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三哥用他的土辦法,讓縱橫四海商貿集團打響了在新北市壟斷農副食品從運輸,儲存,分流,一條龍經營的第一槍。
張三從沒有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過,他盡快地熟悉了半成品庫的操作流程,并且親自操作各類生鮮產品的儲存分揀等工作。
這期間,他說服盆子,讓他再去一次卸車平臺,和他以前的同事們一起抽支煙,聊聊天。
回來后,他將帶回來的手機關了機,和充電器一起放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張三也慢慢熟悉了三哥當年的土辦法,例如香蕉,來的時候,又綠又硬,,十分便于儲存,客戶按照訂單拉走的時候,依然又綠又硬,無法售賣,然而,三哥有他的高明之處,張三牢牢地記在心里:一噸的香蕉,只能給客戶一礦泉水瓶蓋的藥水,這種藥水,其臭無比,但是,有神奇的作用,客戶將綠香蕉拉回去后,根據售賣的日期,將它混合在水里,再在香蕉上蓋上一層牛皮紙,用噴霧器均勻噴灑后,棉被捂住,不出48小時,香蕉便會變得又黃又嫩,讓人垂涎欲滴。
還有一種藥水,用法和用量都不一樣,但是,能讓一些珍貴的海鮮保持活蹦亂跳,和空運過來的沒有什么區別。
最神奇的是,一些難以儲存的食品,在三哥的指揮下,都能順應市場需求,讓前來訂貨的客戶,無不舉手稱贊。
張三用了兩個月的時間,近似賣弄地將自己學到的這些東西,都一一拍進了手機,甚至,他還對著手機自拍了幾張自己的照片,都笑的很燦爛。
張三想讓趙玥看到自己,他每次偷偷打開手機的時候,花費時間的不是拍照,而是盯著屏幕上的照片,呆呆地看一會,舍不得關上。
細水長流的日子里,盆子會經常和張三呆在一起,給他講自己的過往,給他看自己買回來的書,盆子最大的夢想,就是當兵,然而他有先天性預基綜合癥,綠軍裝的的夢,只能分享給張三。他總是會調侃地問張三:“你有什么夢想呢?”
“以前,我夢想著自己的土豆玉米豐收,后來,我夢想能和你一樣開車……”
“這有什么難的,哪天閑了,我讓你開著過過癮!”
有時候,盆子會盯著忙碌的張三和其他同事看很久,等張三回到他旁邊抽煙的時候,盆子落寞地問他:“張三,你有喜歡的女孩沒?”
“……”
“我被甩了,我不想活了!”
“什么?”張三驚訝地問。
“愛情……唉,你不懂……”
“嗯,就是,我沒聽說過愛情。”張三將煙頭掐滅。
“張三,等過幾天不忙了,我們開車去玩一天吧,你陪我散心去。”
“去哪里?”
“哪里都行……要不去你那個村子吧,看看咋樣了?”
“真的可以嗎?”張三目光里透出了異樣的光芒。
“早上去轉一圈,下午就回來了。”
“路過田家莊的時候,能不能停一下車,我想去看看司機大哥的墳?”
“你抱過的那個死人?”盆子有些驚訝!
“嗯,我想給阿芷買點吃的玩的……”
盆子盯著張三看了一會,將煙屁股狠狠往煙灰缸里一搗:“還是單純好啊!我也要做你這樣的人,什么狗屁愛情,埋葬的都是良心。”
三天后,驚蟄。
驚蟄三侯:“一候桃花,二候杏花,三候薔薇。”第一聲春雷在張三頭上響起的時候,盆子告訴他:“萬物復蘇了,我們也明天出發。”
“好,謝謝彭哥帶我去。”
“對了,你的工資卡我給你拿著,你不要帶任何東西出園區,本來三哥不同意,我好說歹說,才給我們批了一天的假。”
“我知道了。”
次日,張三坐上了盆子的車,趁他不注意,將手機塞進了座位旁邊的縫隙里。
果不其然,三哥在門口的雕塑下面站著等他倆呢。
他走到張三這邊,拉開車門,讓張三下來。
張三下了車,三哥問盆子:“這小子帶了什么東西出來?”
