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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望角相逢

  • 憐躍幽憂憂
  • 紀蘊
  • 8464字
  • 2019-02-24 21:05:01

在沒有遇到你時,我以為人生只能這樣了。

在遇見你之后,我才知道人生可以多姿多彩。

1寧曉曉會養豬,那養企鵝應該不難吧?

寧曉曉扎著麻花辮,穿著碎花布衣服,埋著頭,不敢看眼前的面試官。

面試官拈起一張紙,掃了一眼上面清秀的字跡,看到右上角有個用記號筆畫上的符號,便隨意地問道:“學歷?”

“高中。”寧曉曉回答這兩個字時臉有點紅,她剛剛在外面排隊等待面試的時候,旁邊有個爽朗的大男孩說自己是農業大學動物醫學院的本科畢業生。

面試官繼續問:“工作經歷?”

寧曉曉的臉燒得滾燙,吞吞吐吐地低聲回答:“我才來城里,工作經驗很少。上星期,我在一家運動服飾店里當促銷員,第一天就被辭退了,因為我不太會賣東西。”

“我們這里是動物園,你應聘的是動物飼養員的職位,說相關的!”面試官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

寧曉曉像膽小的鵪鶉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她縮了縮脖子,聲音越來越小:“我在農村養過雞、鴨、魚和豬,都養得可好了……村子里就屬我養的豬最肥。”

“行了!”面試官嫌棄地看了一眼簡歷上的記號,沒好氣地吐出四個字,“明天上班。”

寧曉曉千恩萬謝地告辭,關上門時聽到里面傳出一句諷刺:“關系戶!”

2企鵝和豬可差遠了

寧曉曉就這樣開始在動物園上班,她的崗位是企鵝飼養員。她起初很怕自己會搞砸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謙虛而實誠地問帶自己的前輩:“我會養豬,跟養企鵝差別大嗎?”

前輩正在給企鵝喂魚,聽到這句話,差點腳底一滑滾進冰水里。

“你就是那個關系戶吧!”前輩站穩后,不屑地說,“一點見識都沒有,企鵝和豬可差遠了。”

所有人都覺得,寧曉曉連頭發絲都帶著濃濃的泥腥氣。

別人瞧不起,沒關系。寧曉曉以好學認真的態度工作了一個月,總結出一些心得——養豬和養企鵝沒什么大的差別,都要用心養,注意品種。平日怕它們生病,喂食要營養均衡等等。

只不過人們覺得豬是在泥地里打滾的,而企鵝是來自南極的精靈。所謂不同,大概就是出身的高低吧。

與寧曉曉一起工作的,除了經驗豐富的前輩外,還有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的新員工張雯。前輩明顯要偏愛張雯多一些,對寧曉曉以批評教育為主,對張雯則以鼓勵贊美為主。

中午休息時,大家在員工食堂吃飯,寧曉曉看到電視里在播放企鵝的畫面,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她自從在這里上班,凡是看到任何有關企鵝的東西,都會仔細研究。

國際新聞報道一艘貨輪在途經南非時遇見風暴沉沒,船上一千噸燃油泄漏。沉沒地點附近的島嶼上有大量企鵝繁衍生息,正面臨著燃油污染的巨大危險。

那是在地球的另一邊,寧曉曉雖然覺得這些企鵝可憐,卻也知道隔著茫茫大海,自己根本幫不上什么忙。當新聞跳到下一條,她就開始專心吃飯。

沒想到翌日,園長就把企鵝館的所有人都叫到辦公室,先說動物園客流量減少,運營困難,當寧曉曉以為這是打算要裁員時,沒想到園長話鋒一轉說:“我打算把你們送到南非去當拯救企鵝的志愿者,那里發生了海上燃油泄漏事件,全世界都在關注那里的企鵝能否存活下來。我想通過這次公益救援行動打響我們的招牌,宣傳一下我們是有國際影響力、有愛心的動物園。”

寧曉曉沒想到自己剛走出農村,竟然就要出國了。

園長辦了一場特別盛大的歡送會,還請了電視臺的記者來報道。

寧曉曉站在鏡頭前,緊張而真誠地承諾:“我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拯救企鵝。”

等鏡頭一移開,前輩就對張雯說:“吹牛皮呢,她就是鄉巴佬出國——開下眼界。”

3你和我一組吧

這里是非洲大陸的最南部,南非,開普敦。

寧曉曉跟著前輩和張雯走出航站樓,她偷偷看那些高大的黑人,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張親切的亞裔臉。小麥色的皮膚特別顯眼,五官雖不如當地人深邃,卻也舒服好看。

他朝著入口一路狂奔,手里還拿著一塊紙牌,上面寫著寧曉曉等三人的中文名和拼音。

寧曉曉一下子猜到他應該就是那個遲遲未出現的接機人。前輩和張雯沒注意到這個疾跑的男子,寧曉曉見他快要跑遠了,便出聲喊道:“Hey,we are all here!(嘿,我們都在這兒!)”

