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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華爾街是組織自然的一種方式:杰森·摩爾訪談錄

以下是杰森·摩爾于2011年2月接受湯姆·基弗采訪時的談話內容。

你曾經挑戰過傳統環境史問題和環境危機問題,帶有許多激進的觀點。你怎樣理解當下危機的生態因素?

我喜歡你這樣問問題,當下危機的生態因素。但即使這樣,這個問題還是不夠深入?!吧鷳B”不是一個特別的部分或危機的形式。它是一種觀察當下危機的主要表現方式的一種重要方法——從氣候變化到金融化再到糧食至上,正如觀察人類的和人之外自然的危機。10億饑餓人口的現實是社會問題還是生態問題?社會問題在哪里結束,生態問題從哪里開始?2008年以來的金融化和全球金融危機又是怎么一回事?最近一波的金融風暴(源于20世紀70年代的積累危機)是以把各種可以想象的收入轉化為對這種收入的一種安全的擁有、一種要求為前提的。舉例來說,就像一個城市發行債券去建設一個新的下水道系統。城市的稅收直接與世界金融體系交織在一起,這是社會問題還是環境問題?

我的觀點很簡單。沒有社會的因素,就沒有環境的因素。至少不是這些簡單的形容詞能描述的。市政債券的證券化是一種組織人類與自然的其余部分之間關系的方法。同樣意義上,10億人口的糧食短缺(這是馬克思理論的一部分,指資本主義生產的本質需要減少實際工資、惡化無產階級的工作條件——譯者注)是自由主義者的糧食政策和壓力的后果,這是重塑自然龐大方案的一部分。

我認為生態是一種“看問題的方式”。生態可以與一系列我們熟悉的術語——自然、環境等等——互換。通常不包括人類的行動,對人類的活動我們有其他的一系列熟悉的術語——文化、經濟、社會以及政治。同時,我們中的大多數人認為沒有離開生物和地球物理關系而獨立運行的文化、經濟、社會或者政治,這就是生命之網。也就是說,我們的身體與其他人的身體以及自然的循環方式是一樣的。

困難是我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語言談論、行動、分析人與自然的其他部分之間的彼此構建(也就是說人與自然緊密相連,但我們對其的關注、分析還遠遠不夠——譯者注)?,F代性的一大成就是訓練我們忽略這些關系的雜亂狀況。這種訓練、這種錯誤的認識是勒內·笛卡爾的二元論。這一術語源于笛卡爾著名的關于意識與身體分離的論斷,其后引申為自然與社會的分離。笛卡爾在荷蘭居住期間寫下了他主要著作的大部分,馬克思稱荷蘭共和國為“17世紀資本主義的典范”。那里也是從東南亞延伸到北大西洋的生態革命的中心。笛卡爾與荷蘭資本主義之間的關系很重要,因為新的自然觀與資本主義物質轉換緊密相關。“物質的”和“形式的”構成一個有機整體。作為環境史的資本主義不僅涉及大量的森林砍伐、污染、糧食不安全以及資源耗竭,而且涉及一種看世界的新方法。笛卡爾強調了一個方面。我們也應該看到文藝復興時期透視法(繪畫方法)的出現,對繪制地圖有直接的意義;同樣,一種新的、機械鐘的時間方式,其直接的含義是控制勞動過程;以一種新的、數量的方法把人和自然編目,從人口統計到全球植物的編目。這些轉型的每一次都鼓勵(并且使得)把人和自然的其余部分(the rest of nature)看作可供資本剝削的毫無區別的資源。

笛卡爾的二元論認為——或多或少是自動地——像失業保險這樣的問題是社會問題,而諸如氣候變化之類的問題是環境問題。但這是非常武斷的。它使我們無法了解權力、財富以及自然的配置是如何對人類所做的每一件事產生影響的。從世界生態的角度來看,失業和氣候變化最好解釋為是人類和人之外自然的一捆捆關系(bundles,原意是“捆”,這里表示聯系在一起——譯者注)。

正如我提到的,困難是我們缺少一種概念性的語言談論這“一捆捆關系”。激進者總是強調需要“命名這個體系”。這也就是說我們需要概念和詞匯把被資產階級或現代主義思想所掩蓋的現實的各方面聯系在一起。資本主義、父權制以及帝國主義的概念使我們能夠把主流話語中不相關的事情聯系起來。綠黨成員為此已經奮斗了很久。我們怎樣才可以學習一種可以把人類與自然其余部分連接起來的新語言?

