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兼任商業部部長
八大閉幕還不到兩個月,中共八屆二中全會于十一月十日至十五日在北京舉行。
二中全會開幕的前一天,周恩來向中共中央政治局提出書面報告:“根據中央常委的討論,提議陳云同志兼商業部長,楊一辰同志改任城市服務部長,請予通過。”當天,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通過了劉少奇、周恩來、陳云準備在八屆二中全會上所作報告的要點,通過了周恩來上述提議。
為什么在八大后這么短時間里就決定召開二中全會?為什么要提議由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陳云兼任商業部長?這有當時的歷史背景,反映了一個全局性問題。
八大前后,蘇聯模式的弊端在東歐國家進一步暴露出來。六月,波蘭西部城市波茲南的斯大林機車車輛廠工人為增加工資和減少稅收而舉行示威游行。示威人群同警衛部隊發生沖突,造成大量死傷。波茲南事件后,十月間又發生了蘇聯領導人力圖干預波蘭統一工人黨內部事務而引起的蘇波關系緊張。十月下旬至十一月上旬,匈牙利爆發了更大規模的示威游行和流血沖突。經濟上片面發展重工業,忽視農業和輕工業,不注意人民生活,是造成人民不滿和發生動亂的原因之一。
在蘇波關系緊張和匈牙利事件中,中共中央政治局接連召開十幾次會議,討論分析波蘭和匈牙利問題。會議常常通宵達旦。波匈事件是繼蘇共二十大批判斯大林以來,給中共中央的又一個極大的震動。包括陳云在內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不僅時刻關注著事件的發展情況,尤其高度關注著事件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影響,鄭重思考執政的中國共產黨應從波匈事件中吸取哪些教訓。十一月一日,中國政府在發表的聲明中指出:中國政府從波匈事件中注意到,“加強民主、獨立和平等以及在發展生產的基礎上提高人民物質福利的要求”,“不但有利于這些國家人民民主制度的鞏固,而且有利于社會主義各國相互之間的團結”。這實際上指出了以后應該注意的兩方面問題:在兄弟黨、兄弟國家的關系上不能搞大國沙文主義;在經濟發展模式上不能走片面發展重工業、不注意人民生活的道路。
在經濟發展模式上,過多地搞重工業,而不重視輕工業和農業,不注意人民生活,照搬蘇聯那一套,這個問題在匈牙利、波蘭、東德的影響比較嚴重。周恩來說:“在經濟方面,蘇聯發展重工業過多,束緊腰帶發展重工業,忽視輕工業和農業,農業發展緩慢,經過三十九年,產量僅略高于沙皇時代的最高年產量。”“這個建設方針影響了東歐國家。東德發生了問題,靠蘇軍壓下去了。波茲南事件,本身暴露了工人對生活不滿,本質上也是由此而來,接著引起領導的更換。匈牙利事件就更嚴重了。”我國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建設是學蘇聯的,同時又結合了中國的實際情況,因此受蘇聯模式的影響沒有東歐國家那么嚴重,但也存在建設規模不顧國力條件急躁冒進的傾向。這一傾向造成生活消費品供應緊張,引起人民不滿意。六月,在討論一九五五年國家決算草案和一九五六年國家預算草案時,陳云說:吃的東西很緊張,“人民是有意見的,我問過水稻豐產模范陳永康,問他吃多少肉,他告訴我去年他吃了兩次肉”。
陳云、周恩來反冒進的根據之一,是擔心人民生活緊張的局面進一步惡化下去,會發生類似東歐國家那樣的問題。事實上,從一九五六年下半年起,我國一些地區接連出現不安定的苗頭。在一些城市中,發生多起工人罷工、請愿事件。許多城市發生大、中學校學生罷課、請愿事件。因鬧退社而包圍、毆打區鄉干部和合作社主任的事件多次發生。從國際事件的教訓,聯系到國內情況,周恩來講了這樣一段話:“最近的國際形勢是最值得我們引為注意的。從蘇共二十次代表大會批判斯大林以來,暴露了社會主義建設中不少問題,而引起的問題更多。波蘭的波茲南事件,最后到匈牙利的事變,沒有暴露出來的問題其他國家還有。我們國家引以為訓的事不少”。
在這樣的背景下,如何處理好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如何從波匈事件中吸取教訓,便更加突出地擺在中國共產黨面前。其中,急需解決的是制定一九五七年國民經濟計劃。八大后這么短的時間就決定召開二中全會,原因就在當時國內外形勢要求“必須早一點把明年計劃的方針定下來,取得全會同意”。而為了在明年計劃方針中能夠正確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一個重要方面是要改進商業管理體制,做好商業工作,以保證人民生活必需品的供應。
商業同市場和人民生活是不可分的。陳云一向深知商業在經濟工作全局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在穩定物價、統一財經工作中,國家在全國范圍內組織、調運主要物資到上海、天津等大城市適時拋售,推進城鄉交流,滿足市場需要,這是打敗投機資本家的重要手段。在糧油棉統購統銷時,國營商業全面控制了主要農產品的收購與銷售。在解決資本主義工商業商品滯銷等困難和對它進行社會主義改造時,國家采取了加工訂貨和統購包銷的辦法,使國營商業能夠支配對主要工業原料和產品的購銷。陳云說:“我們國家對資本主義工商業,既不采取沒收,也不采取讓它泛濫、任意剝削人民的政策,而是采取利用、限制、改造的政策。執行國家這個政策的主要業務部門是商業部門。采取的主要措施,是對多數工業品實行加工訂貨、統購包銷,對主要農產品實行統購統銷。”對商業工作中的利與弊,陳云了如指掌。他認為在國家支持下,國營和集體商業部門的這些措施,對發展生產、穩定市場,推動農業、手工業、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起了巨大的積極作用,但也滋生了壟斷、獨霸和市場不活的弊端。
在一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上,有些代表對商業工作中的缺點、錯誤提出批評。陳云說:“商業工作中的缺點、錯誤是確實存在的,應該加以糾正。”八大前,他在考慮改進經濟體制時,最先想到的是如何改進商業體制,主要措施是改變部分商品的統購包銷為選購自銷。針對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的新形勢和經濟工作中出現產品質量下降、品種減少、貨不對路、市場不活的問題,他指出:“現在是商業工作的轉變關頭,要改變過去的舊辦法,建立一套新辦法。”怎樣才能建立一套新辦法?陳云認為要在商業工作的若干主要方面總結經驗。“我們已經做了七年商業工作,有了許多經驗,過去的長處和毛病,都顯露出來了,現在進行總結是有條件的。”他說:
“總結的辦法,主要是根據我們七年來的經驗,同時參考舊商人的經驗和外國的經驗。
