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遠又跟儷如敘了一番才將儷如勸住,這時聽得有人叩門,卻是子修抱著寶兒回來了。伯遠便把寶兒給了儷如,自己忙把子修拽扯出來,子修覺得伯遠甚是奇怪,邊邁步邊嚷嚷道:“我要與姑媽聊聊家常呢?!?
伯遠趁勢按住了他,問道:“你要迎娶的是不是李德隆的二女兒李冰佑?”子修點頭道:“是的?!辈h說道:“你姑媽為這事正生氣著呢。”子修黯然道:“姑媽有些小氣啦。往時的過節都過去了。且讓我去勸勸她。”伯遠道:“若非迫不得已,不要牽扯李德隆、李冰倩,你可應允?”子修連連點頭,道:“應允,自然應允?!?
子修便拽步返回屋中,見儷如正哄著寶兒睡覺呢。儷如見他進來,扯住問道:“子修,你究竟是真的喜歡那李冰佑還是因為李德隆的緣故?”子修忙解釋道:“姑媽,冰佑與她姐姐李冰倩還是很不一樣的,她人善,容美,我們會好的?!?
儷如不肯相信,便追問道:“你說的可是當真?”子修正色道:“若是姑媽不信,侄兒自可立誓的?!眱缫姞钜膊槐銖娝?,只得由了他去。
到了三月十六這日,子修穿戴了盛裝禮服,披掛了紅花錦帶,騎了高頭白馬,又一種鼓樂吹打后面尾隨,雇了八人抬的大轎,一大早熙熙攘攘朝李府奔來。到了李府門口,子修滾鞍下馬,早有鼓樂高鳴,彩旗飄揚,須臾,喜婆攙了新娘出來,你看她頭遮紅蓋,身著廣袖對襟翟衣,子修忙上前迎了過來,安排妥帖。周圍鞭炮齊響,眾人紛紛道賀,子修便上了白馬,給眾人回禮。
眾人便徑返郭府,一路上鼓樂奏對,錦旗高張,兩處府地雖則相距不遠,但正逢此時楊柳抽新,桃杏爭蕊,眾人興致正熾,便經了湖岸,轉了胡同,又在路上多走了兩遭。到得那江漢渡口,正有人走了耕牛在那追趕呢。眾人怕牛沖撞了隊伍,早有衙役上前驅趕,那牛竟奔過來對岸,一溜煙不見影蹤。
那耕夫眼見追趕不及,便來埋怨衙役丟了耕牛,初時那衙役尚能和顏作對,后來見那耕夫不依,便氣惱道:“你可知今日娶親的是何人?轎中所坐者又是何人?”那牛本是耕戶的貴重之物,終使他情知今日乃是郭李兩府聯姻的大日子,可時下蒙了心神,連連叫苦道:“縱然巡撫家趕走了耕牛也得賠償不是。”
那班衙役取了枷鎖便欲鎖拿那耕夫,這時李冰佑差了丫頭來告:“今日是小姐的大喜日子,切不可壞了喜事觸了霉頭,不如你們受累一會,登的隊伍遠了放了他便是?!蹦前嘌靡圻B連應諾,目見那迎親行伍愈行愈遠,直到聞不得聲音方放了那耕夫。
又過了半了時辰,只聞得鼓樂聲來,伯遠、儷如便安排了下人,待那轎子在堂前停頓安妥,便有喜娘攙了新娘下得轎來。這壁廂香案上香煙繚繞、紅燭高燒,子修便攙了新娘進得堂來,于香案前站定。子修從香案上取了檀香三束,用火點上,遞給新娘;自己照舊取了檀香三束,也點上火;這時司儀喊聲“進香”,那子修與新娘便沖牌位深鞠三功,把香火敬上。
那司儀又喊一聲“一拜天地”,兩人就齊齊鞠躬,拜了三拜;次喊“二拜高堂”,子修父母已卒,兩人便朝父母牌位拜了三拜;再喊“夫妻對拜”,兩人便相對而立,又拜了三拜。司儀喊聲“禮成”,便有喜娘攙了那新娘進了洞房。
子修尾隨入了洞房,只見那房里早張貼了大紅喜字,新娘覆了蓋頭在床上坐著呢。子修便欲上前去揭,那新娘道:
“莫急,我有幾句話與你商議?!弊有薇憧s手回來,也在床上坐定,道:“夫人有話但管吩咐?!蹦切履锏溃骸拔冶臼钦宜@你是知道的。不過我爹受了二娘的蠱惑,遂冷落了我娘致她慘死,我不求你視我為珍寶,只求你能言行一致莫要對我欺瞞便好?!弊有蘼犓绱苏f,一一應下了,道:“自然不會欺瞞的,還請夫人放心??蛇€有別的吩咐沒有?”
那新娘便點了點頭。子修便上去揭了紅蓋頭,只見她艷服著身,軟體豐韻,有如那荷粉一般淡雅,又勝似杏花一般嬌羞,早聽得人們流傳李家二小姐身姿綽約,雍容雅致,此時燭光微微,照映在那新娘身上顯得身形斑駁,子修頓時神迷情亂,便要去摸那李冰佑面龐,只是兩人不甚熟識,手腳中竟有些慌亂,忽然天空雷聲大作,慌得子修將手縮了回去。
冰佑見子修著忙,又忽然想到春日里草木復蘇,便來了興致,道:“夫君,眼下我有個上聯,咱倆賭個對聯可好?”
子修點頭應允。那冰佑便說道:“夫君聽好了,我的上聯是‘桃花夭夭桃人面,春雷陣陣春思淚’。”子修自幼隨父廝殺,兵書讀得不少,詩書卻是一般,心想這種以物喻人、暗含思慮的對聯方得應景才行,不免抓耳撓腮起來。冰佑見他思忖半晌仍不知曉,便欲給他寬心叫他明日再想。
此刻屋外風吹不止,眾人高呼“起風啦”,子修貌似得了靈感,便說道:“你聽我此聯可否,‘梧桐碧碧梧風語,秋雁聲聲秋怨音?!北勇犓麑Φ霉ふ驳溃骸胺蚓皇怯姓姹臼碌??!北銣惤韥?,子修以為她害怕雷呼風嘯,便趁勢把她摟在懷中。
冰佑雖是李德隆至愛,但李德隆畢竟軍旅出身,故而自從自己記事以來,除了年幼時母親慈愛,十多年來竟沒有一人如此將自己摟在懷中。初時父親將自己許配于子修,自己其實頗多抗拒,料想行伍之人定是身強力壯之徒,難得文墨兼通之輩,只是見了子修標致人才、不凡談吐才略略改觀。兩人親昵一會,冰佑轉臉問道:“夫君,你可會如此愛我一生?!?
欲知子修如何作答,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