我描述世界生態的方法是對這個問題的一個回應。生態這個術語是我從希臘哲學家、植物學家泰奧弗拉斯托斯使用的奧伊寇斯一詞借用并發展而來的。對泰奧弗拉斯托斯來說,奧伊寇斯一詞表明植物物種與其環境的關系。正是在這種創造性的關系中產生了特定的生物和特定的環境,這當然包括很多活著的生物。左派需要一種概念可以使這種創造性的關系處于最重要的地位。危險的是我們今天依舊依賴一種思考的方式和一些資本主義興起時形成的概念來思考今天的問題——例如社會(沒有自然的人類組織)和自然(沒有人類的自然)。對這種創造性的關系而言,也許有更好的術語,但我認為奧伊寇斯可能是開啟這個討論的有用方法。

這種思路使我關注作為“世界—生態”的資本主義。資本主義首先是世界—歷史的。馬克思和恩格斯在19世紀40年代寫下的名篇中說到,在資本主義條件下,日常生活愈來愈與世界轉型的流向和流量交織在一起。我們今天也是如此。從奧伊寇斯的意義上說,資本主義是一種生態關系,它是一種控制那種創造關系以服務于無休止的資本積累的方法。世界—生態視角認為,近現代世界史的偉大運動——帝國主義、家庭與性別關系、商品化、金融擴張以及更多的方面——都是人與自然復雜混亂的各種關系。資本主義是一種世界—生態的理論源于簡單的命題,正如一個農場是一種組織自然的方法,市場、金融中心、工廠或帝國也是。自然的生產與工廠、股票交易市場、購物中心、貧民窟、郊區擴張有很大的關系,正如其與土壤枯竭、物種滅絕存在同樣的關系。作為世界—生態的資本主義尋求把不相關的事情關聯起來(雖然這樣做有點激進):如資本積累、權力追逐和自然生產。

資本主義的世界—生態是一個引力場。它的中心是商品。資本主義的基本趨勢——萬物的商品化,經常被看作一個社會過程;事實上,它也是一個強有力的生態過程。萬物商品化的觀點認為人類的自然力(作為勞動生產力)是真正起作用的。人之外自然是沒有價值的,只是用來支持提高勞動生產力。資本主義是一個引力場,在過去5個世紀的歷史運動的“巨畫”中展開。金融化、家庭結構的轉型、新種族秩序的出現、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工業化、社會運動以及工人運動,都是世界—生態的過程和方案,都有宏偉的計劃重新組織人類和人之外自然。換言之,資本主義不是有一種生態體制,資本主義就是一種生態體制。

用普通術語來講,比根本性重新講述(narratives)要容易得多,這些講述指引我們對現代社會——民族主義和國家建設、商業化、帝國主義、工業化、家庭構成以及不平等——進行思考。除了幾個例外,這些講述認為這樣的“巨畫”過程似乎是在社會實驗室里編造,然后應用于自然。有時,我們會得到一個危機聚集的理論,此理論認為目前全球的衰退——正如一場經濟危機——強化了生態危機。但當我們仔細考察這些所謂的經濟問題時,我們發現所有這些問題都與人類與自然的關系相連。新自由主義時代的金融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侵入了日常生活,例如通過養老金、消費信譽和學校財政。

我用生態作為一種方法談論整體的關系,用一種特殊的方法證明人類與自然的其余部分的關系,如美國二戰后的郊區化、新自由主義時代股東的價值運動,或者說17世紀荷蘭世界權力的上升。這些都是通過這種奧伊寇斯出現的“包裹”。我們的目的是翻越這道迫使我們認為社會和環境是彼此孤立的奇怪的防火墻。“社會的”和“環境”的歷史看起來會有很大的不同,如果按獨特關系的統一體來理解。如果我們把生物物理與人類自然的關系聯系起來考察,土住人爭取自治的歷史、勞工運動的歷史,以及金融危機的歷史看起來都會大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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