“總結的題目很多,我這里只略舉一些重要的:價格政策,市場管理,商業計劃,財務管理,勞動工資,政治工作。批發、零售、采購、保管運輸也都要分別總結。要注意研究社會主義商業和資本主義商業的區別。各行各業如百貨、五金器材、紗布等都要總結。中央部門要總結,各地也要總結。總結出來,不像樣也不要緊。三個臭皮匠,可以頂一個諸葛亮。把各地和中央部門總結的經驗集中到一起,加以分析、綜合、提高,就可以用來改進我們的工作。”
接著,陳云強調指出:
“根據過去的經驗,找出新的辦法,我看這項工作比日常的業務工作更重要。這些問題應該看成是指揮我們商業方面三百萬隊伍的‘步兵操典’和‘戰斗條令’。中央和各省市的領導人員不總結經驗,就帶不好這三百萬人的隊伍。這項工作‘脫銷’了,政策就‘脫銷’了,這比任何商品脫銷都嚴重,都壞。”
陳云在這里不僅談了總結經驗的重要性,還談了他對總結經驗的一些重要看法。他認為,一是隨時注意總結經驗,找出解決問題的新辦法,乃是推進工作的一個良方,而這比日常的業務更為重要;二是總結經驗既要總結自己的,還要借鑒外國的,但應以自己的經驗為主。總結自己的經驗,既要總結現在的,還要參考過去的,但應以現在的為主;三是總結經驗要上下結合、部門與地方結合,然后集中到一起,加以綜合、分析,力求總結得更全面更深刻些;四是用總結出來的經驗武裝和提高干部隊伍,更有利于統一認識和行動。陳云形象地把不注意總結經驗比作“脫銷”,如果這一工作“脫銷”,政策就“脫銷”了,也就是脫離實際,后果會很嚴重。這些看法,道理深刻,值得人們始終注意。
陳云要求下級和商業工作者去做的,也是他自己率先去做的。他在八大會議上所作的《關于資本主義工商業改造高潮以后的新問題》的發言,是對建國七年來資本主義工商業改造工作的系統總結,其中也包括對執行資本主義工商業改造政策的重要業務部門——商業部門七年工作經驗的總結。他提出的“三個主體、三個補充”的改進經濟體制的構想,也包括對改進商業管理體制的新認識。
鑒于商業工作的重要性并且正處在轉變關頭,陳云又對商業工作有著豐富的領導經驗,由他兼任商業部部長是很合適的。
提議陳云兼任商業部部長,還同當時迫切需要正確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矛盾有關。這個問題能不能處理好,很大程度上同商業工作有著直接聯系,商業工作做好了,可以緩解這對矛盾;商業工作做得不好,則會加劇這對矛盾。但從深一層次看,它又不是單靠商業工作本身就能解決的,而有待于確定正確的國家建設方針并根據這個方針制定出穩妥可靠的國民經濟計劃和國家財政預算。陳云是中共中央、國務院主管經濟工作的副主席、副總理,由他來兼任商業部部長,無疑有助于從整個方針、計劃和預算來解決由生活消費品供不應求表現出來的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矛盾。
由此可見,提議陳云兼任商業部部長,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從需要出發,在迫切需要正確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關系的歷史時刻,在商業工作的轉變關頭,采取的一項重大組織措施。
八屆二中全會有三項議程:(一)目前時局;(二)一九五七年度國民經濟發展計劃和財政預算的控制數字;(三)糧食和主要副食品(豬肉和食油)問題。十一月十日,首先由劉少奇就第一個問題作報告。接著由周恩來就第二個問題作報告。第二天,由陳云就第三個問題作報告。這三個報告圍繞的中心問題,就是要正確處理國家建設和人民生活的關系。
劉少奇的報告從分析波匈事件的教訓和國際局勢,指出處理好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關系的重要性。十月二十三日至十一月一日,應蘇共中央的要求,劉少奇、鄧小平、王稼祥組成的中共代表團秘密訪問蘇聯,同蘇共中央商討如何應對波蘭出現的緊張局勢。劉少奇向全會的報告,詳細通報波匈事件的情況并提請全黨注意這次事件引出的經驗教訓。他說:波匈事件發生的主要原因是,波蘭、匈牙利等東歐國家在社會主義建設中,過多地建設重工業,犧牲輕工業,犧牲農業,一直到現在人民生活沒有改善,生活很苦,而國家領導人又學蘇聯一套,享受特權,引起群眾不滿,所以發生了“大群眾運動”;這些國家照搬蘇聯的經驗,搬了十年也不靈,于是就喪失信仰,對蘇聯產生反感,而蘇聯的大國沙文主義又損害了他們的民族尊嚴,激起群眾的反對。劉少奇指出:我們要吸取波匈事件的教訓,不能片面強調發展重工業,要重視發展農業和輕工業,要關心人民的生活;要擴大社會主義民主,反對干部中的官僚主義特權思想;要限制領導人的權力,加強對領導人的監督。
對劉少奇這個報告的要點,陳云曾參加討論,并多次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和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聽取劉少奇、鄧小平、王稼祥等關于在莫斯科同蘇聯領導人會談情況的匯報,討論波蘭和匈牙利問題。這使陳云加深了對波匈事件及引出的經驗教訓的認識,為陳云思考與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提供了更廣闊的背景。
周恩來的報告針對制定一九五七年度國民經濟計劃,圍繞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從整個經濟建設全局提出四個方針性問題。第一,要注意處理國家關系和民族關系,反對大國主義和大民族主義,實行“要重工業,又要人民”的方針。周恩來說:“發展重工業,實現社會主義工業化,是為人民謀長遠利益。”但是,“如果不關心人民的當前利益,要求人民過分地束緊褲帶,他們的生活不能改善甚至還要降低水平,他們要購買的物品不能供應,那末,人民群眾的積極性就不能很好地發揮,資金也不能積累,即使重工業發展起來也還得停下來。”由于我國人口眾多,消費量大,為了改善人民生活,周恩來贊成要提倡節育和晚婚。第二,毛澤東提出的十大關系是黨的八大的指導方針。周恩來說:“這十大關系問題并不是一提出來就能解決得了的,具體的解決還需要今后在實踐中、在采取具體措施中、在反對錯誤的傾向中不斷努力。”第三,“為了把我國由落后的農業國變為先進的社會主義工業國,我們必須在三個五年計劃或者再多一點的時間內,建成一個基本上完整的工業體系。”這是八大規定的建設方針,貫徹這一方針要在發展速度上反對急躁冒進。周恩來說:過去設想的遠景規劃的發展速度,經過八大前后的研究,“我們覺得可以放慢一點”。八大關于第二個五年計劃建議的數字,不合實際的可以修改。農業發展綱要四十條的某些數字也可以修改。“比如擴大耕地面積,要求十二年內開墾一億四千萬畝顯然是有困難的。如果每年開墾一千萬畝,就要投資五億元。這五億元的投資,明年度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來,今后也不是每年都可以擠出來的。至于其他的組織工作、動員工作、各種條件的配合,還不去說它。”周恩來認為長期規劃、五年計劃、年度計劃都要從實際出發。“上不去,就不能勉強,否則把別的都破壞了,錢也浪費了,最后還得退下來。凡是不合實際的都可以修改,這樣就把我們的思想解脫了,不然自己圈住了自己。”第四,對第一個五年計劃的估計。周恩來說:“整個看起來,第一個五年計劃大體上是正確的,成績很大”,但是,“錯誤也不少”。比如在建設速度上,“一九五三年小冒了一下,今年就大冒了一下”。“大冒了一下”,這是周恩來對當前經濟形勢作出的重要判斷。
