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聲跟在梁成身后，沿著小徑往門口走，到了前面的庭院，沒有晚上的荒涼，開著門的屋子隱約能看到人影，路上也有人來往，偶爾視線相撞，有人淺淺的抬抬嘴角，有人微微點點頭，有人側著身子給他們讓路，怎么看都不像地府，怎么看這些人也不像鬼。

出了門走到外面的巷子，周圍的人比里面多了些，來來往往，走的不快，但是腳步不停，讓蕭聲有些別扭的是有些人老盯著他們看，雖然持續時間不長，也就是多看幾眼就過去了，可這么高的回頭率還是讓人有些局促。

“梁成，這些人為什么老盯著我們看。”

“可能因為他們沒見過你。”

以往都是他一個人，偶爾裴珥來幫幫忙，大約是因為蕭聲是生面孔吧。

“他們都認識你？”

蕭聲慢慢發現他們好像都只是在看她。

“應該不會，可能是最近剛拜訪過他們，有些人倒是有點兒印象。”

“拜訪他們？做什么？”

“統計人數，以后你也會拜訪他們的。”

只不過那個過程挺鬧心的，但愿這姑娘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添麻煩的。

“為什么要統計人數？”

“不知道，你得去問王。”

“好吧！不過為什么你們的裝扮和別人不一樣？”

蕭聲看了看過往的人，又看了看梁成，這來往的人沒什么稀奇，隨意走到一個古城的旅游景區都能看到的景象，倒是這梁成身上的衣服，明顯和別人不一樣，還有那個“人販子”。

“因為死亡的時間不一樣。”

“……”蕭聲無語，好不容易忘了死不死的，非要提醒她，不過這些人真的都死了嗎？看著沒什么特別的，走在大街上看到的人也就這樣吧。

說著說著便走出了這滿是巷道的地方，視野變得開闊，前面是一個斜著的緩坡，順著蕭聲左手的方向往下延伸，往前好像有水，走近了看是條河，目測挺寬的，順著緩坡往下流著，梁成帶著蕭聲沿著河往下走。

“這里大約可以分四個塊，沿著這條河左右分開，剛才在的地方是布局排列最復雜的，往下就會規整很多……”

一邊走，梁成一邊簡單地介紹著這里的情況，蕭聲聽的云里霧里，只覺得這河大約挺重要的。

河那邊看不真切，有樹擋著，好像還是片不小的林子，蕭聲把手伸到水里試了試，水有些涼，很清澈，指尖能感受到水的流動，水流的很緩，很舒服。

梁成看著蹲在河邊的蕭聲，不由得想起蕭雅，應是比蕭聲小，看到這河，也和她似的，對這河水喜愛的緊，經常拿手拒了水往嘴里喂，笑的很開心，只是她和蕭聲不一樣，沒法子表達她的歡喜。

“這水真舒服，你們的生活用水是不是都來源于這條河？”

蕭聲起身看著梁成，按著他的說法，房屋都建在這條河的兩側，沿河分布也是因為取水方便吧。

“以前是，現在沒什么作用了，人死了不需要喝水。”

“……”

這個人真的很掃興。

“走吧！”

梁成說的是實話，也不知道這人怎么就變臉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蕭聲也沒理梁成，自己沿著河水往下走，梁成也沒阻止，跟在她身后，看著她摸摸樹，捏捏土，揪揪草，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也挺好玩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漸漸平緩，再往前走到了平地上，河水變寬，隱約能看到一座拱形的木橋，橋上還有人來往，橋前面好像有塊石頭，石頭上有字，蕭聲往前湊了湊，想看清楚些。

“這是‘忘川’？……‘忘川’？”

這一看蕭聲蒙了，忘川？忘川河？那前面這不就是奈何橋？那這梁成該不會……還說不是索命，他這是在把她往絕路上引。

蕭聲越想越怕，一個勁兒往后退，看梁成的眼神也變得怪異。

梁成很無辜的搖了搖頭，這可能是他見到的來到這里最不淡定的人。

“你看清楚了，那是壽川。”

梁成指了指那石頭，說是塊石頭，其實是塊碑，繁體的壽川二字底下還有幾列豎排的小字，只是已經模糊不清，辯不出內容。

蕭聲揉了揉眼睛，又細看了看，還真不是忘，雖說她不大能識別繁體字，不過大約看著像是個壽字。

“走吧！”

梁成撫了撫袖子繼續往前走。

“走……走去哪兒？”

“過橋。”

“過橋?能不能不過？”

“……可以，那先去那邊吧！”

