以此為防線，希望能阻擋滅族的災禍降臨。

這已經是他們最后的防線，一旦防線被突破，在后方羯族的老弱婦孺就會變得像待宰的豬羊，只能無力地承受宰割。

——就像當初羯人勢大時，漢人百姓只能承受羯人宰割吃肉一樣！

廖殘生站在山下，仰望上方依山防守的羯人軍隊，聽著氐人軍官傳來的號令，慢吞吞地向山上跑去。

他混在軍隊里向山上進攻，盡量跑得不快，給氐族賣命打仗，犯不著那么拼命。

雖然很想把愛吃漢人的羯族殺個干凈，不過出頭的椽子早爛，沖得太靠前容易被敵軍圍攻而死，而且一旦被秦軍上層軍官關注到自己，想要當逃兵就會變得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