周恩來在八屆二中全會上的報告,是在陳云參加下經過連續九次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后形成的。周恩來闡述的國家建設四個方針性問題中,有些意見是陳云提出來并同周恩來多次議論過的。對為什么要建立獨立的完整的工業體系的問題,陳云在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蘇聯援助我國建設項目談判情況時,同意在第二個五年計劃中要特別注意自力更生,不能完全依賴外國。他指出:蘇聯幫助我們是不是有留一手的問題,我看在某些方面是有的。這點我們早就感覺到了,蘇聯說我們原料工業搞少了,機械工業搞多了。蘇聯就是先搞機械工業的,我們也要集中力量先搞機械工業。蘇聯不答應給,我們就自己搞。“如果我們不全辦起來,一旦有戰爭怎么辦呢?”周恩來說:如果蘇聯有困難或者在某些方面留一手,那就是要靠我們自己想辦法,主要靠自力更生,也要爭取外援。蘇聯基本上是幫助我們的。但是,蘇聯不了解中國這樣一個大國不搞一套完整的工業體系是不成的。后來,周恩來在八屆二中全會的報告中對建立工業體系問題作了這樣的表述:“我們這樣的大國,就必須建立自己的完整的工業體系,不然一旦風吹草動,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支援我們完全解決問題。”
但是,建設獨立的完整的工業體系,決不能不顧國力和人民承受的能力,在規模上貪大,在速度上貪快。陳云說:“我們的建設規模究竟多大,是個根本性的問題。前三年是按計劃進行的,主要是今年大了。”“國家建設和人民生活的矛盾要很好解決,把比例擺好。有同志講,現在這樣擺下來要傷筋動骨。”陳云認為一九五六年建設冒進了,一九五七年的計劃指標要削減下來。“如果明年不退,以后總要退下來,不退也得退。”國家建設的規模和速度冒了,勢必造成人民生活必需品的供應緊張,人人都有意見。陳云說:“糧食、肉、植物油等吃的東西必須保證,否則人民大有意見。”所有這些,也就是周恩來所說:冒了就得退下來,不能“要求人民過分地束緊褲帶。”周恩來贊成在放慢建設速度的同時,通過提倡節育和晚婚來控制人口過度增長,以改善人民生活。這個主張,陳云也是首倡者之一。他針對我國人多地少,擴大耕地面積有限,糧食增產十分困難,提出:“人口不要生得過多,是個辦法。”“怎么辦,我看一是少生娃娃,另外,有多少荒地可以開墾,計劃一下,多少年內進行。”開墾荒地需要投資。這方面,陳云同周恩來一樣,主張墾荒不能急躁冒進,要從實際出發、量力而行,農業發展綱要四十條提出的過高的墾荒指標可以修改。陳云說:“大開荒就是投資很大,收效很少,而對工業的影響很大。”有人低估了墾荒的難度,認為二十元錢就能開一畝荒地。陳云指出:開墾荒地,“這筆投資是很大的,投資二十元是不夠的,黑龍江也要四十至五十元一畝,新疆要七十元”。
遠景規劃原設想鋼產量在第三個五年計劃的最后一年要達到年產三千萬噸。從第一個五年計劃實現的速度來看,是不可能做到的。陳云曾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說:“既然達不到,就應該允許在三個五年計劃以外再加兩年。”周恩來同意陳云的意見,并說:“甚至可以設想加兩年不夠再增加一兩年。”
總之,無論是遠景規劃還是五年計劃、年度計劃,陳云都主張,根據實際情況,寧愿慢一點,穩當一點,這并不妨礙我們實現工業化。他和周恩來的看法是一致的。經過九次國務院常務會議的討論,決定一九五七年計劃應該根據“保證重點,適當壓縮”的方針來安排。
陳云在八屆二中全會上所作的報告,圍繞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從改善人民生活出發,談了糧食、豬肉、油脂和其他副食品方面存在的問題和解決的辦法。
民以食為天。吃的問題是人民生活中頭等大事。糧食、豬肉、油脂和其他副食品都屬于吃的范圍,糧食更是重中之重。
一九五六年全國糧食形勢不容樂觀。從糧食生產的狀況看,一九五六年全國的糧食收成比一九五五年有所增加,但有幾個省遭受嚴重自然災害:河北水災嚴重,湖南旱災嚴重,江蘇、廣西、吉林、安徽、河南也都受災。從糧食收購的狀況看,一九五六年糧食年度預計全國征購糧食只有八百零一億斤,比過去三年都少。這是因為災荒地區要求減少收購,而豐收地區的收購量又上不去;生產隊和合作社所報糧食產量,有打埋伏的現象;在農民中存在著要多留一點、少賣給公家一點的趨向。從糧食銷售的狀況看,一九五六年七月到十月的四個月內,比一九五五年同期多銷糧食六十四億斤,而且各地要求增加銷售指標的趨勢還沒有停止。如果糧食銷售的數量減不下來,糧食收購的工作又不抓緊,要求少收購多供應的趨勢不能扭轉過來,那末,到一九五七年六月底,估計將有五十億斤糧食的赤字,可能在糧食問題上出亂子。陳云明確提醒說:“這一件事情應該引起中央委員會和各省、市委同志的嚴重注意。”
他提出:“收購方面要抓起來,供應方面要加以收縮,要保證收支平衡。”具體辦法是:必須把國家規定的糧食征購數字八百零一億斤按時如數收起來,按時入庫;要在農業合作社里面、個體農民里面進行教育,使他們知道分配糧食的次序,應該是首先繳給國家的公糧和統購的糧食,其次是農民本身用的種子、口糧和飼料,再次才是搞副業的用糧;糧食增產的合作社和地區,必須多收購一些糧食,彌補災荒省份的缺額;農村搞副業不能動用口糧;農村缺糧戶何時缺何時供應,不能提早供應,災民口糧供應的數量應該比一般農民低一點;對缺糧戶的定銷工作必須做到切實可靠;壓縮城市中可以壓縮的糧食銷量,從十一月開始,每月下發銷售指標。
人民生活中吃的問題,緊隨糧食之后是豬肉和油脂。陳云為了解決這兩方面的問題,都作出很大的努力。
全國豬的生產,建國頭幾年逐年增長。一九五〇年六千萬頭,一九五一年七千萬頭,一九五二年八千萬頭,一九五三年九千萬頭,一九五四年六月一億頭。而一九五四年六月以后卻出現下降趨勢,一九五五年六月降到九千萬頭,一九五六年六月又降到八千萬頭。每頭豬的平均重量也下降了,建國初是一百五十七斤,一九五六年降到一百四十一斤。由于豬產量減少,大中城市豬肉供應量下降,小城市和農村集鎮經常沒有肉賣。廣東、上海只能發肉票,北京每人一次只準買五角錢的肉。肉店里買肉的隊伍排得很長,有些人半夜里就去排隊,一直排到天亮。豬肉供應不足,成為人民普遍不滿意的一個問題。有人甚至寫信給報紙、中央政府和毛澤東主席,說:“你們說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為什么吃不到豬肉?”