她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中文,就用英文打招呼。她畢竟讀過高中,也學過英語。上學時她便知道,在學校的一分一秒都很寶貴,她十分珍惜每一堂課,學習也十分努力。

張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而自己也認準了她是個鄉下人,不會說英語,就連在飛機上點餐都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聽見寧曉曉的聲音,那個男人立刻轉向朝著這邊跑來,躬身道歉的同時,利落地提起兩位女士的行李箱。

“我也是中國人,說中文就可以。非常感謝你們長途跋涉過來救助那些可憐的企鵝。對不起,我遲到了。”

他遲到的原因是救援所那邊實在是太缺人手了,簡直忙得不可開交。他分身乏術,很晚才出門,運氣不好又遇見堵車,到了機場還找不到停車位。

他連說了很多句“對不起”,禮貌又真誠,反而讓人好感大增。

他是開著一輛皮卡車來的,張雯主動坐在副駕駛座上,離他近一些,有意地詢問他的情況。

他叫高宣,父親在南非大使館工作多年,所以他自初中起便在這里念書。他現在還在上大學,最近從報紙上看到一群企鵝染滿油污虛弱不堪的照片,便主動在志愿者網站上報了名。

前輩見張雯對他的情況問得十分細致,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寧曉曉知道,單身的前輩對張雯頗有好感,雖未說穿,但此刻見張雯對別的男人表現出濃郁的興趣,他有些吃醋了。

高宣在公路限速內將車開到最快,顯然是心急如焚想要回去繼續工作。

“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幫已經受到污染的成千上萬只企鵝洗澡,它們渾身都是油污,自己又習慣用嘴去啄,吞入過多油污將致命。新人剛來還不熟悉工作流程,一般都是兩人一組,互相幫忙,不然它們一驚慌起來就亂啄人。你看我的手……”趁等紅燈的間隙,高宣撩起袖子,雙臂上到處都是如刀片劃過一般的啄傷。

張雯發出一聲尖叫,她見南非陽光猛烈,正在補涂防曬霜,一雙手如嫩藕似的,作為女孩,她可不想傷痕累累。

“我和雯雯一組。”一直鐵青著臉的前輩猛地搶先發話。

張雯似不樂意,但高宣已經說話了,“好,以前與我搭檔的一個英國志愿者因家中有事回去了,你就和我一組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從后視鏡里看著寧曉曉,笑的時候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寧曉曉。”

4我不累

寧曉曉一行人一踏進占地面積極廣的救援所便怔住了。

許多人忙忙碌碌,各種語言都有。地上放著無數個大圓盆,每個圓盆里都有幾十只瑟瑟發抖甚至麻木絕望得連顫抖都不會的企鵝。以前穿著黑白分明的小禮服的它們,此刻變得和黑壓壓的烏鴉一樣。

“Get away(讓開)!”一個金發女孩紅著眼睛端著一個紙箱子,粗聲粗氣地吼道。

寧曉曉站在狹窄通道的正中間,因為時差問題,頭腦還不太清醒,動作慢了點,被那個女孩狠狠地撞開,高宣急忙扶住她,并把她拉到一邊。

“多少只了?”高宣神情低落地用英語問。

“前幾天我還能數,但現在我已經數不清了,一箱又一箱……”女孩的聲音中帶著哭腔。寧曉曉這才看清,她端著的箱子里有十來只永遠沉睡的企鵝,身上的油污已經凝固,而他們還要抓緊時間搶救許多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企鵝。也許等這些死去的企鵝臭了,也來不及把它們洗得干干凈凈去往另一個世界。

高宣拍拍那個女孩的肩,試圖傳遞一些溫暖的力量。等她走后,他便開始安排他們要做的事:“你們剛到,我先帶你們去休息,倒一下時差,從明天開始,要做好加班加點的準備。”

