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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7

  • 殊途何以歸
  • 青山不改
  • 4634字
  • 2019-04-08 13:32:08

山路陡峭,郁郁蔥蔥蒼天大樹,已經沒有往上的路,車馬不得不停下。

阿疏將車簾掀開,蘇洵正靠著石壁合上眼小憩,慢慢睜開眼,睡眼惺忪的下了馬車。

“跟著我。”阿疏將劍鞘甩給她,將劍背于身后,“我們只能強硬爬上去,你一定要小心。”

這山路陡峭,都是松軟的沙土,雜草敗葉鋪了半座山,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蘇洵不以為然地接過劍鞘,上下打量了下道:“真精致?!?

阿疏無奈地嘆了口氣,先往上跨了一步查探地形,找到落腳點。

蘇洵將劍鞘抵在地面上,抬頭張望了一圈,微微笑道:“這兒是…周與山?”

阿疏一愣回眸:“你怎么知道?”

蘇洵挑眉笑了笑,指著前面一棵樹道:“這可是極為珍稀的紅杉樹,小枝下垂,書皮灰褐,縱裂粗糙,枝平展,樹冠圓錐形。我在古書上看到過一段記載,紅杉者,周與山也,詳不記?!?

阿疏輕笑:“以前只聽過你吟詩作賦,還沒想到你連這些也知道。”

蘇洵面色微微凝滯,阿疏意識到不該再提,便微微抿緊嘴唇,轉過身繼續往上攀爬。

走到了一半,阿疏將衣擺又往上提了一分,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

“我知道我和你們都有羈絆,榕樓,那個媚姬,白衣男子…”他頓了頓,又道:“包括——你?!?

阿疏腳步一滯,兩人就這樣停在郁郁蔥蔥的林蔭下,巨大蔥綠的樹枝綠葉將兩人掩蓋在昏沉的日光下。

一個敞開心扉地說,一個靜默的聽。

“我只記得那一日我就站在安西侯府的門口,好多人出來迎接我,可我一直覺得自己忘了很多東西,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來,只模糊記得自己消失了很久,爹爹兩年前就去世了,而我…回到府里后心里一直空蕩蕩的?!?

“后來,皇上召見我,我就去了,他對我很熱切。我知道他一直在旁敲側聽,后來他要將我的府邸翻新,我為難但又不能拒絕?!?

他那樣聰慧,心系黎民的人怎么會不顧天下鋪張浪費,去給自己的府邸翻新,只是那時,他正是根基不穩的時候,不敢違抗圣命。

“我在婚房里看到換上嫁衣的你,只覺得熟悉,后來你將我帶走,我其實也沒有那么惶恐。”

“包括在榕樓里我一醒來就是一排的刑具一個一個往我身上招呼,我咬牙忍受那樣非人的疼痛,但竟然沒有死去,那個時候,我便相信了媚姬的話,在我記憶空白的那兩年里,我在榕樓成為了一位殺手?!?

暮色四合,森林里漸漸暗沉了下來,窸窸窣窣的風聲劃過蒼山。

蘇洵抬眼看見阿疏微微露出的半塊如月般的面頰,心下一動,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阿疏一愣,微微側過臉。

“這么涼?”

阿疏心頭一顫,任由他將她的整個手掌包裹住,溫度從他的手心傳遞過來。

蘇洵往前一步,到了她的身后,俯身在她耳邊低聲問:“阿疏?!?

“阿疏,你是不是喜歡我?”

阿疏睫毛一顫,眼簾垂下,落下一小片陰影。

“或者說,是愛我。”

蘇洵用的是肯定句,他那雙明亮的眼眸緊緊盯著阿疏的面部,將她的一點點細微的變化都收入眼底。

阿疏拉扯開他的手,壓低聲音道:“快走吧,離目的地還有些距離?!?