梁成看著一臉戒備驚懼的蕭聲，原想多解釋兩句，突然察覺到又有人來了，決定先不過橋了，先去把新來的統計上再說。

聽到不用過橋，蕭聲松了口氣，雖說不是忘川，可她這心里還是害怕，萬一過了橋成了鬼就不好玩了。

梁成動作很快，蕭聲用跑的都差點跟丟了，勉強只能看到他殘留的衣影，一路跟著穿過一條條巷子，這里處于河水下游，比上面的路寬，巷子也很規整，土墻圍著，四四方方，很好辨方向，人也比較多，大家走路的節奏依然很慢，只有蕭聲跟著梁成風風火火的跑著，有些另類，也虧得這樣，再加上梁成的衣服不同，不然她還真不見得能在這一堆人里找到他。

來到一處土墻的拐角處，蕭聲看到梁成停了下來，趕緊加快腳步跟上去，看到他正和一個女孩交談，隱約聽到梁成說什么登記。

“柳婷。”

“嗯，可以了。”

蕭聲靠在墻上，喘著氣，她也搞不懂自己干啥要跟著他跑。

這梁成也不知道從哪里掏出個書一樣的本子，寫了寫就放那個女孩走了，那姑娘也沒問什么，好像還有些懵，標準的瓜子臉，褐色的卷發披在肩上大約要到腰上了，畫著濃妝，幾乎看不出長相如何，不過應該生的不錯，反正身材很好，細腰翹臀大長腿，反觀自己，整個一水桶腰，看來真的得少吃點了。

“這就完了？”

這在干嘛，就問個名字？

“嗯！”

蕭聲湊過去看了看，這人寫字是豎著寫，前面似乎是編號，像繁體的數字，后面跟著名字，也不知道用來干嘛的，蕭聲秉著不懂就問的良好習慣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是在干嘛？”

“統計人數！”

“統計人數？”

“嗯，就是看看這里一共有多少人。”梁成把冊子收起來。

“你為什么記她不記別人？”

蕭聲指了指路上來來回回的人。

“那是你的任務，我只負責記錄剛來的人。”

“我的任務？為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剛來的？”

梁成往回走，蕭聲跟上去追著他問。

“直覺吧，我能感覺到有人出現。”

“那你要統計人數，按著直覺計數不就好了，何必跑過來一趟。”

“……”

“還有還有，你記人名字干嘛？這和統計人數有什么關系？不就是個數字？”

“……直覺有時候不準不行嗎！”

梁成有些生氣，不過倒有點在新人面前丟丑的感覺，不得不說，蕭聲說的的確有些道理，但是他這么做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反正這個人是真的很煩。

“行行，沒說不行啊！”

蕭聲看著甩袖加快步伐的梁成撅了噘嘴，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男人也難猜。

“我們去哪里？”

蕭聲傻乎乎跟著他往前走，因為走的快，她老是不停地在躲避行人，同樣的來往的人也在躲她，偶爾那么幾個人還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似乎很疑惑這兩人走這么快干嘛。

梁成聽到她的問話停了下來，蕭聲也跟著停住腳步，順了順氣。

“要不我帶你去找王吧！”

梁成其實也在思考她的去向，蕭王留了句沒頭沒腦的話就走了，把她丟給他實在是很不負責任，這人明明是他招來的，他不能不管。

“王？就是那個人販子？”

“人販子？”

“就是和你一起聽墻角的人。”

“……嗯，就是他。”聽墻角他真的是被逼的。

“王，王……怎么喊怎么別扭，你怎么叫的那么順？”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蕭聲想了想，她的確需要找那個王聊聊，看樣子他是這里的大boss。

兩人達成共識，只是這走到半路上，梁成沒怎么注意，還在說著一些這里的情況，沒聽到回音，再回頭看，哪還有人，連影子都沒有，只有不急不緩走著的行人。

這隨時隨地消失真讓人頭疼，下次再來她又在哪兒他也感覺不到，這下好了，又多了一項找她的任務。

蕭聲醒來鼻腔里彌漫著一股子中藥味兒，揉了揉腦袋，起身坐了好一會兒，夢里的一切還記得很清楚，以往的夢，醒來沒幾分鐘全忘了，這幾次倒是記得真切，手上似乎還殘留著那河水的溫度。

穿了衣服下床，接了杯水，走出陽臺，聞了聞新鮮空氣，向遠處看了看，天剛亮，街道上，遲到的高中生正努著勁兒瞪著自行車往學校趕，喝了口水，長呼一口氣，是真實的活著的感覺，雖說想不明白，也只能暫且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