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無聲，梁成伸手從半空中截住正在飄落的葉片，捏在手里細細摩挲會兒，再扔向空中，任由它滑落。

為什么他要在這里做這么無聊的舉動，梁成看著蕭王躲在墻角的背影，著實很頭疼。

門洞后面梁成和蕭王縮在角落里，剛好對著蕭聲的方向，距離不算太遠，剛好可以聽到她們的對話。

梁成不知道第幾次放生葉片以后終于打消了折磨這些小葉子的想法，轉而注視著墻頭冒出來的小花，那嬌嫩的花朵微微搖擺，似乎在祈禱，生怕他過來結束它的綻放之旅。

還好，小花朵逃過一劫，梁成把視線轉向蕭聲那邊，這兩人已經聊了有一會兒了，他們只能看到蕭聲的背影，不知道她是怎樣的神情，不過坐在門檻上的姑娘神色倒是越發迷惑。

“王，我們不進去嗎？”

“嗯！”

“那我們來是……”

“看戲！”

看戲？看什么戲？

梁成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蕭王是如此的幼稚，他其實可以直接去告訴蕭聲，她還活著，她沒死，只不過運氣不好了點，剛好他需要一個活人，剛好她就來了。

但他偏不，他就要耗著她，看著她各種恐懼，各種胡思亂想，誰讓她不睡覺浪費他時間。

梁成現在覺得去統計人數要比現在這樣躲在這里好太多了，放他去統計人數吧。

*

“你說真的？你還活著吃了飯？”

“千真萬確，這怎么解釋？”

季舒瑤疑惑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死了，好像知道自己死了就和知道要吃飯睡覺一樣，沒什么值得思考的，雖然在這里是不需要吃飯睡覺，鬼自然不需要吃飯睡覺，吃飯睡覺是為了維持生命，生命都沒了，吃飯睡覺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季舒瑤想起她第一次遇到蕭聲時，她還活著便可以看到她，還能和她說話，想來此人一定不一般，能活著來往這里也不是不可能，那這樣的話她是不是還有機會見見父母和妹妹？

蕭聲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刺眼的陽光，實在是沒辦法把這里和地府聯系在一起，這太陽，這鬼不得都燒死，她越想越覺得這就是托夢，雖然季舒瑤一再否定，但她想不到更好的解釋來解釋她現在的處境了。

“王，你確定她能活著來往這里？不會是回光返照？”

“確定。”

這么多年，他一直在想，要是有個活人能打破這一切該多好，總算讓他逮到一個，他可是仔細驗證過的，十分確定，這就是他要的人。

“你好……”

梁成和蕭王兩人正說著話，背后傳來聲輕飄飄的你好，驚得兩人好一會兒沒回過神。

回頭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站在那兒，左手臂垂在身側，右手臂抱在胸前，拽著左邊的袖子，衣袖被揪出了褶皺，眼神飄忽不定，似乎不敢看他們，好像有些為難，有些歉疚。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蕭聲和季舒瑤，兩人都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女孩和旁邊露出的衣角，蕭聲側身往門口走。

季舒瑤淡淡地靠在門框上，只是遠遠地看，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她早就看到他們了，如今又多一個人，這么多人搶這屋子，原先這里也沒這么熱鬧，怎么突然成了搶手貨了，她絕對不要起來，她的作品還沒完成，還需要這屋子。

“是你！”蕭聲看到蕭王沒什么好臉色，說她猝死，他才猝死。

“你好……對不起，打擾一下，我想……問一下，怎么走出去，我迷路了。”

那姑娘梳著低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一身灰色的運動服有些寬大，看到蕭聲過來再次開口問了一遍，她剛才就有問，但是那兩個人好像不是很想理她。

蕭王的確是不想理她，這下好了暴露了，偷聽被人抓包，心情好才有鬼。

“迷路？這不是只有一條路？”蕭聲反問回去，她昨天就是從這里進來的，雖然有些曲折，但是磚石是一路鋪到這里的才對，順著就可以出去，怎么會迷路？

“對不起，因為我方向感不是很好，所以……”

“你轉身，順著這條路一路往前，看到大門就可以出去了。”

梁成感受到自家王身上的低氣壓，趕緊給這姑娘指路。

那姑娘回頭看了看，大約是懂了，道了聲謝就往前走，也沒有看梁成，匆匆離開了。

蕭聲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只覺得這姑娘過于內向，說話的時候眼睛老跑去看地，說話聲音也很低，很不自信。

“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你沒死，這里也不是什么陰曹地府，也不是托夢，但是這里的人都死了是真的，以后估計你會經常來這里，這是梁成，他會教你要做些什么。”