前輩和張雯雖受到了震撼,但到底難以抵擋身體深處的倦意,便沉默傷感地點了點頭。

志愿者就睡在救援所旁邊臨時搭建的住處。高宣安頓好他們后走出來,看見寧曉曉也跟著走出來。剛經歷了一場長途飛行的她眼圈發黑,面部浮腫,看著十分憔悴。

“我從小在農村經常天不亮就要起來喂豬,我不累。”輕輕的聲音傳達出堅決的心意。

此刻本來就極度缺人,高宣也就沒假意推辭。

5待她如掌上明珠一般

說開始就開始,高宣麻利地給寧曉曉找了一套橘色的塑料工作服和手套,免得油污弄臟衣服。

東方女孩的身材嬌小,寧曉曉自小又營養不良,最小號的工作服穿在她身上也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似的。

高宣拿來兩張小板凳,讓她坐著,把企鵝抱起來放在兩腿之間,用刷子幫它們洗澡。不能太大力了,怕弄疼它們;又不能太小力,怕洗不去油污。洗完后還要記得給它們噴上脫脂劑。

“你一天可以洗多少只?”

“剛開始很慢,一只就要洗兩個小時,現在兩小時能洗三只。我每天睡四五個小時,大概能洗五六十只吧。”他有些焦慮地環顧四周,雖然志愿者正不停地從世界各地趕來,可是企鵝更多,他恨不得自己能變成章魚,有無數只觸手。

寧曉曉不再打擾高宣,自己慢慢摸索如何給企鵝洗澡。那些凝固的油污就像是長在企鵝身上一樣,她艱難地刷和摳,而企鵝偏偏不領情,撲棱著翅膀,視她為敵人一般狠狠地啄下。

寧曉曉一直忍著,沒有出聲。

倒是高宣發現她一直都很安靜,感覺奇怪,扭頭看她,發現她的手套已經被啄破了,想必也受了傷,只不過一直忍著沒說,心里開始對她有些佩服。

洗過幾只后,寧曉曉似乎找到了安撫企鵝的方法,給它們哼歌聽,她懷中的企鵝都溫順了許多。

“你很不錯啊。”高宣很驚訝。

寧曉曉咧嘴一笑,很坦然地承認自己在農村長大:“我養的動物多嘛,雞、鴨、魚、豬都養過,和動物相處有一些心得。”自己是農村人,似乎比城里人多了一點點親近大自然的優勢。

就這樣忙到深夜,還有一些志愿者不愿意休息,爭分奪秒地洗一只算一只。

高宣看寧曉曉已經困得眼睛半睜半閉了,再過一會兒,他發現她已經完全睡了過去,但一雙手還像夢游似的繼續在給抱著的企鵝刷身子。

他悄無聲息地把企鵝抱走,本想把她叫醒,但見她睡得正香又不忍心打擾她的美夢,就把她抱起來,朝著她的住處走去。

半夜時,張雯認床,睡得不安穩,爬起來找洗手間,正看見高宣小心翼翼地抱著寧曉曉,待她如掌上明珠一般,不禁生氣地跺了跺腳。

6給企鵝穿毛衣

第二日清晨,貨車又運來一批受災的企鵝。

志愿者們扒了幾口早飯就匆匆投入工作,前輩和張雯也開始清理企鵝身上的油污。寧曉曉因為昨天就開始了這項工作,動作比他們要熟練許多,張雯像是不服輸一樣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忽然,寧曉曉慢了下來。

她呆呆地望著盆子里等著洗澡的企鵝,大概是油污凝在身上太難受,有一只忍不住用嘴去整理羽毛,這樣很容易不慎吞下油污。

她忽然想起自己行李箱里的毛衣,當初在國內機場出發時,她打開箱子拿東西,張雯看到她的箱子里放了一件毛衣還笑她傻,沒有出過國,這個時節的南非根本用不著這么厚的衣服。

寧曉曉想到這里,猛地站起來,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高宣想追上去問她怎么了。

張雯卻尖叫了一聲,原來是她粗暴的動作激怒了懷中的企鵝,用力地啄了一下。她脫下手套,發現傷口竟然流出了血。

高宣放棄去追寧曉曉,趕緊帶張雯去旁邊上藥。

一整個上午,寧曉曉都沒有回來。

高宣有些擔心,卻又騰不出時間去找她。張雯說:“她多半是偷懶去了,高宣你不知道,她在我們動物園也是靠關系進來的。”