“就帶了他自己,我交代過的。”
三哥轉頭看著張三,然后說:“你過來!”
張三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三哥跟前,三哥仔細地搜了一遍身,然后對盆子說:“早點回來,你知道該做什么。”
“知道,三哥,我們下午晚飯前肯定回來了就。”
一路上,張三和盆子兩個人心情都很好,盆子一路上唱著歌,張三看著路邊的人、山、樹……一切都如此親切。這時的他,無比懷念以前,雖然當初缺衣少食,但,天地很寬。
半路上,盆子熱心地幫張三取了一千塊錢,指導張三買了一些孩子喜歡的東西。盆子著實羨慕起張三來了,一個無牽無掛的人,用善良對待著這個世界,單純,灑脫!
司機大哥的墳安靜的躺著,張三跪在墳前,點燃了買好的紙錢,霎時間,紙灰飛做白蝴蝶,送往九泉。
阿芷聽到門外的車聲,便自己跑了出來,看到張三后,愣了一下,轉身就往回跑。秀禾姐從門里出來,頓時熱情的走過來。
“小兄弟,你都長高了,難怪阿芷沒把你認出來……過來阿芷,你看看誰來了?”
阿芷躲在秀禾姐身后探出個腦袋。
“秀禾姐,這是我的同事,彭哥。”張三指著盆子介紹。
“秀禾姐,張三給我說過你。”
“趕緊進屋趕緊進屋。”秀禾抱起阿芷,將兩人推進門。
還是熟悉的地方,張三感觸良多,秀禾泡好茶,張三將買的東西放在炕上,阿芷便跑過去摸摸這個摸摸那個。
“你和孩子沒去娘家嗎?”
“去過幾天,大人小孩都不習慣,再說,我不忍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里。”秀禾眼眶又濕了。
你在,世界就不會遠。
我在,你就不會孤單。
“秀禾姐,我去下廁所,在哪里?”盆子趕緊打圓場,同時學著三哥摸著自己的腦袋,一下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張三站起來:“走,我帶你去。”
倆人出了門,張三指著拐角處的茅廁:“就那里!”盆子從車里娶了一卷衛生紙,來不及關門,就跑了過去。
張三趕緊從車座位縫隙掏出手機,折會屋子,交給秀禾姐:“姐,等我們走了,你打開手機,上面只有一個電話,你讓她來取。”
“咋回事?”秀禾姐沒弄明白。
“這手機是別人的,你幫我還給她就行了,我不方便。”說完,張三便跑出去站在車跟前等盆子。盆子提著褲子出來后,看見張三,就說:“你趕緊打個招呼,我們還要趕路呢,下午回不去就麻煩了。”
秀禾姐一再挽留吃飯,張三和盆子因為時間有限,只能告別了母女二人,駕車離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里,盆子成天纏著張三,讓他給自己講一個人在山里守了四五年的過程。他幫張三他們盡快做完手頭的事,便把張三拉進辦公室,兩個人點上煙,一個皺著眉頭說,另一個眉飛色舞地聽……
清明節前夕,雨水慢慢多了起來,山頭逐漸泛綠了,張三和盆子的關系也越來越好,這天,一隊公安人員將他倆和其他同事帶上車的時候,張三看到另外一輛車里的三哥,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和盆子。
拘留所里,張三和所有的人都分開了,他被帶進了一間審訊室,而后,拷上了手銬,張三一下子冷汗直流。
進來的一位警察,用了冷冰冰的眼神看了一遍張三,然后用威嚴的語氣問:“叫什么名字?”
“張三!”張三戰戰兢兢的回答。
“年齡?”
“21”
“在這里干了多久?”
“嗯……”張三想了想:“五個月。”
“別緊張,我們都是文明執法,你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就沒事了……”
并沒有沒事,晚上,張三還在發抖,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張三蜷縮在一個角落里,想起自己那年冬天,和現在一樣,蜷縮在炕洞里,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煎熬的一夜。
眾生皆苦。