蘇洵望著她的背影,垂眸苦澀一笑,跟了上去。

這個姑娘,總是這樣,把所有情緒都壓在了心底,要一點一點地剖開。

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頂,清風撲面而來。

“沒想到這般陡峭的山頂竟然是一個平面。”蘇洵好奇地東張西望。

阿疏面色嚴肅起來,從背后的行囊里取下一壺酒,又取下一樣東西,竟然是一只死掉的小野雞。

“你要做什么?”

“引君入甕。”

她挑了下眉頭,讓蘇洵去找些枯枝敗葉,很快她就搭建起一個簡單的爐灶,然后慢條斯理的處理野雞。

蘇洵撩開衣擺席地而坐,枕著漫天星辰,笑道:“原來你是要模仿黃蓉吸引那七公?!?

阿疏將烤得外焦里嫩的燒雞翻了個身繼續烤,香氣四溢,她面容被篝火映得通亮,眼眸里也有了光。

“你——”阿疏欲言又止,蘇洵聽到她迸出的一個音節,右手托著后腦勺微微揚起下頜,詢問道:“你要說什么?”

阿疏眼眸沉下,躊躇了片刻,還是將梗在心里許久的問題說了出來。

“你是真的——想娶那位公主?”

安西侯府小侯爺蘇洵迎娶昭玉公主是大晉人人皆知的事。

可是——這究竟是真心還是被迫,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蘇洵唔了聲,又將后腦勺重新貼回手掌中,思索了片刻,低聲道:“半分情愿半分被迫吧?!?

阿疏握著樹枝的手一抖,底下的篝火被攪亂,些許火星次哩啪啦的濺了出來,她急忙用樹枝把火勢穩定了下來。

一點一滴都被蘇洵盡收眼底,他微微斂眉,不知在想著什么。

或許是方才的問題過于突兀,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蘇洵偷偷瞥了眼面色認真的阿疏,將雙手枕在腦后,懶散的曲起右膝,聲音散漫:“阿疏,你能說說我以前是什么樣子嗎?”

他仰起上半身,戲謔道:“能讓你這個冷酷的人傾心?!?

阿疏撿起一片敗葉朝他擲過去,薄薄一層的敗葉擦過他的手背竟然劃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蘇洵嘶了一聲,指腹抹開一串沁出的鮮血,他不怒反笑,桃花眼笑得瞇起,眸光流轉。

還要開口,阿疏將燒的外焦里嫩的烤雞串在樹枝上掛在木架上,然后走到他上將他硬拽到后面一大片灌木叢里。

“你做什么?”

蘇洵瞪著她,又要開口,阿疏伸手緊緊捂住他的嘴巴。

“噓,他要來了?!彼谒呡p輕說,另只手扯著他往后挪了一點點,將兩人完整的藏在半人高的灌木叢后。

沒過多久,只見一個佝僂蓬頭垢面的矮個老頭悄悄的過來,小心地查看了下四周,伸手快速的將串著烤雞的木架拿起來,貼近嗅了嗅,隨即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

“??!蛇!蛇!”

耳旁一道劃破寂靜長空變了聲調的驚叫聲,阿疏驚叫了一聲,面色驚慌的從灌木叢中跳了出來。

“蘇洵,快出來!”