張雯一直都討厭寧曉曉,因為高中畢業的她是靠關系才輕輕松松進了動物園工作,而自己堂堂一個大學生卻是過三關斬六將才應聘上崗的。

這邊話音剛落,就看見寧曉曉滿面紅光地跑回來。

消失的那段時間里,她回了住處,用小刀削了兩根竹簽,再把自己的毛衣拆掉,勾出了適合企鵝穿的小毛衣。

她迫不及待地穿在一只企鵝身上,高宣本來還一臉茫然地看著,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抱起寧曉曉轉了一個圈。

他吆喝一聲,把大家都招呼過來看。

“給企鵝穿上毛衣,這樣它們就吃不到羽毛上的油污了。你真是太聰明了!”

當大家為寧曉曉鼓起掌來,她羞澀地低下頭,手把衣角揉得皺巴巴的。她從未受過如此盛大的贊揚,十分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是想起我看過的一則新聞,一位澳大利亞老爺爺給企鵝織了許多毛衣。”

領隊很快便開始行動起來,號召當地的家庭婦女為企鵝織毛衣。

于是那些來不及清洗油污的企鵝都會先穿上毛衣,救援所里的企鵝的死亡率一下子銳減。

7寧曉曉有未婚夫嗎?

即便如此,志愿者們每日也還是需要和時間賽跑。

過度操勞之下,身體較弱的張雯病倒了。

她在給企鵝洗澡的途中,忽然軟綿綿地滑倒在地上。

“高宣!”前輩著急地把高宣叫過來,探了探張雯的額頭,說,“她在發燒。”

“我送她去醫院。”高宣的臉色有點凝重。

前輩要跟著,高宣為難地說:“這里缺人手,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放心吧。”

醫生診斷的結果是因水土不服引起的發燒,需要輸液。高宣陪張雯輸完幾瓶藥水,等她醒來時,看到他趴在自己的病床邊上睡著了。

異國他鄉的陪伴更容易讓人感動,更何況這個爽朗的大男孩初次見面時就讓她一見傾心。

她微微挪動身體,一下子驚醒了高宣。

他溫柔地詢問:“感覺好些了嗎?我去給曉曉打個電話,他們應該一直都在擔心你。”

張雯聽他叫寧曉曉為“曉曉”,心里一下子堵得慌。

此刻,她忍不住說:“嗯,記得讓他們別心直口快把我生病的事告訴動物園,不然曉曉的未婚夫也會擔心曉曉萬一生病了可怎么辦?”

高宣初次聽說寧曉曉有未婚夫的事,愣了一下,很快就答應了。

與此同時,寧曉曉就站在病房外,聽到這句話后,臉色變得蒼白。

她會在這里,是因為她怕張雯醒來會餓,吃不慣當地的食物,所以特地借了廚房熬了白粥,在陌生的城市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鼓足勇氣問了好幾個人才終于找到這家醫院。

她什么時候有未婚夫的?她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8她能不報恩嗎?

最終,寧曉曉還是假裝沒聽見一樣走進病房,親手喂張雯喝粥。

高宣見有人守著,就先回救援所繼續工作。

他一走,張雯的眼神就冷下來,“寧曉曉,你明明有未婚夫,為什么還要和高宣曖昧?”

寧曉曉停下喂粥的動作,直視張雯,回答:“第一,我沒有未婚夫;第二,我沒有和高宣曖昧。我知道的,我和他有云泥之別。”她咬咬唇,“云泥之別”四個字戳痛了自己的心。

她哪敢妄想這樣的男子?樂觀、熱情、真誠、踏實、聰明,還充滿愛心。

張雯譏諷道:“你別說你不知道啊,王經理這般照顧你,不是把你當兒媳是當什么?”

