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族正在全力圍攻，竟也一時拿它沒有辦法。

“是的，歃血島不大，但速度、防御和攻擊能力都非常驚人，世界樹在海下泡了三年，竟然還沒有死。”

貝書指了指比楊鳴旁邊本屬于道奇的島嶼，“好運的家伙，現在它是你的了。”

血沾在那顆世界樹上，小島在意念的控制下伸出了根系，將那座大了一倍的島嶼抓住，根系纏住根系。那顆世界樹正在失色，像是有些到了暮年的人，開始佝僂縮小，而楊鳴的世界樹和小島，正在迅速成長。

楊鳴在腦海中清晰地感覺到，島嶼的速度、穩定和防御能力都在顯著加強。融合卻在這時突然中斷，島嶼分開，根系脫離接觸，道奇已經恢復原來大小的島嶼帶著枯敗的世界樹朝遠處逃去。

海面上，那個鴨子一樣的男人浮出海面，向歃血島游去，他一只手夾著不省人事的道奇，在他登島的同時，牢籠也被托了上去。

在龍蝦一拳拳重擊，牢籠的另一邊，一個留著鼠須的瘦小男人打開鎖之后，他仍然不停暴擊，直到將牢籠堅固的一角打飛出去。

“該死的龍蝦！門都已經打開了，你在打鼓嗎？我的耳朵都快震聾了！”

牢籠里鉆出來的男人齜牙咧嘴地拍著自己的耳朵，他約莫四十，偏小的腦袋上留著凌亂的頭發，胡子也多年沒刮，帶著魚尾紋的眼睛像是天生的一樣瞇笑著。抱怨了好一通，才看向左右的人，“啊哈，我的開鎖專家皮里，我的海鴨休里斯，我的狂斗士鬼焱，當然還有我喜歡砰砰砰一頓亂砸的龍蝦——你們好啊，我的兄弟們。”

他和他們用力地擁抱。

“在那個牢籠的三年簡直像噩夢，我的天哪，我寧愿把貝族殺的一個不剩，把神樹砍倒也再不愿在里面多呆一秒——咦，我的賬房先生呢？他可是你們里面唯一文雅的人，沒有他我簡直沒法做生意。”

皮里說：“尊敬的老大，他和他的兒子趙四海被衛兵的火槍打死了。”

海鴨休里斯將道奇抱了過來：“老大，您的兒子情況不妙。”

“我了不起的兒子，是他將我們救出來的對嗎？當知道他沒被捕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會就我們出來。”

嗜血馬林摸著道奇毫無反應的臉，看著不遠處的海面，“那是他的小島嗎？啊，雖然樹都要枯萎了，但似乎是一株根基非常好的小樹，是帝王珠嗎？我了不起的兒子，放心，爸爸會吞掉你的小島，歃血島會保住你的小命，等我們開啟詛咒之地，你和你的媽媽都會活過來。”

莫里斯將兩個小瓶子遞了上去：“這是小家伙弄到的。”

“這是貝族王族的眼淚的心血嗎？”

“當然。”

嗜血馬林的眼睛猛然放光，指著遠方大聲道：“那么現在就什么也不缺了——朝死神角前進！”

?

融合雖然被終止，但對道奇小島的感應卻非常清晰，楊鳴察覺到他到被一株大的世界樹融合，這個過程并不野蠻，而是非常順暢，顯然二者之間本就血脈相通。

歃血島。

他能看到對方的存在，而對方也必然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這種奇妙而敵對的關系，必然導致有一方會被吞噬，但現在，結果似乎非常明確。

楊鳴的小島還是一個嬰兒，而歃血島，是一個強壯的壯漢。

那個恐怖小島正在飛速遠去，但楊鳴看到有一個矮小的男人正朝他的方向眺望，微笑著，露出嗜血的白牙。

貝書把昏迷不醒的大河帶走了，楊鳴向外海駛去，他不能把找到鯨波的希望托付給別人。

二十多座小島聚集在殘破的堡壘邊，他們都是跟楊鳴一起穿過冥河和鯊魚海的新人，大多年少，此時在這硝煙彌漫的戰場，一時都不知該去往何方，貝族正在傾盡全力修繕織女島，組織善后，根本沒空管他們。

這一屆一百二十人，除了那幾個跟海盜去的，眼前只剩下二十幾位，每一個人眼神中都帶著大戰后的疲倦和茫然。

楊鳴接近他們，和每一個朝他看來的島主打招呼。這才意識到，他本就要比人大一倍的世界樹，因為融合了大河的島嶼，汲取了道奇一半的生命力，已經遠遠超過其他其他人了。

兩個小島并排朝他靠近。

“他昏了過去，我本來想將他送到岸上，但我想你更合適。”

朱友文一只眼睛瞎了，蒙著的紗布染紅了一塊，他將載著鯨波的小島推了過來，眼神略一接觸，立刻移向海面，然后又掙扎著慢慢移了回來，“有一件事我應該告訴你，昨晚我想殺了你們，但是我拿著刀子蹲在你們身邊怎么也下不去手——你瞧，我就是一個這樣懦弱無能的人，偷你們鯊魚的時候也是一樣，因為我的膽怯，我也知道我沒用，所以害怕你們把我排除在外，又害怕再碰到你們。”

朱友文的左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左右移動，最終再次回到靜靜看著他的楊鳴身上，“如果、如果你打算去貝族控告我謀殺的話，我會認罪，會在這里等著，這是我應得的。”

“我不會去控告你，他們現在沒空管，而且，你已經受到懲罰了。”

楊鳴微笑了，“老兄，你讓我刮目相看。”

“這只被挖走的眼珠子帶走了我的罪惡。”

朱友文的身體痙攣，咬著嘴唇，最終還是失聲痛哭起來。楊鳴拍了拍他的肩膀，拉過鯨波的小島，轉身劃去，沒多遠，朱友文在背后用帶著哭腔的聲調大喊道：“我那只罪惡的眼睛召喚出了那頭魔鯊，沙海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海倫公主？告訴我，他們見面了嗎？”

楊鳴身體一僵，那必將在他腦海反復播放的一幕無比清晰，足以讓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錐心。他轉過頭，看到每一個人都在等著他的回答，那一張張被硝煙涂抹過、但仍還稚氣的臉，那一對對還有光在閃爍的眼睛。

“對，沙海王子到織女島的每一步我都跟著，我看到了發生的一切。”

他站了起來，像是朗誦一樣提高聲音，“我看到沙海走進那間軟禁了海倫公主五十八年的房間，我看到她如傳說中的那樣高貴美麗，我看到了他們兩人在相隔兩米的地方停下，看到他們相對流下淚水，我看到他們向對方撲去擁抱在一起，我看到他們在對方耳畔低聲傾訴，再也不會分開……”

即將落幕的陽光燒過樹冠灑在這群年輕人的臉上，大家歡呼起來，經歷戰場的情緒低落一掃而空，大家相互擊掌，朱友文說：“愿這樣偉大的愛能清洗那只眼睛上的罪惡。”

李飛繞說：“我也許會原諒你。”

“你是在對我說嗎？”

楊鳴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可她已經朝遠處劃去，只在夕陽中給他留下一個剪影。他抓抓腦袋，聳聳肩說：“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