陳云為人民吃不到豬肉而深感不安。六月,他把這個問題提到國務院全體會議上,希望制定一九五六年國家預算時注意解決這個問題。七月一日,國務院發布《關于發展養豬的指示》,規定采取“私有、私養、公助”的辦法,積極組織社員家庭多養豬。九月五日,陳云為國務院起草批轉商業部關于當前生豬購銷情況報告的電報中寫道:“目前除少數地區以外,大多數中小城市和鄉村的豬肉供應是很緊張的,那些地方的人民對此是不滿意的。我們的根本方針是要設法增加豬的產量。”他從來不說空話。兩天后,陳云又指出:豬肉供應不足的主要原因是生產不夠。為了增加豬的生產,應采取的主要措施是:增加豬飼料的生產和供應,提高豬肉的收購價格和鼓勵社員分散養豬,使養豬繼續成為農民的一項主要家庭副業。
陳云在八屆二中全會上的報告,介紹豬的生產下降及帶來的豬肉供應緊張的情況后,詳細分析豬的生產下降的原因并有針對性地提出增加豬的生產的辦法。他認為豬減產的原因受到三方面的影響,即:糧食統購統銷、豬的收購價格和農業合作化。糧食統購統銷使農民手里的糧食少了,飼料緊張。豬的收購價格低和農業合作化后農民養豬的豬糞不能肥自己的田地,使農民感到無利可圖。他提出在糧食統購統銷政策不能放棄、糧食供應緊張狀況一時不能改變的條件下,增加豬的生產,除了必須堅持私養為主、公養為輔的方針外,必須采取以下措施:第一,農業生產合作社必須負責安排社員養豬的飼料,包括精飼料和青飼料。在必要和可能的條件下,“要給養豬的農民多留一點自留地,讓農民自己種飼料”。第二,有計劃地恢復農村的粉坊、豆腐坊、榨油坊和小集鎮的碾米廠,以便將粉渣、豆渣、豆餅、谷糠用作養豬飼料。第三,適當地提高豬的收購價格,禁止壓級壓價,保證農民養一頭豬除了本錢能得到二百斤到二百五十斤原糧的利益。第四,農業生產合作社必須在各方面幫助養豬社員。第五,縣級或縣級以下應該成立生豬生產指導委員會。第六,防治豬病。為了緩和豬肉供應緊張的狀況,除增加豬的生產外,陳云還提出要減少豬肉的出口。在一九五六年比一九五五年豬肉出口減少五萬噸的基礎上,一九五七年要求比一九五六年再減少十萬噸。過去豬肉出口多的原因,主要是為了換取外匯,用于購進機器設備,發展重工業。減少豬肉出口,是貫徹“要重工業,又要人民”的方針、正確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而采取的重要措施。
再看油脂問題。
有豬肉能減少人民對食油的需要,而豬的減少勢必增加人民對食油需求的增加。當時,油脂的生產和供應的形勢同豬的生產和豬肉供應的形勢一樣嚴峻。一九五五年十月至一九五六年九月底,全國油脂共計生產二百一十三萬噸,還沒有達到抗戰前最高產量二百二十二萬噸的水平。加上農業合作社總想自己多留一些,油脂收購任務有完不成的危險,給城市居民的食油供應帶來嚴重影響。為此,陳云在八屆二中全會的報告中提出:各省的油脂收購任務一定要完成;規定有調出任務的省,必須按計劃調出;城鄉食油供應標準不能提高;不種油料的農業合作社應該逐步種油料,逐步做到自給;對油料的購銷價格和稅收應該適當調整;土榨油坊必須研究技術,提高出油率;一九五七年將油脂出口減少七萬噸。
此外,陳云還提出從其他副食品方面想辦法,以緩和豬肉、食油供應的緊張狀況。辦法之一,是“增加雞、鴨、鵝、兔子、魚這些不用糧食或者少用糧食的家禽和魚類的養殖”。辦法之二,是“調整副食品的季節供應”,將旺季容易壞的雞蛋、魚、水果收購后冷藏起來,以保障淡季供應。辦法之三,是改進各大城市、工礦區的蔬菜供應:每一個城市都要按照人口的需要,維持相當的蔬菜播種面積;減少蔬菜購銷的中間環節,讓菜農和城市里的菜販子直接交易;菜販的合作單位要小,要各負盈虧,如果他們愿意分散經營,就讓他們分散經營,以提高其經營積極性。
解決這些問題離不開市場。市場不活或者市場混亂,不僅影響這些生活必需消費品的購、銷、調、存,還會影響它的生產。自從陳云提出克服統購包銷的弊病、大計劃小自由、允許搞一部分自由市場以后,從七月開始,全國很多地方對農村集鎮上的市場,不像過去管得那么死了,開放了一部分自由市場。農村小土產自由市場開放后帶來三條好處:一是從前因為市場管得太死,農民已經停止生產的東西,現在恢復了生產;過去生產少的,現在增加了生產。二是城鄉的物資交流活躍了,物資供應充足了。三是“將”了國營商業和合作社商業的“軍”,暴露了又官又商的人做買賣按行政區劃的路線走,不按經濟路線走,中間環節多,人浮于事,做不贏小商人。但是,在開放自由市場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最突出的是:哪些東西可以進入自由市場沒有劃清楚。對哪一種開放、哪一種不開放的規定,沒有具體化。有的地方開放無邊,把應屬統購的東西也開放了,造成國家要收的東西收不到,有完不成統購計劃的危險。為了解決這些問題,陳云曾于十月二十四日為國務院起草了《關于放寬農村市場管理問題的指示》。《指示》在肯定開放農村市場后取得的良好效果同時,指出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各地應該采取的三條辦法:一、凡屬國家統購的農產品,如糧、棉、油等都必須由國營商業公司或者委托供銷合作社繼續統一收購。二、農村市場中可以放寬管理的商品,只能是供求正常的或供不應求的小土產。三、凡屬國家統購或者委托收購的農產品價格,在全國范圍內應大體上平衡,各地不能隨意提價;對允許在自由市場上成交的商品,各地如果認為價格偏低,可適當提高。隨后,在十月二十五日至二十八日國務院五辦召開的農村市場匯報會上,陳云在聽取各省負責人匯報農村市場情況后,就自由市場開放的范圍、市場價格、農民貿易和市場管理等問題,再次發表了意見。
在八屆二中全會上,陳云的報告系統地提出在放寬農村市場管理、開放自由市場后出現的一些問題的解決辦法。第一,把我們現在的農業產品分為三種:“一種是法定統購的物資,如糧食、棉花、油料等。第二種是沒有法定但實際上要統購的,就是說,委托國營商業、合作社商業統一收購的,如茶葉、蠶絲、煙葉等。第三種是小土產,自由成交的一些東西。現在看起來,要把第二種委托收購的東西,一部分移到第一種里邊去,一部分下降到自由市場,把第二種縮小,擴大第一種和第三種。”“雞、鴨、鵝、蛋這些東西,都可以列在第三類,讓農民自由出賣,這個政策很有好處。第三類商品在自由市場開放也應該由少而多,一步一步地開放。要經過典型試驗,逐步推廣。”第二,價格政策要作一些調整:“統購產品任務完成以后,允許自己賣。賣的價錢,可以等于我們的銷價,也可以略高于我們的銷價。對第三類的小土產,一般的不加干涉,只有個別品種的價格超過了限度,可由當地有關機關出來限價。”第三,對農民貿易要作一些新的規定:“凡是農民自產的東西,應該讓農民買賣,可以在當地賣,也可以遠銷”,但“不應該提倡農業生產合作社做販運生意”;“凡是農業生產合作社兼營的手工業,和市鎮上的專營手工業有沖突的時候,應該照顧專營手工業,不然他們沒有飯吃”。第四,改變對市場的領導辦法:“為了適合現在的情況,我們過去利用、限制、改造資本主義工商業的那一套辦法,要加以改變。現在要搞過傤行、交易所,幫助農民和小商販之間的交易和販運。自由市場開放以后,并不是一點管理也不要了,還需要有管理。要組織集鎮上的市場管理委員會。當然不是像從前管得那么死。不該管的完全不管,該管的還是要管。”
