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行了幾日,只見千里鶯啼,處處紅肥綠瘦,到得一處繁華市集,只見那地方湖光粼粼白鯉翻,洪澤水鄉人煙廣,儷如扶起簾帷,問道:“相公,我們到何處啦?”伯遠便尋人問詢,道:“此處便是武昌啦。”伯遠便問了地址,這時才三月十三,早有那大小車兒在郭府門前停頓,來來往往,陣仗浩大。
伯遠笑問儷如,“咱們這一路披星戴月只管趕路,我竟忘了問你子修究竟娶了誰家姑娘啦?”儷如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伯遠聽了哈哈大笑道:“我們也是有趣的緊,做長輩的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侄媳婦家世。”
到得那郭府門首,早有守門之人攔住道:“你們可找我家老爺?”伯遠道:“便是找你家子修老爺呢,快快前去通報一聲。”那守門的道:“須是核對了請帖再行通報。”儷如便去身邊尋摸,找了半晌竟沒有找到,便下車來跟那守門的說:“我們走得匆忙,不知放什么地方了?能否給子修通報一聲,就說他儷如姑媽來了。”
那守門的見她年歲尚淺,便以為他們誆騙于他,呵呵冷笑道:“你若是我家老爺的姑媽,那也不知道多少人該管我叫爺爺啦。”這時墨竹正要出門賈買喜錢,出來正看到守門的為難儷如,連忙上來請安:“小姐,你可到了。”回頭又朝那看門的道:“你這有眼無珠的福旺,見了儷如小姐還不快快迎進屋去。”
那福旺見眼前之人真的是子修的姑媽,慌得跌足在地,舉掌猛抽自己嘴巴,道:“我這沒眼力的夯貨。”便抽便給儷如讓路。伯遠便欲趕馬車進去,那福旺搶上來道:“姑爺歇著吧,我來伺候就好。”伯遠便上了車,那福旺左拐右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伯遠接了寶兒下來,這壁廂早有人告了子修在那候著呢,子修便上來攙了儷如,“路途迢遠,叫姑媽勞碌啦。”便將他們接入客廳。
儷如趁著人少,偷偷問子修道:“娶得是哪家的姑娘?”子修抿了抿嘴,欲言又止,許久才說道:“姑媽莫急,三日后你自然見得著啦。”儷如嘻嘻笑道:“我家大少爺竟也知道害羞,倒是難得的很。”子修便安排了儷如安歇。
說來也很湊巧,伯遠、儷如來得這日竟是不偏不倚,正好趕上了安床的日子,吃了中飯,早有好命婆候著呢。子修正好出門辦事去了,郭府沒有個人主持,墨竹便報了管家,鋪設完畢引那好命婆來見儷如。那好命婆聽了墨竹引見,便束衣給她作禮,儷如見他年長,覺得受之不恭,趕忙叫她起身坐定。兩人聊了一會,那好命婆豎了拇指奉承道:“不愧是公侯府地,這人兒一個個出落的這般標致,等老爺把李家小姐娶回來就更齊滿啦。”
儷如忙問道:“李家小姐?哪個李家小姐?”那好命婆驚詫道:“姑奶奶真的不知?”儷如搖搖頭,“我也是今日才到的,子修的婚事實在不甚了解。”那好命婆眼神一閃、手舞足蹈道:“姑奶奶真是個好命的,這等好事若擱在我們尋常人家便是吃上一個月齋戒也嫌不夠的,姑奶奶這兒竟是這般輕描淡寫。那湖北巡撫李德隆家的二閨女李冰佑,多少王侯公子踏破門檻也是求不得的,就這么輕飄飄的被子修老爺拿下啦。”
儷如此時方才醒覺,怪不得適才子修言辭躲閃不肯相告是哪家的姑娘,原來竟是李德隆的女兒。若是擱在以前,此刻儷如早已火冒三丈,但自從寶兒降世以來,自己的脾性也溫婉了很多,強忍怒火說道:“婆婆說笑了。”那好命婆又不住的在那廂奉迎夸贊,儷如覺得甚是無趣,不過還是勉強應著說了一會,這時早有下人送上錢來,那好命婆接了錢,又千恩萬謝一番方去。
儷如退入后堂,尋來伯遠,便欲起身離開,被伯遠勸住了。儷如卻越想越氣,初時伯遠只道她因往日不快而義憤,便勸道:“所謂不打不相識,磨合多了自然就好了,你說是也不是?”倘或擱在平日,儷如定會俯首帖耳,只是不知今日有何緣由,儷如竟是非常執拗,伯遠哄道:“想來夫人奔波苦了,不如休息一下可好?”儷如此時早已壓抑不住,朝伯遠便是一頓獅吼:“你究竟懂是不懂,就不能悄悄閉口?”
這等情狀往時伯遠從未得見,今日突然發作竟不知如何處置,只得伸長手臂試圖去將她摟住,那儷如卻是不由分說掙脫了,“你知不知道,李德隆是謀殺我哥哥郭人彰的大仇人。”聽她如此一說,伯遠很是不解,連忙問道:“這些消息你是從何聽來的?”
儷如答道:“當日福長銀搜集了慕連洲不少罪證,后來這些罪證被解力坤搬回了山洞,前些日子我托人取了罪證回來,翻閱時偶然發現殺害我哥哥的慕連洲不過是從犯而已,原來那李德隆為褫奪甘肅巡撫之位才指使慕連洲將我哥哥殺害了的。”
聽儷如如此一說,伯遠心中頓時開朗,怪不得李德隆就任甘肅以后慕連洲連連升官,原來竟是有這層關系。儷如便欲去找尋子修,伯遠忙起身攔在門扉處,問道:“你欲何往?”儷如便答:“我去告知子修實情,好叫他替父報仇。”伯遠把她抱回屋內,止住他掙扎,道:“此時萬萬不可。若是此時子修聽了實情,必然會去找李德隆尋仇,那時莫說報不了血海深仇,害了冰佑小姐,恐怕一干人等都有性命之憂呢。”
儷如恨恨地道:“那便如何?莫非讓我哥哥枉死不成?”伯遠道:“此事尚需徐而圖之,不可操之過急。”那儷如道:“可是再過兩日子修就娶了李德隆的女兒,那時再有籌劃豈不太晚。”伯遠道:“此事子修應該有所安排。至于那冰佑姑娘也未必難成子修佳偶不是?”至于子修如何打算婚事,請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