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玥還是忐忑不安地打開了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書信。
她不知道信里面會出現什么內容,但她的直覺告訴她,一定和她有關。
趙玥打開信的一瞬間,她有些后悔了,因為她認出來,這根本不是張三的字跡。
她快速地翻動著,直到署名的那一頁,赫然出現“你值得驕傲的父親——孫建國”!
她呆住了。此時此刻,她手中捧著的,竟然是前瑞圖區區長孫建國同志的遺書!
趙玥告訴老趙頭,她需要去自己房間,細細閱讀這封沉甸甸的書信。
趙玥選擇坐在窗戶邊的躺椅上,她躺了下來,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才從頭開始看了起來。
孫凱:
你讀這封信的時候,肯定是一個叫張三的人送過來的,他肯定會帶著我對你的生日祝福,因為,他是我在獄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也相信,他在你未來的日子里,能給你很多的幫助,請你務必記住這個名字,記住這個人。
在信送達的時候,他會對你說一聲: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也會對你的母親說一句:別來無恙!
這兩句祝福,我沒有親自送達,你不必遺憾,人生正是因為種種遺憾,變得錯落有致,精彩紛呈。
這封信,我從落筆到此時此刻,會花費整整四年的時間。我始終堅信,四年,你,孫凱,我的兒子,必定會完成一次生命的蛻變,而這場盛宴,我缺席,但并不冷場,因為,我給了你足夠的舞臺,讓你從悲傷孤單中走出來,更加堅韌地走下去。
我的故事,你肯定在你母親那里聽了很多很多,但我想澄清幾個問題,無論血淋淋還是活生生,你不需要追究,只需要牢記。
我期待,你將會擺脫這幾年的陰影,像一只飛鳥,穿越厚厚的云層,沐浴在湛藍的蒼穹下,心向陽光,勇敢追逐。
一、關于世界
我在獄中,總能在狹窄的鐵窗間,發現那束耀眼的光芒,它不分白天黑夜,只要我躺在床鋪上,就會照射進來。
我只給張三一個人說過,他起初不相信,因為長期的牢獄生活,我身體和臉部開始浮腫,別人說我發福,可我心里清楚,這種臃腫,來自長期沒有油水的三餐和無處安放的靈魂,逐漸堆積,形成的假象。
我之所以稱之為假象,因為這束真真實實存在的光,在某個我萬念俱灰的夜里,竟然映射出另外一個我。
這個我,生活在一個漁村,我駕駛著小船查看沿海種植的海菜,燈塔上的光柱為我指引方向,一直到海天相接處,我遙遙望去,能看到一個湛藍的星球,南北兩極的冰雪,晶瑩剔透地閃爍。船上的我,心里等著上班回家的你,眼里卻幾乎能望見,對面星球上,你一身戎裝,擦拭滾燙的槍管,點燃嘴角的雪茄,擦掉身上的血跡,抱起可愛的孩子,蓄著花白的頭發,扶著戰友的墓碑,躺進狹窄的棺木,融為紋理清晰的巖石……
就是這位張三先生,率先發現了我這種臆想癥,他陪我在獄中下棋,給我讀書,給我講他一個人在無人區生活的故事。
我幾乎將我此生所學,都教授于他,我終將追逐這束光而去。
他在被我無數次的說服后,終于在同樣的位置,看到了這束光,也看到了他自己,他說他看到,他在那個世界里,和一個心愛的女孩生活在一起,住在一座城市高樓的頂端,陽光很暖,窗臺上杜鵑花開的很艷。
這是一個完美的世界,我和張三探討過四維空間,他說這束光,是時間的某個維度,產生了細微的調整,這種調整,就像那次馬航失聯客機的遭遇一樣,像1955年百慕大三角消失的兩個飛行員的遭遇一樣,如夢如幻。時間在那個時候停止,又在那個時候重復。
所以,關于世界,你不必太附和,也必須去迎合。你所擁抱的,就是最真實的,
而那些逝去的,觸手不得的,就讓它隨風去,不必留戀,因為,你終將換種方式,將它擁有。
二、關于金錢
你一定以為,我是因為受賄入獄。
也不竟然,很大程度上,我必須得入獄。
這樣,才能成全你白敬玉叔叔的良苦用心。
他這一生,走的比我艱難。
……
……
趙玥看到這里,神情痛苦地合上了信,她再也看不下去了,這是一封父親留給兒子的遺書,就算其中,有天大的秘密,她也不能看了。
她回到父親的房間,將信交給父親,慎重地說:“爸,我們一定要把這些東西,好好替張三保管。他,我也會拼盡全力找回來,而且,不會再讓他走丟了!”
老趙頭詫異地看著女兒,半晌,他問:“這信里,是不是張三對你說了什么?”
“沒有~”
“你得想好,總不能傷害兩個孩子啊,李偉峰他是打心底對你好……至于張三,我老早就把他當作干兒子了,怎么滴都算一家人呢……”
“爸,我想……”
“你想干什么?”
“我想李偉峰順利進入國威建筑,并不是咱們想的那么簡單,總覺得,和我有千絲萬縷的干系……我害怕……”
“燕娃……”老趙頭拉住女兒的手:“燕娃,你有什么怕的,給爸說,就算拼了這老命,也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我覺得這事,肯定瞞不住你,我說了又怕你擔心?”
“燕娃,這一年來,你著實得罪了很多人啊,都說槍打出頭鳥,我怎么能不擔心啊?”老趙頭擦了一把眼淚,緊緊握住女兒的手。
“爸,你知道了?”
“我聽說了……我去買菜的時候,有人議論,說你的人頭值十萬!”老趙頭胡須發抖,強作堅強:“我一直支持你,畢竟你做的每件事,都是上無愧天地,下不負蒼生啊!”
趙玥聽后,把頭緊緊靠在父親懷里:“爸,我想解除這樁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