她回身見蘇洵還站在那兒,那三角蛇晃了下腦袋,游過了一簇野草,黑珠子般的眼睛盯著他的方向昂著頭蓄勢待發。

她余角里盯著蛇的動靜,踮起腳尖往前伸出手用力拽住蘇洵的手腕。

蘇洵面不變心不慌,忽然被用力一拽,猝不及防往阿疏身上撲過去,兩人抱著跌倒在了地上。

三角蛇看準了時機,身形扭動蜿蜒前進,突然挺起了身子,朝他們襲了過來。

阿疏嚇得閉上了眼睛,周圍一片寂靜。

她再睜開眼,那三角蛇正軟軟的倒在了地上,七寸處還插著把匕首,鮮血汩汩而流。

蘇洵單手抱著她,低頭眼角含笑的看著她,下頜指了指她的腰際,阿疏低頭一看,自己腰間的匕首不見了,只剩下一把刀鞘還掛在腰帶上。

阿疏松了口氣,蘇洵牽著她將她拉了起來,然后走到蛇邊上,將匕首拔了出來,動作干凈利落,阿疏有些怔住,只見那蛇忽然彈跳了起來,蛇頭往前蹦了好幾步。

阿疏嚇得臉色都白了,連連后退。

一聲低低地悶笑,蘇洵忍俊不禁地看著她,低頭用衣袍的一角將匕首擦拭干凈,走到阿疏面前將匕首插進她腰間的刀鞘里。

“你還是殺手,竟連條蛇都怕。”

阿疏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回頭一看,木架附近哪還有矮個子老頭的身影,她暗叫一聲:“不好!”

“怎么了?”

阿疏皺著眉頭:“這周老頭是江湖上有名的藥理大師,我這次來找他是有求于他,想用秘制燒雞引他出來??扇缃瘢瑹u沒了,人也沒了蹤影?!?

蘇洵思量片刻,問:“他是只喜歡燒雞?”

“并不是,周老頭酷愛美食,只要是難得的美味都能吸引他?!?

“那我有辦法了。”蘇洵勾唇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阿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地上躺著的,一分兩段的三角蛇。

阿疏打了個激靈,頭皮發麻,搖了搖頭:“我不做?!?

蘇洵伸手敲了下她腦袋眼神里在灼灼火光下有幾分寵溺:“我可沒說讓你做,給你看看我的本事?!?

他伸手拔出阿疏腰間的匕首,揚了揚道:“清水,食鹽,胡椒粉,茴香——”

阿疏打斷道:“除了食鹽和清水,你說的都沒有?!?

蘇洵無奈地扶額嘆了聲:“那你方才的燒雞是怎么做的?”

阿疏從衣袖里掏出一個小瓷瓶道:“這是一位大廚給我的,都是已經配好的,不需要再帶其他的佐料?!?

蘇洵接過來打開瓶蓋,貼在鼻尖輕輕嗅了嗅,微微彎起嘴角,嘆了聲:“不錯,可以一用。”

他一抬頭看到阿疏眼神安靜又哀傷的看著他,再對上他的視線時,又默默地轉移開。

“你拿去用吧。

阿疏悶聲道,轉過身走到了木架邊上蹲下來繼續生火。

蘇洵看著她的側臉,被篝火照映的發紅發亮,眼眸熠熠生輝,像是山澗里的溪流,靜靜流淌。

蘇洵斂下眼簾去收拾那條蛇,很快蛇羹便準備好了,濃稠的香味散發開來,阿疏對被煮熟的蛇還是有幾分畏懼感,站的遠遠的。

蘇洵回頭走到她身邊,兩人默契的隱藏再后面的灌木叢。

蘇洵站在她身后,小心仔細的查看了下周圍,抬頭見阿疏發間有些灰燼,他俯身輕輕吹了口氣,那些灰燼便吹散落了下來,阿疏身形猛地僵住,一動不動,按住腰間佩劍的手指微微攥緊。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會做菜?!彼Z氣里有些緊張。

“是嗎,我記得我在侯爺府還親自做過飯,做的第一道叫西湖醋魚?!?

阿疏面色微微怔住,又聽見他在耳邊刻意壓低了的聲音:“不知道為什么一進膳房就想著先做這道菜?!?

