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底的漩渦越來越小,小船轉得越來越快,特洛特開始覺得頭暈。這時,小船突然一躍,頭朝下直往黑洞的洞底扎去。老水手和小女孩被彈出船,像陀螺一樣旋轉著下落,但是他們仍然抱在一起,往大海的最深處墜落。
起初,他們像離弦的劍一樣快速墜落,但是現在速度好像減緩了,特洛特幾乎能感覺到周圍有看不見的手臂正托著她,保護著她。她的眼中充滿著海水,視線模糊,什么都看不見,但是她緊緊地抓住比爾船長的外套,而比爾船長的雙臂也緊緊地摟著她。兩人漸漸下沉,直到下沉停止后,他們又開始上浮。
但是,特洛特覺得他們不是垂直地往他們之前墜落的海面上浮,海水不再在他們身邊旋轉,他們好像正沿著一個傾斜的方向穿過靜止、陰冷的海底深處往上升浮。然后,他們突然——比我這里說的時間快得多——他們一下子露出海面,被拋在一處海灘上。他們躺在那兒,海水嗆得他們直咳嗽,一邊還直喘著氣,不知道究竟剛剛發生了什么。
特洛特先恢復了體力,她離開比爾船長那濕漉漉的懷抱,擦去眼中的海水,往四周望去。一束柔和的藍綠色光線照射下,他們看到頂部和兩邊布滿凹凸不平的巖石,看上去像一個洞穴的地方。他們剛剛被海水沖到了一片干凈的沙灘上,海灘傾斜而下,下面是一個水塘,此刻他們就在水塘邊,這個水塘無疑是通向大海的。沿著水塘往上走是越來越多的巖石,巖石一直延伸到水塘里波光照射不到的幽深之處。
這地方看起來荒涼而恐怖,但是特洛特慶幸自己還活著,而且她在剛剛的水下歷險中也沒有受傷。比爾船長在一旁正喘著氣,咳個不停,試圖把吞進肚里的海水全吐出來。兩人都渾身濕漉漉的,但是這個洞穴很溫暖、很舒適,這使得小女孩一點也沒有因為身上濕乎乎的而感到沮喪。
她往沙灘上方爬去,拾了一把干海草,用它替比爾船長擦了擦臉,清除掉他眼睛和耳朵里的海水。這時,老人坐起身來,注視著她,然后他點了幾下他那光禿禿的腦袋,歡快地說:
“太好了,特洛特,太好了!我們沒有被海怪抓去,是不是?既然我們沒有葬身海底,那我們現在在哪兒呢?我還是搞不清我們怎么會這樣?”
“別著急,船長,”她回答道,“我想我們是安全的,至少目前是。”
他擠出他那松垮的褲腿下擺里的積水,又摸了摸他的那條木腿、胳膊和頭,發現自己毫發無損,他鼓起勇氣開始仔細地觀察周圍環境。
然后,他問道:“特洛特,你覺得我們是在哪兒?”
“我也說不上來,船長。也許正在我們要找的其中一個洞穴里。”
老人搖搖頭,“不,”他說,“我一點都不這樣認為。我們上浮的距離看上去還不到我們墜落的距離一半遠。你會發現這個洞穴在外面根本沒有入口。這是一個位于水塘上方的穹洞。除非我們在身后的哪個地方找到通道,否則我們會被困在這兒了。”
特洛特若有所思地往身后望了望。
“我們休息一會兒,”她說,“然后我們爬上那邊看看有沒有出去的路。”
比爾船長把手伸到他那油布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煙斗。因為它和煙草一起放在一個防水煙草袋里,所以還是干干的。他從一個小鐵罐里取出火柴,心滿意足地抽起煙來。特洛特知道這可以幫助他思考以解決面對的困境,而且能起到鎮定作用,畢竟老人剛剛在水中漂浮了那么長的時間,經歷了一場可怕的搏斗——這場搏斗更主要地是為了保護特洛特。
他們坐下的那片沙土是干的,吸去了他們衣服上滴落的海水。特洛特擠干了頭發里的海水,感覺又恢復到了從前的狀態。他們站起來,慢慢地往上面散布著的大巖石爬去。其中有一些石頭體積巨大,他們穿梭在巨石之間,到達了洞穴的最后方。
“看啊!”特洛特饒有興趣地說,“這里有一個圓洞。”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見,”比爾船長說。
“這沒什么,”女孩回答道,“我們應該去弄個明白,看看它究竟通向哪兒,也許這就是我們離開這個地方的唯一通道。”
比爾船長看了看那個黑洞,目光中充滿懷疑。
“也許這是一條出路,特洛特,”他說,“但是,也許它將把我們帶入一個更糟糕的地方。這點我不能肯定,但是我們最好還是呆在這兒。”
對于它將通往哪兒,特洛特也拿不準。過了一會兒,她又走回到海灘,比爾船長跟在她身后。他們坐下來后,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看著老水手那鼓囊囊的口袋。
“我們有多少吃的,船長?”她問。
“六塊餅干和一大塊奶酪,”船長回答,“特洛特,你現在想吃些嗎?”