反正已經暴露了，還是正事重要，一口氣說完，也不管人聽沒聽懂就離開了。

留下梁成和蕭聲四目相對，都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滿滿的困惑。

梁成在想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會教人，他連自己干的活兒都沒理明白。

蕭聲就更是云里霧里，這信息量有點兒大，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過，她很敏銳的抓住了關鍵詞，沒死，沒死就好，只要活著，其他再想辦法。

這對面的人，個子不是很高，身上是件墨綠色的長衫，腰間像是系著條黑色的布條，手臂垂在兩側，沖著她笑，出于禮貌蕭聲也咧了咧嘴。

“梁成？”

“是！”

“剛他是什么意思你懂嗎？”

“大概……懂吧！”

梁成撓了撓頭，想了想，讓他教的話，就帶著她統計人數吧，正好人不夠。

“要不先出去逛逛熟悉下環境，其實還挺缺人的，還有兩個人……”

話還沒說完，蕭聲就從他眼前消失了，梁成盯著蕭聲剛站的地方，這人說走就走，說來就來，真的能干成活兒？

*

夜色漸深，張欣妍排好版，把新一期的推文發出去，看著睡得流口水的蕭聲，還算安分，除了偶爾翻個身沒什么特殊情況，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怎么樣的程度才算是做噩夢，她這緊皺的眉頭算不算？要不要叫醒她？

思考再三，手伸過去又縮回來，叫還是不叫，這是個問題。

不管了，叫醒了再說，不是做噩夢就繼續睡，應該沒什么影響。

蕭聲迷迷糊糊被人從被子里拉起來，臉上還有些疼，身體被人牽制著來來回回搖晃了好幾下，感覺自己要散架了。

“好了好了，醒了醒了，別搖了。”

睜開眼睛看到張欣妍趕緊喊停，這她沒被嚇死，先給她搖死了。

“你可總算醒了，以后別讓我叫你，累死我了，你是怎么能睡得這么死的。”

張欣妍拿起杯子猛灌了口水，她嘗試了溫柔呼喚，放鬧鐘音樂，拍打臉部、掀被子等等各種方式，都沒用，睡得跟個豬似的，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最后這暴力搖晃終于起了作用，可算是醒了。

“你再不醒，你媽都快給驚醒了。”

蕭聲把被子披到背上，裹緊，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好像是公認的不好叫醒。

“有沒有做噩夢了？”

“有，不過這次的不可怕。”

不可怕也能叫噩夢？

“幫我也倒點水，有些渴……夢可以接著夢嗎？我最近好像都在做同一個夢。”

張欣妍遞給蕭聲水，只留了床邊的小夜燈，脫了鞋，坐到床上。

“不能吧，反正我沒經歷過，可能是你最近老思考一些事情，才會做夢，加上沒休息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是我最近都在弄畢設，也沒看什么恐怖片啊！”

“你夢到什么啦？鬼？是不是這樣。”

“啊，好怕怕！”

“你也太敷衍了吧。”

張欣妍長發散到前面，低下頭，裝鬼，可惜沒有什么效果，蕭聲那平淡的語氣，一聽就是裝的。

“不可怕嗎？”

“第一次挺可怕的，不過套路用多了就不管用了。”

“哼，下次換點新鮮的，被子，你一個人裹身上我怎么睡？”

“我忘了，給給，可不能把我的小公主凍著。”

蕭聲把被子放下來，雙人的蠶絲被，放兩個人足夠了。

“歐~惡心。”

兩人鉆被窩里，關了小夜燈。

“欣妍，你說世上有鬼嗎？”

“信就有，不信就沒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沒事，睡吧。”

“嗯。”

蕭聲有些不敢睡，她不知道睡著會不會回到那個地方，聽那個人的意思，她真有可能再次回去，真回想起來，沒那么可怕，畢竟長得都是人樣，她還挺喜歡季舒瑤的，但是她怕回不來啊！

迷迷糊糊間蕭聲睡著了，再有意識，還是剛才的地方，梁成還站在那兒，季舒瑤已經不在門口了，梁成看到她又笑了笑，蕭聲無奈，又回來了，她得找那個人好好問問。

“我先帶你出去逛逛，熟悉下環境吧！”

“好吧！”蕭聲想了想，好像除了逛逛還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哎……那誰，方向反了。”

梁成眼看著蕭聲往里走，趕緊出聲叫住，這姑娘方向感也不怎么好。

蕭聲回神反應過來，果然是反了。

“我叫蕭聲。”

那誰是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