因為那是我常做給你吃的。

阿疏垂下眼眸,在心里默默說道。

蘇洵成為她的徒弟后便搬到了她的清風閣,閣里的飯菜一向由閣里的嬤嬤做,翻來覆去也就幾個菜式,也說不上好吃。

但阿疏對于這些一向不挑剔,只要能咽得下去飽肚子就行。

直到蘇洵來了。

蘇洵每餐都吃得很少,動筷子的數也不多,阿疏剛開始以為他性格本就陰郁再加上剛來有些不適應。

后來久了,她才發現嬤嬤做的菜都不合他的口味,生于南方的他偏愛清淡微甜,可閣里的飯菜都偏咸。

她又不好為難白發蒼蒼的嬤嬤,便跟著榕樓里的一位專門服侍閣主的廚子學了些廚藝。

廚子聽到她繞了好幾個圈才說明了來意,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甚至還不可思議地問她:“右護使,你再說一遍?!?

阿疏自然也覺得自己瘋了。

幸好她廚藝漸漸提升,做的飯菜照著蘇洵的口味來。

時間久了,也就把早該回鄉的嬤嬤辭退了。

阿疏正回憶時,蘇洵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她看過去,那個矮個子老頭又出現了,繞著熬著蛇羹的鍋底走了幾圈,才蹲下身細細嗅。

剛舀著勺子嘗了一口,一聲“前輩”從不遠處傳來。

阿疏掀開灌木叢姿態悠然的走了出來,揚起下頜眼帶笑意道:“好久不見,晚生拜見前輩?!?

蘇洵跟著走了出來。

“怎么是你這個丫頭!”

阿疏笑得狡黠道:“誰叫前輩先是嘗了我的烤雞,又忍不住嘗了我們熬制的蛇羹。”

那老頭放下勺子,眼神卻沒有半分怒意,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好好,你要什么盡管說來?!?

“那…多謝前輩了?!?

山下的馬車處,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慢慢走了過來。

“那老頭都和你說了什么?”

方才那老頭和阿疏躲在老遠處,嘰嘰咕咕不知道講了些什么。

阿疏往前快速地扼住蘇洵的下頜,指尖用力,蘇洵的嘴巴就張開了,一枚棕色的藥丸便被他咽了下去。

“咳咳,這是什么?”

“能保全你性命的東西?!?

阿疏將車簾掀起:“快進去,我們要抓緊時間趕到下個驛站歇一晚?!?

蘇洵捂著喉嚨,細細分析道:“下一個驛站離這約莫三十里,如今馬疲憊不堪,除非是路上換一匹馬,否則今夜我們是很難趕到了?!?

阿疏冷然一笑道:“我自然有法子?!?

她坐直了身子,回頭看車簾已經放下,朝從腰間抽出短小精悍的匕首,朝著馬臀用力刺了進去,駿馬吃痛,四蹄猛地揚起便發瘋的往前馳騁。

馬車里傳來蘇洵驚慌失措的叫聲。

“慢點!再慢點!阿疏!”

到了驛站門口,門前的燈籠亮著,照著蘇洵青白交加的面容,駿馬跑的累趴了下來,阿疏正在給它療傷。

“真是狠毒?!碧K洵喘著氣給出了評價,阿疏處理好駿馬將它拴好,挑眉道:“你瞧,這不就到了。”

驛站里給他們分好了房間,走到樓上,蘇洵見阿疏忽然停住了腳步。

“我今夜睡得很沉。”她忽然開口說道。

蘇洵腳步一頓,望著眼前女子孤峭的背影,鄭重道:“我不會走?!?

阿疏身形猛地一震,轉過身朝他喝道:“為什么!你只要不回長安,天涯海角隨你去?!?

蘇洵走到她跟前,低頭看著她,眼神認真:“我一走你的命怎么辦?”

阿疏猛地抬起頭,落進一雙清亮的眼眸里:“你不走,我的命還是留不住。”

蘇洵慍怒道:“我不管,是你先來招惹了我,就必須將我完完整整送回去?!?

他深深看了阿疏一眼,甩袖離去,大力推開門便走了進去,阿疏望著砰的一聲緊閉上的門,面色復雜,垂在腰際的雙手慢慢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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