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身體獨具的特質，即使是廖殘生加意收住腳步，速度也不會比別人慢多少，并沒有落在最后面，只是混在士兵群中向山頂攻去。

山上的羯人軍隊開始放箭，有一枝箭向著廖殘生頭上落下來，廖殘生舉起手中鐵盾，輕輕松松就把箭擋到了一邊，聽到盾面上響起“錚”的一聲響，讓人聽得牙酸。

身體獨具的特質，讓他的眼力、反應速度都變得極強，持盾擋開落箭毫不費力。

他左手持盾，右手提刀，在山道上靈活地奔跑著，隨軍隊攻向山頂。

箭矢落下，在秦軍中濺起片片血花，慘叫聲不斷響起，一個個秦軍士兵中箭倒下，而他們的同伴繼續沖向山頂，沒有人停下來救助他們。

在上方，幾個氐人士兵奮力推動巨大的樹木，向著山下推過來。

被削去了所有樹丫的樹木，變得圓滾滾的，順著山坡向下滾落，發出隆隆的轟響。

它的速度越來越快，沖在最前面的秦軍士兵不及躲閃，被巨木砸在身上，發出一陣短促的驚叫，輕輕松松被砸倒在地上，骨斷筋折，再也爬不起來，

巨木從他身上滾過去，將后面的秦軍士兵成片成片地砸倒，一個個頭破血流，鮮血腦漿在山石上浸染開去。

廖殘生站在攻山軍隊靠后的位置，仰頭看著滾木從高處轟隆隆地落下，早就奔向一邊，讓開了巨木滾落的方向。

剛一站定，那巨木就從他身邊滾過去，帶起呼呼風聲，從風中可以嗅到血的味道。

離廖殘生三步遠的一個秦軍士兵正在驚慌地向他的方向奔過來，卻只差了一點沒有逃開，被巨木重重地砸在身上，慘叫著仰天跌倒。

廖殘生眼睜睜地看著那根巨木砸在他的胸膛上，從他的身上滾過，蹦跳著向山下滾去，砸向山下攻來的秦軍。

噗！一口鮮血噴出來，那秦軍士兵嘴里不斷地涌出血沫，眼睛翻白，一副凄慘至極的模樣。

廖殘生認得他是前鋒營另一個什長帶的士兵，是從北方來的匈奴人，也被秦軍招兵隊逮到，逼著做了炮灰兵。

既然是匈奴人，廖殘生就不怎么關心他的死活。放在幾十年前，他的祖先也是亂華的五胡之一，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漢民的鮮血。

匈奴與漢人的恩怨攻殺，足以寫上千百本染遍血淚的史書、小說。今天匈奴士兵和漢人士兵聚集在氐人的大秦旗幟下，被各族軍官驅使攻殺覆滅羯人部族，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混亂不堪。

那個匈奴人不斷地吐著鮮血，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送到醫院還有救，可在這個時代，就基本上宣告了他的死期。

看著他嘴里不斷吐出的血沫，廖殘生懷疑他的肋骨斷裂扎穿了肺葉，那就肯定是一死。就算當場不死，肺都破了人，絕對逃不過后期的并發癥。

到處傳來慘叫的戰場上，沒人關心一個匈奴炮灰兵的死活。就連別的匈奴士兵也是匆匆地從他身邊跑過，持刀沖上山坡，看都不看他一眼。

廖殘生也跟著軍隊向山上涌去，山風迎面吹過來，里面彌漫著血的腥氣——這是歷史的味道。

歷史就是如此血腥，每一頁都沾滿了鮮血，字字句句寫滿了殘酷。有時史書上的寥寥數字，就是一片腥風血雨，在這幾字之下，不知要死掉多少人。

從前在現代的時候，廖殘生也曾看過史書，拿歷史小說當消遣。直到身陷歷史洪流之中，才知道書上所寫，與真實的歷史差距如同天地之別。

小說影視中的英雄故事，震天撼地，蕩氣回腸，令人感動流淚。可真實情況卻是如此血腥，每當一個英雄出現，就有無數活生生的人橫死在歷史中，多數都死得慘不忍睹。

人類的戰爭史，就是一條血淚長河，從遠古流淌至今，不知多少亡魂在血河中掙扎哭嚎，以無數人的生命鑄就一部青史。

最前方的秦軍士兵已經沖上山坡，與防守的羯軍展開廝殺。慘叫聲不斷響起，到處都有士兵被殺，血腥氣息彌漫在山間，越來越濃，涌入鼻中，想不聞都不行。

廖殘生早就習慣了這種味道，只是從容地沖向山上，漸漸接近了兩軍交戰的前線。

山頂處的羯人弓箭手，拼命地拉弓放箭，將箭矢射向山下的秦軍。哪怕肌肉撕裂，寧可累到手臂殘疾，也不肯停止射箭的動作。

他們已經無路可退。后面就是他們家中的妻兒老小，一旦防線被破，他們所有的親人，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徹底毀滅，從世間抹去，不留痕跡。

一塊大石頭從山上擲下來，帶著呼呼風聲砸向廖殘生的腦袋。

廖殘生不想跟它硬扛，閃身向旁邊一躲，腳下突然一滑，差點失足摔倒。

腳踩的巖石變得極為濕滑，根本沒法借力，廖殘生身子一歪，那塊石頭砸在他舉起的鐵盾上，巨力涌來，險些轟得他栽倒在地。

廖殘生努力向旁邊跨了一步，勉強站穩，又是幾枝利箭當頭射來，廖殘生慌忙舉盾抵擋，一時被弄得手忙腳亂。

“啊——”野獸般的嘶吼聲傳來，一名白人壯漢從山上跳下來，舉起鐵斧，狠命劈向他的頂門。

這里已經接近了前線，離兩軍廝殺處極近，一個羯人士兵看到他失去平衡，立即就跳出來，想要趁勢取了他的性命。

廖殘生想也不想，向前斜跨一步，躲過劈來的戰斧，右手鋼刀向前劃過，借著雙方前沖的勢頭，刀刃切破白人壯漢的腹部，直接就將他斬裂了半身。

轟！壯漢一頭撲向前方，從山坡上滾落，鮮血、腸子從腹部涌出來，摔倒在山坡上掙扎慘嚎，隨即被后面沖上來的幾名秦軍士兵亂刀砍死，身首異處。

廖殘生啐了一口，低頭看看自己的鞋底，沾滿了紅紅白白的東西，粘乎乎的，十分滑膩。

這就是害自己差點滑倒、死于非命的罪魁禍首，廖殘生只看了一眼，就很熟練地認出那是什么東西——腦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