張雯口中的王經理,也就是寧曉曉的王阿姨。

王阿姨以前住在村子里寧家的隔壁,是個寡婦。在寧曉曉很小的時候,王阿姨就帶著襁褓中的兒子南下打工了。再見面時,她已經成為時髦的城里人,成為動物園的票務經理,和村子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明顯不一樣。

她返鄉祭亡夫時回自己原來住的地方逛了一圈,正巧看到旁邊院子里的寧曉曉一邊喂雞,一邊拿著本書在看,質樸清純的鄉間少女那一刻看上去顯得格外動人。

她便來了寧家串門,得知寧曉曉的學習成績不錯,高考還考到了一所不錯的學校,卻因為沒有錢付學費,只能在家幫忙做農活。她主動提出帶寧曉曉去城里打工,至少比在家務農要賺得多些。

“先工作個三五年,也許你又能回去讀書了呢。”

寧曉曉就是被這句話打動的,跟著王阿姨來到城里,暫時寄住在王家。平常也會像小保姆一樣主動做飯和打掃衛生。王阿姨的兒子自幼患小兒麻痹癥,寧曉曉把他當親哥哥一樣用心照顧。雖然吃住都有著落了,但她還是想快點站穩腳跟獨立起來。

只可惜她找工作并不順利,在餐館里洗盤子,她看不慣老板用地溝油;到衣服店做促銷,她又不擅長說好聽的話哄顧客高興。王阿姨見她頻頻受挫,就主動介紹她到自己有些人脈關系的動物園工作。

因為她不懂得與人打交道,在園里沉默寡言只做好自己的工作便好,竟不知道關于她是王經理的兒媳的事已在園里傳得沸沸揚揚。

傳言大概是在王經理有一次喝多了,說寧曉曉是她給自己兒子物色的對象之后傳開的。

原話是這樣的——

“我兒子病成那副模樣,城里的姑娘誰愿意嫁啊,也就只能在村子里物色一個本分點的姑娘了。我給她吃住和工作,她能不報恩嗎?”

9這里是好望角

寧曉曉離開醫院后,獨自一人在沒有人認識她的南非街頭晃蕩。迎著異國的風,她的眼淚簌簌地掉落下來。

“Dear,why are you crying?(親愛的,你為什么在哭?)”一個強壯的男人擋在她面前,輕佻地問。

“曉曉!”高宣開著車及時找到她,一個急剎車停在路旁,沖男人吼道:“She is my girlfriend!(她是我的女朋友!)”

幸虧他發現時間太晚寧曉曉還沒回來,打電話去醫院,護士又說已經過了探望病人的時間,所有訪客都回去了。他擔心她是在外面迷路了,就開著車出來找,正好遇見這一幕。

男人討了個沒趣,轉身離開了。高宣把副駕駛座的門一開,叫她趕緊上車。

寧曉曉上車后,高宣才發現她蒼白的臉上還掛著來不及抹去的淚珠。

“你是想家了嗎?”高宣問。

寧曉曉搖了搖頭。

“和未婚夫吵架了?”高宣不懂女孩的心事,胡亂猜測。

但這句話卻引來寧曉曉的號啕大哭。

“我為自己的人生感到絕望。”半晌后,寧曉曉才說出原因。

高宣想了想,讓寧曉曉系好安全帶,踩踩油門往前沖。

車子開了很長一段時間后,寧曉曉望著兩旁陌生的景色,問:“這不是回去的路,我們要去哪兒?”

“快到了。”高宣望著前方,前方矗立著一座高高的燈塔,不過很早以前就已經改成觀景臺了。

寧曉曉搖下車窗,聽著驚濤拍岸的巨大響聲,還有咆哮的呼呼風聲,一切都令人膽戰心驚。

高宣將車停下,介紹道:“這里是好望角,最初的名字是風暴角。因為這里大風大浪常年不斷,后來才改成好望角,意思是‘美好希望的海角’。我想,人生不經歷大風大浪也看不見彩虹吧。”

她說絕望,他就把她帶到美好希望的海角。她很感激他。

寧曉曉像鳥兒一樣張開雙臂,風大得似乎能把她刮飛,可她卻在這一刻充滿勇氣,感覺自己可以乘風破浪。

10聽說豬看不到天空

他們倆在車里打了個盹。

醒來后,寧曉曉在這里看到了人生中最壯觀的日出。紅日初升,山海變色,她整個人興奮得微微顫抖。

她一直仰著頭,小嘴微微張開。

“這樣頭不會酸嗎?”高宣笑道。

寧曉曉扭頭凝視高宣,若非他,她又怎會有這種機會看到這樣壯麗的風景。

“不酸。你知道此時此刻對我來說有多難得嗎?你有沒有養過豬?”

高宣搖了搖頭。

寧曉曉認真地跟他解釋:“豬因為頸椎退化,頭部不能揚起超過二十度,所以正常情況下,它是看不到天空的。你知道嗎?我就像一頭豬,而你就是那片我難以企及的藍天。在沒有遇到你時,我以為人生只能這樣了;在遇見你之后,我才知道人生可以多姿多彩。”

高宣笑,女孩怎么能把自己比喻成豬呢?