小女孩搖搖頭,說:
“如果我們吃得省點,這些應該可以讓我們對付大約三天。”
“也許更長,特洛特。”比爾船長說,但是他的口氣憂慮重重,不太肯定。
“但是如果我們呆在這兒的話,我們一定很快就餓死了,”小女孩接著說,“如果我們進入那個黑洞的話——”
“有些東西比饑餓更難以對付,”老水手一臉嚴肅地說,“特洛特,我們不知道黑洞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它將帶我們去哪兒。”
“總有辦法能揭開這一切的。”她堅持道。
比爾船長沒有吱聲,而是開始在口袋里摸索著。很快他掏出一個小包,里面裝著魚鉤和一根長線。特洛特在一旁看著他把魚鉤穿到長線上,然后他俯下身,爬上山坡,挪開一塊大石頭。只看到石頭下兩三只小蟹在沙土中慌慌張張地四處亂竄。老水手逮住它們,把其中一只掛到魚鉤上,另外兩只放到口袋里。他又回到水塘,把魚鉤從肩上甩過,只見魚鉤在他頭頂劃了一圈后,正好落在水塘中央。他慢慢地沉下魚鉤,直到將線放完。快到頭的時候,他又往回拉了拉,直到用小蟹做的餌正好漂浮在水面上。
特洛特一次次看著老人甩出魚鉤,而一無所獲。她斷定要么是這個水塘里沒有魚,要么是魚兒不喜歡吃小蟹做的餌。但是比爾船長是個老漁翁了,不會輕易放棄的。當小蟹從魚鉤上逃走后,他又往魚鉤上掛一只。當三只小蟹全跑掉了時,他爬上巖石,再找到一些。
這時,特洛特看得厭煩了,她在海灘上躺下來,很快就睡著了。兩個小時后,她的衣服完全干了,老水手的衣服也干了。他們已經習慣于和海水相伴了,所以不會感冒。
這時,特洛特看得厭煩了,她在海灘上躺下來,很快就睡著了。兩個小時后,她的衣服完全干了,老水手的衣服也干了。他們已經習慣于和海水相伴了,所以不會感冒。
他們以前也用海草煮過魚。比爾船長把魚裹在一些海草里,將它放在海水中浸濕,然后他用火柴把特洛特準備好的一堆海草點燃。很快,這堆海草就燒成一堆灰燼。這時,他們把包裹著的魚放在灰燼上,上面再覆蓋一些海草,讓它繼續燒直到燒盡。像這樣不斷用海草燒火,過了一段時間,老水手終于覺得他們的晚飯做好了,因此他撥去灰燼,取出那包魚,此時它外面裹著的海草還在冒著煙。當他們剝去裹著的海草時,發現魚熟透了,特洛特和船長開懷大吃起來。魚吃上去帶有一點點海草的味道,要是撒上些鹽的話,味道就更好了。
那道柔和的光線一直照亮著這個洞穴,但現在它開始變得昏暗了。洞里有大量的海草,所以他們吃完魚后,不時地往火里添一把海草,這樣保持火一直在燃燒。
老水手從內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的鐵皮水壺,擰開蓋子,遞給特洛特。雖然特洛特很想多喝一點,但她只喝了一口水,她注意到比爾船長只是用水潤了潤嘴唇。
“假如,”她凝視著那燃燒的火堆慢慢地說,“我們能夠釣到足夠的魚來滿足我們的生存需要,可是飲用水又怎么辦呢,船長?”
船長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沒說話。他們正在想著那個黑洞,雖然特洛特不怎么害怕,但是老人始終不愿意進入那里。雖然他知道特洛特是對的,如果像這樣留在這個洞穴的話,等待他們的只有慢慢地死去。
現在,上面的世界應該是夜晚了,小女孩開始打瞌睡,很快就睡著了。過了一會兒,老水手也在小女孩身邊的沙灘上躺下睡著了。這段時間,周圍非常寂靜,沒有任何東西來打擾他們。當他們最后醒來時,洞里又有亮光了。
他們分了一塊餅干,嚼著當作早飯。就在這時,水塘中傳來一陣水被濺起的撲通聲,把他們嚇了一跳。往那兒望去,他們看到有一個東西正從水中冒出來。這家伙模樣太奇怪了,他們以前從沒見過。特洛特斷定它肯定不是魚,但也不是一頭獸。它長著一對翅膀,但這翅膀太古怪了,形狀像旋轉著的一個倒扣著的碗,翅膀上光溜溜的,沒有羽毛。它長著四條腿,就像鸛的腿,只是數目是鸛的雙倍。它的頭像鸚鵡,嘴巴前面向下彎曲,兩邊向上突起,一半像鳥嘴,一半像獸嘴。但是肯定不能叫它鳥,因為它除了頭頂有一個絳紅色的波狀羽冠之外,渾身根本就沒有羽毛。它一定有比爾船長那么重,它掙扎撲閃著跳出水塘,來到沙灘上。它又大又不同尋常,特洛特和船長盯著它看,瞠目結舌。他們除了奇怪之外,還帶著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