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看到趙玥的車的時候,礦上所有吃飯睡覺打牌喝酒的礦友都遠遠地注視著趙玥。
蔣明也不敢走過去,就遠遠地看著趙玥女神一般地來回張望,目光所及之處,礦友們隨即低下頭,又趕緊抬起來,每個人都唯恐她突然消失。
然后,他們聽到這個女神張嘴大喊:“張三……張三……”
蔣明猛地搖搖頭,恍然醒悟一般。
他跑到趙玥跟前。
“張……張三他……”蔣明有點慚愧他的口齒不利索。
“他在哪里?”銀鈴般的聲音。
“昨天……昨天早上走了。”蔣明克制住自己的哆嗦,有點不敢看她,他內心在后悔剛才為什么沒有把干凈的衣服換上。
“啊?”趙玥驚訝地張開嘴巴:“他走了?去哪里了?”
“這我不知道……”
“不是跟老何一起走了嗎?”人群里有人喊。
“去哪里了?”蔣明朝著人群問,卻再也沒有人回答,都在那里羞澀地看著他和趙玥。
“一幫糊涂鬼……”蔣明罵著他們,心里也罵著自己。
“什么老何?張三到底去哪里了呀?”趙玥急的直跺腳。
“老何患上了肺病,回家養病去了,具體去哪里我們也不知道,聽說是四川涼山的,張三也不知道為啥,跟著他走了……”蔣明終于把舌頭捋直了。
“那……你有沒有他們的聯系電話?”趙玥這時臉都急紅了,同時,礦友們被厚厚的煤灰糊住臉也紅了。
“我們礦上,唯獨他們兩個,是沒有手機的。沒辦法聯系呀。”
“張三之前住在哪里,你帶我去看看。”
“行……”
趙玥跟著蔣明往張三之前住過的宿舍走,礦友們的眼神跟著趙玥走。
這間屋子其他的人看到趙玥朝著自己的宿舍走來,都嚇得窩在最靠里面的床鋪上,眼睜睜看著門被推開。
屋子一片漆黑,昏暗的燈映照著幾雙明晃晃的眼珠,趙玥看了他們一眼,眼眶頓時濕潤了。
“這是他睡的鋪,前天晚上還在這里躺著呢。”
趙玥擦了一把眼淚,盯著這張黑乎乎的床,想著張三窩在上面的情景,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他能去哪里呢?”她抽泣著問大家。
“好像是要換個地方打工,還說要讀書考學歷……我聽老何念叨過。”一個礦友說。
“沒說去哪里打工嗎?”
“沒有……”
“謝謝你!”趙玥又看了一眼床鋪,慢慢的往出走,走到車跟前,她用衣袖擦了一下淚水,轉身對蔣明和大家招手:“謝謝,打擾你們了……”
說完就上了車,礦友們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想再看一眼這位他們夢中都難以出現的美女,然后,隨著車的轟鳴聲,這短短的記憶便永遠定格在了數百米深的地下閑聊中和他們各自的夢里。
趙玥低著頭,踏上了回新北的航班,她此刻的內心,再也沒有了孫建國他們的蛛絲馬跡,只有一個煢煢孑立的身影,在心里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張三和老何在成都北站下車后,他陪著老何買上了去涼山的車票,然后,張三就傻眼了。
這座錦官城,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圍,似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這里,迎面的風,焦躁卻又舒緩,它不會帶你去哪里,就在你周圍環繞,且駐足停留,且飲酒作樂。
張三送走眼淚汪汪的老何后,他又買了一張回新北的車票。
成都,一座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還是沒有挽留住張三。
就像早春那最后一場雪,遮住了隱隱約約的桃花蕊,愛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