寧曉曉的淚水忽然就涌了出來,顫聲說:“我要走了。我回去之后,一定也會每天都給企鵝織毛衣再郵寄過來。對不起,不能再當你的拍檔了。”

在她得知王阿姨為她安排這一切不是念同村之情,而是為了讓她當她的兒媳之后,她還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待在這里?

是王阿姨給了她動物園的工作,是動物園將她不遠萬里地送到這里。

她不能越欠越多。

11我給你勾了一雙手套

寧曉曉和高宣回到救援所時,新的一天的工作才剛剛展開。

前輩一眼看到她,就陰陽怪氣地提醒她,王阿姨剛來過幾次電話,等著她回電話過去。

王阿姨不會忽然想起要關心她,寧曉曉知道,一定是他把她和高宣一起徹夜不歸的消息告訴給了王阿姨。

果然,在電話里,王阿姨罵得極其難聽:“寧曉曉,是誰把你帶到城里的?是誰給了你工作?又是誰讓你有機會去國外的?你只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欠我的必須全部賠償給我!”

寧曉曉平靜地回答:“我知道,我正準備馬上回來。”

她回了房間,收拾東西。她的東西很少,十分鐘就收拾好了。她提著箱子走出來時,手里拿著一份包裝粗糙的禮物。

“這是我上次拆了毛衣給企鵝織衣服剩下的線,我給你勾了一雙手套,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禮物剛遞出去,她又馬上想收回來。

是她傻了,她都不知道南非的冬天冷不冷,他又不像企鵝,穿毛衣是為了保命,萬一不需要呢?何況她毛衣的顏色又土又難看。

沒想到高宣一臉高興地收下,說:“謝謝你,曉曉。我打算今年去一趟南極,正好能派上用場。”

寧曉曉沖他揮揮手,不要他送自己,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知道怎么搭車去機場。

12其實不是翅膀硬了

經過漫長的飛行后,寧曉曉再次回到動物園。

園長和王阿姨正在辦公室里等她,她走進去,王阿姨滿臉怒容,園長卻面露難色。畢竟寧曉曉在那邊的表現是最好的,把她提前召回來只是因為看在與王阿姨多年的同事情分上。

寧曉曉對著他們鞠了一躬,主動提出:“園長,以后我的工資全部劃到王阿姨的卡上,直到我還清欠她的錢和園里這次出資讓我出國的錢,我就離開。”

“你的吃住呢?難道還想賴在我家?”王阿姨尖酸刻薄地問。

寧曉曉漠然地望著她,回答:“我今天就會搬出來,我每天下班后會再打一份工賺生活費,不會再勞煩您了。”

“翅膀硬了!”王阿姨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其實不是翅膀硬了,寧曉曉只要回憶起好望角的日出便滿臉溫柔,她只是看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天空。

寧曉曉當晚就從王家搬了出來,沒有地方落腳,她就厚著臉皮在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坐了一夜。

她愛干凈,又很有禮貌,所以店員也沒趕她走。

夜里睡不著,她就把自己的毛衣都翻出來拆了,給企鵝織毛衣。

過了幾天,她找到一份夜間在便利店收銀的工作,老板在電視上見過她救助企鵝的新聞,同意預支她一個月的薪水。每天,動物園五點半下了班,她又匆匆趕去便利店上夜班上到晚上十二點。

薪水微薄,她除了花在吃住上以外,還要擠出一些錢郵寄國際快遞。

13我期待再見面的時候

前輩和張雯半個月后回來了,救援項目終于完成,數萬只企鵝活了下來。

張雯給寧曉曉帶了一個盒子,“高宣給的。”

寧曉曉回國后,她還是無法得到高宣更多的關注。當她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也走不進高宣的心里時,她放棄了。

她如實告知高宣關于寧曉曉的身世和近況,然后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疼惜。

盒子里裝著好望角的模型。

高宣還寫了一封信:我已收到你的毛衣,企鵝穿上格外可愛,它們和我一切都好。愿你記住這片天空,我期待再見面的時候。

再見面的時候?

寧曉曉想,等她還完債,攢夠學費,她會重新參加考試,考到一所和南非有交流學習項目的大學,然后在好望角與他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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