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劍上山了。沒有買到扁擔,楚子劍只能拎著一只籮筐就上山了。筐里裝著菜,三塊錢買的菜——大半筐南瓜。
賣給楚子劍南瓜的攤販原本是賣西紅柿的,南瓜是為了壓車廂上的篷布順手放上去的。原本他不打算要錢,楚子劍不干,把剩下的三塊錢放下拿著南瓜就走了。
“真不要錢,這東西地里多得是,沒人要,只能喂豬------”
楚子劍沒有聽到攤販的話。不過話又說回來,就是聽到又能怎樣?三塊錢,只能買兩斤大蔥。那個大陳說了,大蔥一塊五,批發八毛。兩斤大蔥不夠吃啊,大師兄的富態可不是喝水喝出來的。
拎著一只籮筐上山,以楚子劍現在的體力就跟玩一樣。可石板路太窄,籮筐不是碰到這里就是碰到那里,弄的楚子劍磕磕絆絆的像喝醉了酒。楚子劍還要急著趕回學校上課,他只請了一節課的假,為了趕時間,楚子劍把籮筐頂在了頭頂上。
到了柳園寺外,楚子劍看到寺門被鎖上了。從門縫里看進去,里面寂靜無聲,往日香爐冒出的縹緲煙氣也看不到了。
楚子劍愣了,在他的印象里,這扇門從沒有在外面被鎖上過。雖然香客少得可憐,可院中那只如鼎香爐依然日夜不息地升起祈愿之煙------
而且,以前慧明法師或者是大師兄下山的時候,總要留一個人在寺里。這次,難道一起下山了?
可是,這里異常的安靜,好像這里千年以來一直如此。沒有出家人,沒有慧明,沒有胖胖的大師兄,也沒有他這個俗家的點燈弟子。
楚子劍突然想起慧明法師的話,寺里香火不旺啊。
難道餓跑了?楚子劍覺得也不是沒可能,畢竟誰都得吃飯。可打聲招呼真的很難嗎?畢竟,南瓜送來了,錢找誰要?
楚子劍一時間竟不知怎么辦好了,他瞅著那些南瓜,心里想著如果不往寺里送菜,以后靠什么生活,靠撿拾廢品嗎?像老柴那樣,萬一再撿個柴姐怎么辦?楚子劍胡思亂想著,眼瞅著太陽已經升到半空了。
再等下去也沒用了,楚子劍把南瓜放在門口,拎著籮筐無精打采地向山下走去。
突然,楚子劍想起一件往事,他當時也是這樣無精打采地下山,就是老柴帶他走的那次。那時候,楚子劍記得慧明法師這樣說過,“若有一日你歸來,山門開,你便入。山門閉,你則回頭------”
當時小,沒當回事,但卻記住了。
這算不算再一次拋棄?我是臭狗屎嗎?讓你們這么嫌棄。
完了,這下真的少無所依、生活無著了。
……
“走了?也走了?”楚子佩臉上很驚奇的樣子。
楚子劍原本不想告訴他柳園寺的事情,可能是這兩天受的刺激多了點,在和楚子佩聊天的時候,不知為什么,就把慧明師父和大師兄“棄寺”還捎帶著拋棄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不過,楚子佩的那個“也”字嚴重刺激了他。
沒法發脾氣,確實是“也走了”。老柴夫婦走的時候只有一封信,慧明法師更牛,十年前就打了招呼。當然,最徹底的一次拋棄就是自己被放在柳園寺門口那次,一張寫有姓名和出生日期的紙,和一件不知什么材質、墨綠色的掛墜一起塞在襁褓中-------
沒辦法,想也沒有用,自己再“自重”一次吧。至于勿念,楚子劍覺得自己對所有拋棄他的人都做不到。把他放在寺院門口的人,或許就是自己的父母。慧明法師和大師兄對自己有哺育之恩。老柴夫婦養育了他。怎可不念他們?
至于為什么自己成了臭狗屎的命,他確實不知道。但他從心里認定,他們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只是,你們他么的被拋棄三次試試,看看那是神么滋味。
楚子佩遞給他一張紙巾,她覺得他這時候應該流淚了。“別想了,我倒是想讓我爸媽把我也拋棄了,省的他們叨叨我。”
開學那天,她看到楚子劍被那個驍勇的大媽賴住之后,一個勁的拔打電話卻始終沒有打通,當時她只是以為楚子劍有一對不靠譜的父母。現在才知道,他還有師父和師兄。雖然楚子劍告訴她他沒有出家,只是被人拋棄在寺里,楚子佩驚得還是呆了好一會。
楚子劍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她在心里嘆道。
租房的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那天晚上楚子劍一臉難色,告訴她柴叔柴姐走了,自己沒錢的時候,楚子佩便打定主意要租那間房。不僅僅是為了晚自習可以少上兩節課,還因為楚子劍家所在的位置很符合她的心意。在她心里,這樣的地方找都沒處找,只能靠運氣碰。
可現在,楚子佩有些同情他,而她最怕這種同情心會轉化,如果是那樣,自己不但功虧一簣,還會耽誤大事。
“站著說話不腰疼是吧?”楚子佩確實是在站著。房間里被裝修隊糟蹋的不像樣子,楚子劍和她就站在房間門口面對著小院里的雜物聊天。
“疼,幫我搬個椅子唄?”
“坐那里。”楚子劍指指院子里的一處轉身進屋了。
楚子佩看到他指的東西是裝修隊用來盛水泥的鐵桶。楚子佩認為,一個人不能同時踏進兩條河流,但完全可以被拋棄兩次,三次、四次、更多次------
就在楚子佩的同情心已經轉化的時候,楚子劍搬著一把椅子出來了,“忘了問你,你怎么這時候來了?”楚子劍知道她的走讀手續還沒有辦好。
“我來看看我的閨房裝修的怎么樣了,看看錢花的值不值不行嗎?”楚子佩接過椅子卻沒有坐下去。
楚子劍繞過她走到那只鐵桶旁伸手把它翻了過來,順手在廢品堆上撿起幾張報紙墊在上面坐了下來。
“你有沒有吃夜宵的習慣?”楚子劍笑著問道。
楚子佩一聽這話心里一喜,這家伙是要請自己吃飯嗎?不對啊,應該是自己請他才對,畢竟他幫了自己。
“我請你吧,吃什么你定。”
楚子劍搖搖頭,說道:“不是我要吃,是你吃不吃宵夜?”
楚子佩愣了愣,點了點頭。以前她的所為宵夜就是零食加牛奶。
“我幫你做,一次5塊錢怎么樣?”楚子劍試探著問道。
楚子佩像沒聽清他的話一樣瞪著眼睛,良久,冒出一句“楚子劍,你窮瘋了吧?算計到我頭上來了,咱們可是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