解決糧食、豬肉、油脂和其他副食品供應緊張以及農村市場方面存在的問題,都同改進商業工作有關。而商業工作的內容大多又同農業、農民有關。陳云說:“商業工作有三個方面:第一是農民五萬萬,主要問題是農產品收購價格;第二是歷年來的對資本家的關系,這個關系有好多次的調整,是調整了又調整;第三是對居民供應,首先是副食品的供應,其次是工業品的供應。如果這三方面都安定下來,商業工作就安了。”陳云在八屆二中全會上的這個報告,從當時的具體條件出發,提出了有利于安定農民、安定民生、安定商業工業的具體辦法。
八屆二中全會是貫徹和推進八大路線的一次重要會議。它在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關系問題上所形成的方針政策,對走中國自己的建設道路,對反對和糾正經濟建設中出現的急躁冒進傾向,對重視解決人民生活問題,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它對一九五七年我國經濟的穩定發展起了十分重要的導航作用。陳云為八屆二中全會的成功召開及方針政策的形成,作出了重要貢獻。
八屆二中全會閉幕的第二天,國務院第四十次全體會議決定,由陳云分管國務院第五辦公室的商業口及第七、第八辦公室,兼任商業部部長。同日,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五十一次會議正式批準陳云任商業部部長,由毛澤東主席頒令公布。
十一月十七日,是陳云兼任商業部部長走馬上任的第一天。從這一天開始,他連續幾天主持召開商業部的擴大部務會議,了解情況,聽取大家意見。他說:過去也注意商業問題,現在兼任商業部長,“好處是比過去直接。能否管得好,是一個問題。同志們不能希望我比過去注意得更多”。與會人員提出了很多問題,主要有三個:一是圍繞商品供應緊張的問題,感到商業工作不好辦,要東西的向你要,該給你東西的卻不給,兩下夾攻,好像磨盤里的麥子。二是對七年來商業工作如何估計的問題。三是針對商業的組織工作中存在混亂,同各方面的關系不夠協調,提出如何改進商業工作的問題。聽了大家的發言后,陳云就以上三個問題發表了意見。
由于一九五六年基本建設投資多用了十五億元,農業貸款和其他貸款多支出了五億多元,職工工資多開支了六七億元,造成了生活物資和生產物資供不應求的緊張局面。對此,陳云說:“簡單地從商業一個方面來找供應緊張的原因是不行的,還要從全國的經濟情況特別是財政情況來找原因,只有這樣才能說明問題。”“只要我們很好地吸取今年上半年的教訓,今后不再冒,商品供應就不會再這樣緊張了。”解決商品供應緊張的問題,實質是要正確處理經濟建設和人民生活的關系。陳云指出:“經濟建設和人民生活必須兼顧,必須平衡。看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種平衡大體上是個比較緊張的平衡。建設也寬裕,民生也寬裕,我看比較困難。我們的耕地只有這么些,但人口多,吃的、穿的都靠它。如果不搞建設,失業半失業照舊,社會購買力很低,商品供應當然一時可以不緊張,但不搞建設更不行。搞建設,增加就業,一部分農村人口轉入城市,就要多吃、多穿、多用,社會購買力就要提高,商品供應就會緊張。但是,絕不能緊張到使平衡破裂,而應是緊張的平衡。所謂緊張的平衡,就是常常有些東西不夠。”陳云認為:“看清楚商品供應緊張的原因很重要。這樣就不會只在內部吵架,而不從整個財經工作上找原因。只在內部吵架,打破頭也解決不了問題。”
陳云總結七年來的商業工作,認為有成績,也有錯誤,但成績是主要的。他說:商業工作“在促進生產、穩定市場方面,在改造私人資本主義方面,都有成績”。“至于缺點錯誤,有些是由于客觀原因造成的,如為了對私人資本主義進行社會主義改造,就要有現在這樣一套組織機構。當然,其中也有一些是主觀努力不夠造成的,如豬的收購,本地銷的和出口的一樣分四個等級,這就使收購人員多了一個壓級壓價的機會。對私人資本主義改造中的缺點,有些也是工作沒有做好造成的。”由于國營商業部門是執行國家對資本主義工商業實行利用、限制、改造政策的主要業務部門,擔負著調節生產和需要、組織供需平衡的任務,在商品供應緊張的情況下,它受到一些責備是很自然的。針對有人說商業工作天天挨罵,陳云說:“我看,挨罵有不好的一面,但也有好的一面。一有錯就有人罵,容易改正。如果人家天天喊萬歲,一出錯就是大錯。商業工作有不少唱對臺戲的,這可以促使我們改進。”
如何改進商業工作呢?陳云沿著八大前的探索思路,進一步提出新形勢下商業工作的轉變問題。他說:“過去七年商業方面的一套組織形式和工作方法,是適應對私人資本主義利用、限制、改造那種情況的。現在三大改造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情況發生了根本變化,商業工作也要隨著改變。”
如何順應形勢,改變過去商業工作的那一套?陳云強調要牢固樹立商業工作為人民服務的群眾觀點。他說:過去商業工作在同私人資本主義作斗爭時,也有一些不利于人民的地方。“我們國營商業做生意是‘獨此一家’,很有點‘獨霸’的味道。”陳云舉了兩個例子,一個例子是:“山西省委書記說,一個老太婆織了一點布,趕集去賣,干部說她違法,把她嚇得丟下布就逃跑了。”再一個例子是:“糧食倉庫有不少‘溢余’糧食,這同糧食收購單位搞大秤進、小秤出那一套有關。”陳云提出商業部門必須改掉這些使“農民有一肚子氣”的毛病。他說:“商業工作天天同人民群眾打交道,管吃、穿、用,管油、鹽、柴、米。不要看不起這些,這是人民的大事。我們共產黨必須天天關心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
如何改變集權太多、分權太少的商業管理體制,陳云說:統一財經工作,實行計劃經濟,同私人資本主義作斗爭,都要求集中。“但是,集中不能過分,必須考慮到我國人多、地大、各地情況不一樣這個事實。”陳云主張,在商業工作方面,要把一部分權力下放到地方,特別是下放到縣。“我們常說,政策要根據當地的實際情況具體化。誰來‘化’?主要是縣委。”他舉例說:“山西太谷縣試點,把四個公司劃給縣管,利潤百分之四十上繳,百分之五十歸地方,百分之十歸企業。這樣一來,縣委大力抓商業工作,銷不出去的商品銷出去了,收不起來的東西收起來了。一年下來,全縣增加收入十萬元,而原來一年才只有一萬二千元的機動費。”由此,陳云說:“縣里有權有利,商業問題就解決了一大半。現在,擔子全壓在我們身上,下面有問題我們看不見,也不能解決,有什么好處?”他提出:“縣委能有個副書記管商業工作,縣委會能夠時常討論商業工作,我看就‘天下大定’了。”
在商業工作中,陳云還強調,要使用批發商,因為他們有經驗,在業務上很有用處。一九五六年七月二十一日,他在全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商業、農產品采購廳局長和供銷合作社主任會議上曾說過:“對批發商的處理,一九五四年采取了打亂分配的辦法。現在看來,如果實行全行業公私合營時,對批發商原封不動地加以使用,那就比打亂分配好得多。好在這些批發商還沒有死,現在可以把他們再找回來。”接著,他講了一段很精彩的話:
