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聲驚呼，趴在桌上醒過來加入驚嘆隊伍的學生越來越多，整輛列車瞬間喧鬧得如同街市，只有少數閱歷頗豐的學生鎮定自若，不過他們也沒有一副鄙夷的神情，這樣壯觀的場景也就大承的國都和西北邊境才有，任誰第一次見都會震撼到無語言表。

“太大了，這也太大了吧。”

“額滴親娘嘞，這還是人能進去的地方嗎？”

“太兇悍了，這尺寸，火炮能行嗎？”

學生們紛紛贊嘆，不知道還以為他們在搞顏色。

陳景尋此時腦海浮現出一句背過的古詩：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岳掩赤城。

好生大氣啊，看來以前不是因為個子小才覺得大，是真的大啊。他思忖道。

如今的火器之都擴展至朝歌的城墻，緊貼著其東南面方向繼續增長，它本身還帶有港口貿易和海防布局的城市職能，所以規模愈加龐大。

黑墻延綿至西北方向還有一堵更高更宏偉的城墻，那便是朝歌，其萬丈高樓般的墻上有專門留出空間給飛艇停靠，朝歌上方是不需這樣危險的東西進入，平日用于押運貨物的飛艇也只能在固定的航線飛行，畢竟以現在的技術，就算沒攜帶什么火藥之類的危險品，飛艇本身用于控壓的氣體就很危險，萬一不幸發生空難造成的傷亡是無法承受的。與火器之都隔開還有一層原因是防止出現像天啟大爆炸這樣的事情波及到朝歌。

往返兩城的地面上和城墻上都跑著蒸汽列車，固定航線上幾所飛艇上還刷上了紅漆，垂掛著不易被風吹亂、帶有配重的條幅，上面的字樣似乎是在恭賀誰誰誰入了學府。

對這種顯擺的事，陳景尋一副不關他的事，看都懶得看一眼，但有人好奇地討論了起來，引起了整個車廂的人興趣。

“鐘武興，文武雙全，天縱神武……哇靠，真念不下去了，銃他的，誰這么有錢啊，這么臭屁。”有人瞥到了名字。

“你還真敢說，那可是武帝的子嗣。”

“早特么沒有皇帝了，你是跪久了腰直不起來是吧？再有錢再有家世，敢和我們一樣去前線戰場嗎？怕是過不了幾輪，就乖乖轉去做研究混個資歷回家當公子哥了，哼。”

“人家再怎么說，也是瘦死的駱駝，就算不是皇族了也是世家，和你這窮酸的白丁能一樣嗎？單一家白犀便夠你仰望的了。”

“是的是的，人家還打算重新騎在你身上作威作福呢？你不知道吧？他們鐘家可是要重新登基做皇帝的，你等著吧。”

此言一出，紫凌的老師徹底坐不住了，連忙出來喝止，語氣不善。

“小孩子亂說什么呢？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說出來。你當這是閑聊的茶館嗎？小小年紀便如同村口侃大山的大爺，指點什么江山啊？小心禍從口出，哪天被人記恨上，把你閹了做太監都有可能。”

別的車廂依舊歡聲笑語，陳景尋所在的七號車廂靜了下來，大家明顯得不自在，過了好久才陸續有人聊起別的話題。

這些事情倒挺有意思的，白犀，鐘家背景，武帝的后代鐘武興嗎？哎，你們就不能收著點講嗎？我還想聽啊……

蒸汽列車開始減速，即將到達站點。

一沒入城門，時間仿佛來到了夜晚，漆黑陰冷，只有懸掛在墻壁上的煤油燈發出光亮，約莫三響，才復現光明。

這時映入陳景尋眼中的景象，充滿了回憶，那熟悉的街道，店鋪門前隨意擺放的金屬物料，忙著裝卸貨物的勞工，散不去的火藥味，不那么舒適的體表溫度……這一切都在告訴他回老家了。

這里是火器之都邊緣的換乘站，離學府區仍有一段距離，到此地各個學府的人帶著行李下車便要兵分幾路了，因為大承各地的學生正陸續趕來，離正式開府的日子仍有數日之久，所以各學府的安排不同。有的換乘軌道車直接去學府，有的直接解散了隊伍，分了學府的補貼讓學生們在城里先住下，等待入府的通知，陳景尋他們則是被安排到了紫凌旗下的客棧，緊鄰著一家帶有靶場的紫凌門店。

“老師啊，你是練我們練上癮了嗎？”騰拉文垂頭喪氣，對坐在對面的人吐槽道，明明十七個人，就他們三個被老師抓進馬車。

“練？那算練嗎？你們只是玩好嗎？”帶隊的老師年紀不算大，約莫三十出頭，名為徐仁，此時雖穿長袍，但潛藏于下的是堪稱爆裂美感的肌肉線條，小露身手時給昨天打銃的學生鎮住了，惹他不高興被打上一拳，估計能在地上打滾好久。

“我一個打炮的怎么也和他們一起被抓住了呢？我只是和他們聊得比較開嘛。”莊曉曉說。

“呵呵，你這小子，這就不懂了吧。能雙修的人自然是天賦異稟了。”徐仁頓了頓，“不過你稱不上。”

虛晃一槍，莊曉曉那原本翹到天上去的嘴角，尬在半空中，抽抽幾下。

“你們知道弓騎兵嗎？”

三人點點頭，那可是以前邊線士兵最頭疼的敵人，老遠射你一箭，等你追上去，人家早跑沒影了，機動性拉滿，這樣持續騷擾的打法根本沒辦法一口氣殲滅。

“現在常規的火銃騎用法就不單單是更迭武器后的弓騎兵了，而是有一定正面持續作戰的能力，不用立即切換成冷兵器。”

“可這還不夠，或者說是我們不滿足，要組建一批復合作戰的騎兵團。”

“啊，在馬背上怎么開炮啊？”莊曉曉好奇地問。

徐仁微微一笑，“倒也不是讓你騎著馬，扛著大炮，那也不現實。硬要說的話，至少有蛇筒吧？”

“前線的要塞城市是不是有什么變化了？”陳景尋問。

“哎，說來話長，處月的術士拿下幾座城之后，如同平地起高樓般輕松把城防堆疊到一個常規大炮難以擊破的程度。紅夷關外基本算是他們的主場了，高頂級的大炮根本不好出關，萬一被劫去，只怕會加快他們的火炮迭代。”

“用機動性掃蕩戰場，進而探路保證火炮運輸嗎？或者說，火炮是要靠騎兵運輸，然后拆散重組？”陳景尋猜測騎兵團的用意。

“簡單說是這樣沒錯，實際可能會更復雜點，要知道幾款新式火炮仍在研發中，具體的要等它們問世了。”

“那看來我還挺重要的嘛，嘿嘿。”莊曉曉搭在徐仁肩上。

“你好好練吧，騎馬肯定是要學咯。”徐仁搖搖頭，對這貨又喜歡又嫌棄。“你們缺的課不是一般的多，自求多福吧。”

“哎……”騰拉文身體一癱，一副躺平任嘲的絕望模樣。

火銃騎射，我總算要接觸到他們賴以為傲的本事了嗎……

陳景尋再度想起那些絕別的燕嵐鐵騎，他想著有朝一日，至少能親自參與奪回燕嵐城的戰役，功成以后好好祭奠他們。

時不我待，得更加努力才行。他暗暗發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