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娘晚上回來，看見我手臂上的傷心疼的不得了。便說，“她自己的嫁衣自己不去繡。明日憑她誰把我架著去，我也不肯去的！”

寧娘一邊給我敷藥，一邊道，“好在那燕窩已經涼了一會兒，不然可真的會留疤的。”

寧娘這直腸子，第二天竟然把把嫁衣給剪的一片一片的，所謂龍鳳呈祥，如今龍也沒有，鳳也沒有了。

楊氏知道后，打了寧娘五十大板，寧娘自此躺著床上，還剩半口氣。

而我自然也沒有討到好，楊氏讓我日日去她面前立規矩，也就是日頭最毒的時候，或者是下雨的時候，去那青石板上跪幾個時辰。

這一次，我學會了一個道理。不要以卵擊石。

如此，我的茶園計劃一再拖下去。

二姐姐尋了一個法子救我，哄的楊家的外祖母同楊氏去了楓山還愿。

我笑著問她，“你怎么做到的？”

周嘉蕓也笑了，“我一個人可沒這么大本事，是有人幫了你。”

我又好奇了，這周府里只有二姐姐真心待我，除了二姐姐還有誰不成。二姐姐貼在我耳邊，“吳錦！”

周嘉蕓慢悠悠的道，“原是請期的日子，姐夫與吳家的來同母親商量婚期。我故意使他瞧見你跪在堂前。那日拜年時，他是認識我們的，也就問起你這個三妹。”

“二姐姐怎么說？”我又問。

周嘉蕓點頭道，“自然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他了，大姐姐如何欺負你的。”

“你知道他是個讀書人，迂腐的很，嘴里連忙是不該，不該。因為這嫁衣，他心里對你愧疚的很，想起和楓山的監寺有些交情。便想法子，讓那監寺請我外祖母和母親上山去了。”

我抱著二姐姐，嘴里連忙道，“二姐姐你真好！”

周嘉蕓抱著我感慨道，“其實我和你一樣，有母親和沒母親是一樣的，母親心里只想著要個男孩，除了男孩就只有大姐。根本沒有我的一點兒地方。若不是小時候你陪著玩，我可悶死了。”

二姐姐拉著我去庫房，“我們喝梅子汁去！”

到了庫房見著玲瑯滿目貼著大紅色喜字的各種物品，都是吳家送來的，桌上放著一本紅綠描金龍鳳書帖。帖上寫著，素仰壺范，久欽四德，千金一諾，光生蓬壁。

周嘉蕓利落的找到了一壇梅子汁，回憶道，“他說，送來的梅子汁最好喝，又不酸又不膩。”

“誰說啊？”我問。

“自然是姐夫，吳錦！”周嘉蕓抱著壇子和我一起往外走。

“說來他呆頭呆腦的但是個真心愿意對人好的。那日他母親聽說大姐姐喜歡櫻桃餅，交代他送餅來，大姐姐不愿意見他，正好我在，就打發我去。他還是說兩句話就害羞的樣子，我就問他，是不是喝酒了？”

“后來呢！后來呢！”我纏著二姐姐問。

周嘉蕓回想起那天也笑起來，“我就讓人拿了酒來招待他，可能是酒后吐真言吧！他就告訴我送來的梅子汁好喝，告訴我，他一點也不想成親，更不想娶一個惡婦。”

周嘉蕓搖搖頭，“我也喝多了，說話沒個分寸。我告訴他，大姐只是欺負能欺負的人，欺負不過的人是不會欺負的。”

周嘉蕓頓時有些沉默，“他笑著看著空空的茶室，母親今日千叮嚀萬囑咐他來送櫻桃餅，不就是給機會讓他和周家大小姐接觸。他說，他也成了被欺負的。同我們一樣。”

其實我心里也為他打抱不平，這樁婚事，吳錦也沒有決定權，可他一個讀書人卻被大姐這樣作踐，難免心里也不高興。

“他和我說了很多，他心里的志向。我不甚明白，但是知道他是一個有志向的人。”

我們在我院子里的那棵梅花樹下喝梅子汁，二姐姐看著我給院子提的牌匾，“這兩個字寫的真好，不知妹妹從哪里得來。父親也寫不出這樣的字。”

我看向牌匾上，我那日隨手寫的“暗香”二字。自然誰也不知道出自我手。

我聽寧娘說過，父親的字是極好了。我便又問，“我倒是不曾見過父親的字。”

周嘉蕓道，“你還沒回答我這是誰的字呢？”說罷，周嘉蕓又吩咐丫鬟去取父親的字帖來給我。

我一點兒也不想讓人注意到我，便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寧娘從哪里得來的，只是覺得好看，便掛上了。”

周嘉蕓看著那牌匾，“暗香兩個字最好，就像梅花，不是濃烈的味道，淡淡的幽靜的，不爭不強，卻自有韌性，便好。”

她的目光忽然有些黯淡，似乎是心有千千結，卻又無處可說。她的樣子就像是心中有了思慕之人，就像時時刻刻的牽掛。

我和她看著夜晚的繁星，靜靜地坐在階前的竹椅上。任由晚風吹動烏發入亮的發，空氣中彌漫著茉莉花水的味道，那時候，是我們一生中最單純簡單的時候。

裹在一件厚厚的松花蘭香茜桃色斗篷里，周嘉蕓靠在我的肩頭，問我，“小妹，你喜歡魏王嗎？”

“我不知道。”我實話告訴她，“我都有許久沒有見過魏王了，何況他已經有明月公主了。”

周嘉蕓看著我，“可是明月公主不在了。”

我仍然搖搖頭，“什么算是喜歡？”那時候還不知情為何物。

周嘉蕓捏著手里的絲絹，慢慢的道，“喜歡就是心里想著那個人，像是小貓在撓你，讓你魂不守舍，讓你想一輩子都和他在一起。”

我又問她，“那吳錦喜歡大姐姐嗎？”

周嘉蕓嘆息一聲，“他不喜歡大姐姐，大姐姐也不喜歡他。可是他們卻得在一起。以后，我們也會逃不出這樣的命吧？”

“二姐姐有喜歡的人了。”我偷偷在她的耳朵邊道。

她一下子耳朵都變紅了，害羞道，“你別胡說。”

我知道我沒有胡說，我知道二姐姐有了意中人。

因楊氏不在府中，二姐姐也不顧忌什么，便在我的房中歇下。我們親密無間的談論許多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