“過去舊商人中,有一種頭戴瓜皮帽、手拿水煙袋的,他們專門考慮‘戰略性問題’,比如什么貨缺,應該什么時候進什么貨。我們縣商店的經理一天忙得要死,晚上還要算賬到十二點,要貨時,再開夜車臨時湊。看來,我們的縣商店,也應該有踱方步專門考慮‘戰略性問題’的人。”
這一段話,說明了一個做好工作尤其是領導工作的重要經驗。不僅是做好商業工作和整個經濟工作,也是做好政治、文化、軍事、外交和黨的建設等所有工作的一個重要經驗,因而應該成為一條具有普遍意義的領導工作原則。對于這個重要的經驗、原則和思想,陳云后來曾反復闡述、強調和倡導過。他始終認為,在任何一個行業、領域和一個地方、部門里,在各級領導班子中,總要既有做日常工作的人,也有專門考慮戰略問題的人,而不能是所有的人都處在忙于紛繁的日常工作之中。總要有人擺脫日常事務,把腦子靜下來,把時間騰出來,把精力集中起來,多看看書,多找人談談話,既考察現實情況,又研究歷史經驗,既立足當前,又著眼長遠,把務虛與務實結合起來,把局部與全局、具體與根本、現在與未來結合起來,考慮一些大事、要事和戰略問題,這樣才能做到深謀遠慮、胸懷大略、穩操勝籌,既扎扎實實又高屋建瓴地開展工作,使自己掌握工作的主動權,立于不敗之地。
在談到如何調整商業系統內部領導和群眾之間的關系,實行民主管理時,陳云說:“部長、局長、經理只能抓大的方面,具體執行還是靠二百五十萬職工。只有依靠他們,充分發揮他們的積極性,才能把事情辦好。如果認為他們什么都不懂,只能聽指揮,像算盤珠子那樣,撥一撥動一動,商業工作就肯定做不好。”他提出:“發揚民主可以采取職工代表會、店員代表會等形式,許多大事都要經過代表大會討論,他們可以向上提出建議,撤銷廠長和經理。”
陳云兼任商業部部長的同時,兼任中共商業部黨組書記。由于擔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和國務院主管經濟工作的副總理,他沒有把辦公室搬到商業部。但是,他上任后在擴大的部務會議上的第一次講話,已初步系統地回答了如何做好商業工作的基本問題。此后,他在國務院第五辦公室辦公會議上的講話,在商業部部務會議和商業部黨組會議上的講話,在領導全國商業工作的實踐中,進一步系統地提出要加強商業工作中的政治觀點、群眾觀點、生產觀點。
陳云主持全國經濟工作,向來重視經濟工作中的政治,重視對經濟工作人員的政治教育,使他們具有戰略眼光、全局觀念。建國初,他說:“在經濟工作人員中進行政治教育十分重要。經濟干部一天到晚是打算盤搞數字,很少看到全局。為克服這個缺點,使他們不犯錯誤,每星期抽兩三個鐘頭學政治是必要的。”現在,他兼任了商業部長,又提出:“我們是從事社會主義商業工作的,不能沒有政治觀點、群眾觀點和生產觀點。商業工作,包括賣雞、賣蛋,都有其政治意義。”
“商業部門的領導同志,一天到晚忙于非常具體的經濟工作,對思想政治工作注意不夠,這樣就很容易產生事務主義。”他建議,在商業工作中,提出“‘七分經濟,三分政治’的口號”。并說:“只要我們按照‘七分經濟,三分政治’長期做下去,有可能保證工作不犯大錯誤。”為此,部長、副部長要領導學習,把下邊的學習風氣帶起來。“要把學習作為指導工作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作為我們的一項重要任務。”他認為學習的內容有三個方面:一是總結經驗;二是重大的時事和政治問題的學習;三是學習若干重要的理論問題。
商業工作的群眾觀點,包括為人民群眾服務和依靠人民群眾兩個方面。對于前者,陳云說:“商業工作的好壞,直接關系到六萬萬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關系到廣大的城鄉人民對我們是否滿意。”對于后者,陳云指出:“疑難不決的事情,要請教群眾。沒有這一條,不能算馬克思主義者。我們在工作中,不僅要依靠組織,更主要的是要依靠群眾。這應該成為我們的一個口號。”
物資供應緊張,歸根結底是由生產不足決定的。陳云認為搞商業的人不能沒有生產觀點,不能只管市場、不問生產。他舉例說:“現在的鋼鐵、紙張供應不足,但如果只注意到這一點,是不行的,還必須看到國家計劃和生產的情況,這是第一位的,商業是第二位的。我們必須重視這個問題。”
從事商業工作必須具有政治觀點、群眾觀點、生產觀點,從事各項經濟工作都必須具有這些基本觀點。經濟中有政治;經濟工作要依靠群眾來做,又是為了群眾的;在經濟工作的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各個環節中,生產的發展乃是首要的最基礎的環節。所以對于一切從事經濟工作的人來說,具有和把握好這些觀點始終是十分重要的。
陳云在倡導這“三大觀點”、探討如何做好商業工作時,還一再強調要把思想方法搞對頭。他認為思想方法不對頭,經驗就提不高。這一點,對做任何工作,對解決任何問題,都是很重要的,商業工作也不例外。陳云強調的正確的思想方法,是唯物辯證法,也就是毛澤東說的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陳云說:
“從實際出發的關鍵是從片面的實際出發,還是從全面的實際出發?有些同志不花時間去弄清楚全面情況,弄清楚事物的本質,而是看到一些現象,就想當然,發議論,作結論,這是十分有害的。所以,重要的是要把實際看完全,把情況弄清楚,其次是決定政策,解決問題。難者在弄清情況,不在決定政策。只要弄清了情況,不難決定政策。我們應該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去弄清情況,用不到百分之十的時間來決定政策。這樣決定的政策,才有基礎。”
陳云在重視調查研究掌握實際情況的同時,特別提倡要做到“交換、比較、反復”。為什么要交換?因為“一個人看問題總是有局限性的。集體討論、大家交換意見,是達到全面認識的重要方法”。為什么要比較?因為“所有正確的分析,都是經過比較的。這是‘試金石’的方法。通過比較,可以弄清楚事物的本質”。為什么要反復?因為“人們認識事物,往往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需要有一個反復的過程。這里重要的,是找‘反對派’;如果沒有‘反對派’,也要假定一個‘反對派’”。
調查研究和交換、比較、反復是陳云一貫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為制定糧食定產、定購、定銷的政策和解決農村市場問題,一九五五年上半年,他曾兩下江南進行農村調查研究。為掌握北京工商業的實際情況,他從不滿足于聽匯報或者別人所寫的材料,而是走街串巷,奔波于王府井、西單、前門大柵欄大大小小的商店中,進行實地觀察。他兼任商業部部長后更重視對商業、市場的調查研究。一九五七年三月,他赴上海時專門到百貨公司、永安公司、商務印書館等地進行市場調查。宋季文曾陪同陳云到上海市場進行這種調查研究,他回憶說:
“五十年代,我在上海市擔任副市長,一次陪陳云同志看市場。我們走在南京路上看百貨公司時,他問店員一天做多少筆生意。店員回答:一天做一百五十筆左右。他聽了非常高興,對我說:在其他城市,店員告訴他只能做幾十筆。他隨即囑咐公司經理:要保持優良的經營作風,不能把牌子砸了。
“這次看市場的過程中,陳云同志還問我:你知道為什么上海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北新書局、開明書店等大書店都集中在四馬路?因為上海是全國的經濟、金融和商業中心,集中在一起不光方便上海人,而且便于為全國來上海的人服務。同樣,永安、先施、大新、國貨四大百貨公司集中在南京東路,也是便于為全國服務的。集中在一起,商品品種齊全,顧客在這家買不到,可以到那家買。這些例子看起來很小,卻反映了陳云同志調查研究之深入細致、思考之深邃。”
陳云兼任商業部部長后,不僅面臨著如何改進商業工作,以適應新形勢下商業工作轉變的需要,而且面臨著如何貫徹落實八屆二中全會的方針,解決糧食、豬肉、油脂及其他副食品供應緊張的問題,其中最緊迫的是解決豬肉供應緊張的問題。他說:“我們設想如果在中國發生類似波茲南事件的話,那末,造成這種事件的原因將會是油脂和豬肉的供應不足。”
陳云對工作總是一抓到底,力求抓出結果來。為落實八屆二中全會關于解決豬肉供應緊張的辦法,他抓了三方面的事。
一是發展養豬生產。陳云經過調查研究,發現要解決豬的增產問題,若不管飼料、豬仔的來源,不管價格高低,不管群眾愿意不愿意飼養,而是臨時亂抓辦法,就永遠也做不好這一工作。在弄清情況的基礎上,陳云主持起草了《關于發展養豬生產的決定》(草案)。他向中央建議:“養豬決定草案,擬發各地討論,收集意見報中央后,再開專業會議解決。”他還為中央擬了一個給各省、直轄市、自治區黨委的電文,指出:“現將關于發展養豬生產的決定(草案)發給你們,請你們提出意見,特別著重以下四個問題:一、養豬飼料如何解決;二、本省區收購價格應當提高多少;三、收價提高后,稅收是否大降,下降多少,銷價是否上提,在什么地區提,提高多少;四、收價提高以后,如果稅收不降,銷價不提,如何解決國營商業機構的賠本問題。”
根據各地所提的意見,并通過中央召開的十五個主要產豬省專業會議的討論和修改,中共中央和國務院于一九五七年二月二十八日正式發布《關于發展養豬生產的決定》。針對生豬產量下降的問題,《決定》除強調繼續貫徹“私有、私養、公助”的方針外,對養豬所必需的飼料和生豬收購價格這兩個重要問題,作出新的規定。對飼料問題,《決定》要求農業生產合作社“必須統一計劃飼料的耕種面積,負責安排飼料的生產和分配”;“必須利用當地的可能條件盡量地發掘飼料的潛力,開辟飼料來源,以切實保證生豬生產發展的飼料供應”。對生豬收購價格,《決定》指出:“根據農業合作化以后,生豬生產已經發生變化、養豬成本已經提高的新情況,國家決定對生豬收購價格,在全國范圍內作較大幅度的提高”,“所有地區都應當使提高后的收購價格能夠確實保證農民養一頭肥豬,必須有一定的利潤,以刺激生豬的發展”。同時決定:“今后收購的肥豬,每頭給養豬農民留肉八斤到十五斤,發給一年有效的證明,憑證供應。”
按照這個決定的精神,國務院有關部門規定,全國生豬收購價格平均提高百分之十三點六四,城鄉豬肉銷售價格每斤提高二至七分,同時降低屠宰稅。為了進一步調動農民養豬的積極性,四月十八日中共中央又批發《關于酌量增加農業社社員自留地解決養豬飼料問題的通知》,規定農業生產合作社可以根據需要和當地條件,按照每戶社員養豬頭數,抽出一定數量的土地分配給社員種植豬飼料。
二是調整豬肉供應辦法。當時城市豬肉分配辦法中,對機關、團體、企業分配標準過高,對市民分配標準太低;而在機關中對少數領導干部和單位照顧過寬,與市民相差過大。陳云說:“高級干部,包括北京的地方的,在購買副食品方面有優先權,在北京,軍隊、機關干部并沒有感到困難。這樣不太好。國家是有特殊的,如外國使館、宴會、醫院等等,但特殊的范圍不能太大了,太大了就不好。由城市服務部研究一下,應該和老百姓相差不多。”在陳云直接過問下,采取了縮小照顧面,壓低照顧量,降低對機關、團體定額供應的辦法。
三是減少豬肉等副食品的出口。一九五六年十二月六日,陳云會見羅馬尼亞客人時,針對客人希望中國多出口油脂等副食品的要求,坦率地回答說:我們很大的困難是油脂和豬肉供應不足,人民有些不滿意。所以我們決定減少油脂和豬肉的出口量。十二月十二日,陳云復信阿爾巴尼亞部長會議主席謝胡,說明沒有滿足謝胡來信中希望中國增加對阿農副產品出口要求的原因。十二月二十日,陳云會見南斯拉夫代表團時,再次向客人解釋,中國許多東西供應緊張,難以出口。
陳云兼任商業部部長的頭三個月,他還擔任著國務院代總理。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十八日至一九五七年二月五日,周恩來總理在賀龍副總理陪同下訪問越南、柬埔寨、印度、緬甸、巴基斯坦、蘇聯、波蘭、匈牙利、阿富汗、尼泊爾、錫蘭(現稱斯里蘭卡)等十一國,時間相當長,行程十萬八千里。他在外八十天從事緊張的國事活動,處理許多棘手的難題,實在太累了,而回到北京后又難以休息,所以回國后先在昆明、重慶休息了一個星期,到二月十二日下午才回到北京。在近三個月內,陳云作為國務院代總理,兩次主持召開國務院全體會議,六次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處理一系列政治、經濟、文化、統戰、外交等國務要事。其中,擺在他工作日程首要位置的,仍是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
陳云為改進商業工作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是正確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在商業方面的具體落實。但是,解決商品供應緊張問題,還需要將八屆二中全會制定的正確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關系的方針政策在整個經濟工作中具體化。這方面的擔子此時也主要地落在陳云肩上。他重點抓了一九五六年國家預算的調整、一九五七年度國民經濟計劃的制定和基本建設投資的壓縮、第二個五年計劃的著手編制等工作。
一九五六年的國家預算用多了,不得不動用上年結余十一至十三億元,社會貨幣流通量多出了十多億元。十二月十八日,陳云主持召開國務院第四十一次全體會議,討論并通過《國務院關于一九五六年國家預算調整和預計執行情況的報告》,將六月一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批準的一九五六年國家預算總收入和總支出各為三百零七億四千二百萬元,都調整為二百九十七億八千二百萬元。討論中,陳云談到建設和民生的平衡問題。他認為財政預算和現金收支必須是平衡的,不平衡就出毛病,不能有赤字,應該略微有點結余。工業和農業必須兼顧,“農業對工業是有約束力量的,工業不能不管農業而為所欲為。因此,我們的建設規模應該有所根據,不能想多少就多少”。工業、交通等基本建設應該有適當的比例。針對一九五六年建設冒進帶來的問題,陳云說:
“今年的不平衡表現在很多方面。不僅表現在基本建設的規模方面,還表現在其他方面,比如農貸用多了,等等。預算中,建設規模應該和物資的供應相適應。為了照顧民生和建設,應該是在照顧必需的最低限度的民生條件下來搞建設。在物資的分配上,首先應該照顧到必需的民生的生產,保證必需的民生(當然不是大吃大喝),有余再搞建設。這就是既要建設又要人民,這樣的建設才是可靠的。現在是建設不可靠,民生也不可靠。”“這樣安排民生和建設關系的方針,不能算是右傾機會主義和布哈林分子。據此,我們很可以找出一個民生和建設正確關系的標準。”
十二月二十九日,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五十二次會議批準國務院的上述報告。
對制定一九五七年度國民經濟計劃,八屆二中全會確定了“保證重點,適當壓縮”的方針。二中全會前,各省市、各部門上報匯總的一九五七年基本建設投資指標為二百四十三億元,經過國家經委黨組會議討論和國務院常務會議研究,壓縮到一百三十三點五億元。二中全會決定的基本建設投資為一百三十五億元。二中全會后,國家經委為國務院起草了《關于編制一九五七年度國民經濟計劃草案的指示》。十二月四日,陳云主持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并通過這一文件。《指示》指出,一九五七年不應該開工的建設項目,應堅決地不開工,該停工的堅決停工;對于需要開工的限額以上建設項目,必須注意到部門之間、廠礦之間、主要企業與附屬企業之間的協作關系,妥善安排。陳云在討論時斬釘截鐵地說:“我的意見,如果有材料就搞一百三十五億,材料不夠,就砍下來,差多少砍多少。”會議決定,要計算一下材料夠不夠。國家經委經過對材料的仔細計算,認為投資還需要削減下來。在此期間,李富春在上海調查,發現上海市場物資緊張,天津產的自行車供不應求,排隊購買,已出現投機現象。為此,陳云在十二月二十七日、三十日兩次主持國務院常務會議,討論削減一九五七年基本建設投資問題。二十七日的會上,陳云說:“大家考慮一下如何削,削了以后不僅今年平衡,將來也可以平衡。削多少也研究一下。”他認為“現在馬跑得很危險,這樣騎下去,后年、大后年更危險。我看重點按一百一十四億元方案準備”。
三十日,陳云再次提出:“我主張按一百一十四億元,因為一是財力物力不行,第二退到一百一十四億元并不危險,如果到明年八月財力物力都多了,我們再搞不遲。以一百一十四億元為標準定下來,由一波去算。”他說:“過去照顧基本建設多,照顧生產少。應該是首先保證必需的生產,其中主要部分應該保證最低限度的民生,有余搞基本建設,這樣基本建設就是冒也冒不了多少。物資的保證,第一是生產,有余搞基建,基建中哪個重要,再去分別。過去的分配原則與此正相反。根據上述原則就可以避免東歐國家犯的錯誤。”
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的《關于發展國民經濟的第二個五年計劃(一九五八——一九六二)的建議》,是在反冒進中形成的,貫穿著既反保守又反冒進、在綜合平衡中穩步前進的指導思想。但是,要按照《建議》編制出第二個五年計劃還要做許多具體工作。陳云認為編制第二個五年計劃,如果不認真研究國民經濟的比例關系,必然造成嚴重的不平衡和混亂狀態。他提出重工業、輕工業、農業的投資比例中,輕工業和農業投資的比重要增加,為輕工業和農業生產服務的那部分重工業的投資也要增加;煤、電、運輸等先行工業部門落后的狀況要很快加以改變;鋼鐵工業和機械工業的關系,要使兩者彼此配合,互相促進。他還提出要處理好民用工業與軍用工業、大廠和小廠、先進和落后、建設中的“骨頭”和“肉”等關系。
陳云主持的國務院第四十二次全體會議,討論并通過《國務院關于接受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關于發展國民經濟的第二個五年計劃(一九五八——一九六二)的建議的決議》。《決議》責成國家計委根據《建議》會同各部委、國務院各辦公室、各省市區人民委員會迅速編制第二個五年計劃草案,報經國務院審查后,提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審議決定。陳云說:“八大建議中的指標有很大伸縮性,當時,計算一個肯定的數字很困難,而且會給編制計劃帶來弊病。第二個五年計劃的編制和第一個五年計劃不同的是從第一個五年期間取得了一些經驗,但經驗也不多。編制第二個五年計劃也有困難。第一個五年,經濟情況不甚了解,按比例發展關系的問題也不大,就好似空屋子,坐上幾個人沒關系。第二個五年,屋里位子坐滿了,再往里坐,如果安排不好,就會東碰西撞。”編制第二個五年計劃應該“找出第一個五年的經驗和矛盾的所在,研究第二個五年怎樣的比例關系才是適當的,解決中間的矛盾”。
一九五六年的冒進,帶來了財政和信貸方面近三十億元的赤字,帶來了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供應緊張的局面。陳云和周恩來一起,態度鮮明地反對冒進。他提出開展增產節約運動、適當壓縮基本建設投資額、有計劃地控制社會購買力增長速度三個辦法,大刀闊斧地組織實施。他從理論上系統闡述了建設規模一定要和國力相適應的指導思想。他說:
“建設規模的大小必須和國家的財力物力相適應。適應還是不適應,這是經濟穩定或不穩定的界限。像我們這樣一個有六億人口的大國,經濟穩定極為重要。建設的規模超過國家財力物力的可能,就是冒了,就會出現經濟混亂;兩者合適,經濟就穩定。當然,如果保守了,妨礙了建設應有的速度也不好。但是,糾正保守比糾正冒進要容易些。因為物資多了,增加建設是比較容易的;而財力物力不夠,把建設規模搞大了,要壓縮下來就不那么容易,還會造成嚴重浪費。”
從這點出發,陳云認為應該注意:財政收支和銀行信貸都必須平衡,而且應該略有結余;在原材料供應緊張的時候,首先要保證生活必需品生產部門的最低限度需要,其次要保證必要的生產資料生產的需要,剩余的部分用于基本建設;人民的購買力要有所提高,提高的程度必須同能夠供應的消費物資相適應;基本建設規模和財力物力之間的平衡,不單看當年,而且必須瞻前顧后;我國農業對經濟建設的規模有很大的約束力。
上述指導思想,對進一步糾正經濟建設中的冒進傾向,對開展第二個五年計劃的編制工作,特別對指導一九五七年的經濟建設工作,產生了積極影響。
到一九五八年九月,陳云不再兼任商業部部長。雖然陳云兼任商業部部長只有近兩年的時間,但在共和國商業史上卻留下了濃重的一筆。陳云倡導的政治、群眾、生產“三大觀點”,結合“為生產服務,為人民生活服務”和“發展經濟,保障供給”的方針,后來被歸結為“一個方針、兩個服務、三大觀點”,作為財貿工作的基本指導思想,成為廣大財貿職工的座右銘,長期指導和激勵著他們忘我地工作。

陳云的題詞。
在處理國家建設與人民生活的關系上,陳云采取的解決糧食、豬肉、油脂及其他副食品問題的一系列辦法,扭轉了這些生活物資供應緊張的局面。特別是豬的生產,在陳云主管下,方法對頭、措施得力,到一九五七年年底豬的存欄數增加到一億四千五百九十萬頭,比一九五六年底增長百分之七十三點六,扭轉了一九五四年六月以來逐年下降的趨勢。在國家建設中,堅持建設規模要和國力相適應,使一九五七年的綜合平衡工作做得比較好,經濟發展的比例關系較為協調,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經濟效益最好的年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